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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現在心态挺平和的,他就是覺得剛剛和程飛在一起有點尴尬,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一看到車來了就迅速跑上車溜了。
車離開的時候他從後視鏡中看到程飛站在路邊呆滞的臉,心裏還有點小小的愧疚。
哎,這到底算怎麽回事啊。
宋玉想,還是分手吧,這麽拖着對程飛也太不負責任了。
雖然他一副傻傻的,很好騙的樣子,但自己也不能就這麽占着男朋友的位置。
他這麽一個沒良心的人,看見程飛竟然都有點良心會痛的感覺。
還是分手好了。
下次,下次見面一定要把分手說出來,不能再拖着了。
宋玉把頭靠在車窗上,煩惱地看着窗外。
頭疼,太頭疼了。
車輪底下不知壓過什麽東西,整輛車都劇烈抖動了一下,宋玉感覺自己的屁股都離開了座位,一下子騰空了。
下一秒他的腦袋“咣”的一聲撞在玻璃上。
宋玉眼淚都要飚出來了,他強忍着,整個大腦都在嗡嗡響。
就在他還處于疼懵的狀态下,車輪又壓過一個障礙物,宋玉感覺到自己的屁股再一次騰空,心裏響鈴大作,正要把身體挪開時,但為時已晚,地心引力讓他的腦袋再一次撞上了車窗玻璃。
還是同一個位置,還是同樣的疼。
這下宋玉的眼淚直接灑出來,淚流滿面。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他,嘴角是想憋沒憋住的笑,聲音顫抖着問:“你沒事吧?”
宋玉抹了把疼出來的眼淚,聲音有點沙啞,強忍道:“沒事。”
手機在這時響起,宋玉看都沒看地接起,“喂?”
“.....”程飛的聲音聽起來無比震驚,“你..你哭了?”
“什麽事?”宋玉挪了下身體,讓自己遠離車窗,坐在後座的正中間。
“......”程飛沒說話直接挂斷了電話。
宋玉的頭還在隐隐作痛,沒功夫想程飛是犯了什麽病,見電話斷了就直接把手機塞回口袋。
完了完了完了,程飛坐在出租車上手裏緊攥着手機,覺得自己簡直罪孽深重,恨不得立馬背着荊條去見宋玉。
等車停在宋玉家的小區門口,他迅速付錢下車,一秒沒停留的進了單元樓,瘋狂地按着電梯鍵。
一想到宋玉傷心難過地哭了,他心裏就像被刀捅了一樣,疼的喘不過氣來。
到了宋玉家門口,他帶着負罪的心情,沉重地按下門鈴。
叮咚。
叮咚。
叮咚。
沒人開門。
完了,程飛想,他已經不想見我了。
他內心充滿不安,慌得一匹,連門鈴都不敢按了,怕再把裏面的宋玉惹毛了。
自己惹哭的男朋友跪着也要哄好。
程飛蹲在宋玉家門口,像只被遺棄了的大型犬,他想等宋玉想見他了就會來開門的,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給宋玉一點私人空間,不要幹擾他。
耐心,一定要有耐心。
程飛握緊拳頭,堅定地沖自己點點頭。
宋玉此時并不在家,也不知道自家門口正蹲着一只慌得一匹的戲精,他現在站在一個破舊的居民樓前。
居民樓藏在鬧市後面,破敗的棚戶區裏有好多破舊的居民樓,年代久遠,牆體都是黑灰色的,不知被多少髒水腌制過,留下一片又一片去不掉的污漬。
也不知道樓上哪家是擺菜攤的,樓底下牆根處散落着不少爛掉的菜葉子和髒水,有些菜葉子已經被來往的路人或者車子壓爛,死死地貼在地面上,估計要用鏟子鏟才能弄幹淨,旁邊那些還沒有完全腐爛掉的菜葉上密密麻麻爬着無數黑色小蟲子,也不知道是螞蟻還是什麽。
整棟樓都散發着惡臭味,說不清具體是哪裏傳來的味道,可能是牆角的髒水,可能是爛掉的菜葉,也可能是二樓陽臺晾着不知多少天已經潮掉的發黃的衣服。
宋玉穿着一身幹淨的衣服,面無表情地站在樓前,眼神飄散着,不知正看向哪裏。他腳上穿着的白色鞋子已經染上幾滴黑色污漬,可能是經過旁邊那攤污水時被濺上的。
他沒有停留太久,站了片刻就走進樓道,腳踩在菜葉上時,大群黑色蟲子感知到生命受到威脅驚慌失措地四處逃開,但還是有不少可憐的蟲子随着菜葉一起被牢牢地釘在地面上,為泥濘不堪的地面做出了一點小貢獻。
宋玉在走在陰暗的樓梯中,一步一步地踏上臺階,慢慢走上去。
走到三樓的時候,樓道燈終于感知到有人存在,顫顫悠悠地亮出黃色的燈。
宋玉在黃色的燈光中,走到一扇門前,停下腳步。
樓道裏陰暗潮濕,散發着黴變的腐臭味,隔壁的房門裏傳出小孩的哭鬧聲。宋玉聽了一下,好像是因為小孩寫作業寫到一半睡着了,此刻正挨着父母的打,哭的聲嘶力竭,仿佛下一秒就要過去了。
宋玉并沒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這個小孩身上,因為他眼前的門正好打開了。
裏面走出來一個40多歲禿頭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帶着一臉餍足的表情打開門,看見門口的宋玉愣了一下。
宋玉看着他沒有說話。
中年男子用十分惡心的眼神對着宋玉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臉上帶着笑意,對着他吹了聲口哨。
宋玉沒有表情,側開身,中年男子又看了他好幾眼,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隔壁小孩的哭聲變小了,可能他的父母打累了,正在中場休息。
宋玉推開半開的門,走進去。
屋子裏沒有開燈,雖然現在是白天但客廳裏很黑,沒有一絲陽光。
客廳右側的房間裏傳出水聲,有人正在洗澡。
他沒有等太久,很快水聲就停了,一個披着浴袍的女人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站在客廳的宋玉沒有半點意外。
她走到沙發前坐下,從茶幾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
“怎麽不坐下?”她吐出一口煙,看着宋玉,嘴角帶着一絲笑,“嫌髒?”
宋玉手插在兜裏,冷漠地看着她,“找我來什麽事?”
“想你了呗。”女人笑了下,眼角帶着風情。
她的眼睛和宋玉的一模一樣,不帶表情時看着很冷漠,可一旦笑起來,就立馬風情無比,眼角都在勾引人。
宋玉吐出一口氣,說:“這次要多少錢?”
女人收了笑容,冷冷地看着宋玉,宋玉面無表情地跟她對視着,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
程飛瑟瑟發抖,弱小無助地蹲在門口,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以此來抵擋樓道裏呼嘯的寒風。
他手腳冰涼,已經沒有了知覺,感覺下一秒就要凍暈過去。
堅持,要堅持,程飛對自己說。
畢竟自己把宋玉惹哭了,受這麽點小小的罪也是應該的。
還可以順便來個苦肉計,他樂觀地想,等宋玉給他開了門,就讓宋玉摸一下自己冰涼的手,肯定立馬心疼死,氣也就消了。
然後,宋玉心疼地捧着自己的手,再心疼地捧着自己的臉,試圖用自己的體溫來幫他取暖。
然後...然後就...
程飛想着想着差點樂出聲,他趕緊咳了一下終止腦子裏的幻想。
不行不行,要保持嚴肅,不然等下宋玉開門見到自己正在傻笑,豈不是顯得他很沒有誠意?
女人做了個手勢,“這個數。”
宋玉不可置信地笑了下,“你瘋了?”
“怎麽?拿不出來?”女人說。
宋玉話都不想說,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你拿不出來總有人拿的出來。”女人深深吸了口煙,“我把你生的這麽好看,可不要浪費了。”
宋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她嘴裏說出這種話,此時連生氣的想法都沒有,只有無盡的虛脫。
“不可能,你別想了。”他說。
“那我不管。”女人聳聳肩,一臉無所謂,“拿不拿的出來是你的事,反正不拿出來,後果你也知道的。”
“最後一次。”宋玉盯着她的眼睛,“你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
女人笑了,慵懶地說:“我可以答應,但是你信嗎?”
宋玉看着她沒有說話,過了幾秒後擡腿離開了屋子,走出房門的時候将門狠狠地摔在門框上,牆壁上的灰被震地簌簌落下。
女人沒有任何反應,她靜靜地抽完最後一口煙,彎腰将煙頭按在茶幾上,熄滅了客廳裏唯一的一絲亮光。
宋玉回到家的時候,看見自家門前縮着一坨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東西,吓得差點掏出手機報警。
不過下一秒他就認出來那是程飛。
他走過去,低頭看牆角已經睡着的程飛。
程飛半張臉埋在手臂裏,露出來的半張臉有點微紅,可能是被樓道裏的風吹的,他睡得并不安穩,此時正皺着眉頭。
宋玉本想用腳碰碰他,叫醒這個蹲在別人家門口睡着的大傻子。
可他一直站着沒有動,就這麽面無表情地看着程飛,最後屈起膝蓋,蹲在程飛面前。
“程飛。”他小聲地叫着。
程飛沒有反應,依舊睡着。
“程飛。”他依舊小聲地叫着。
程飛不知夢到什麽,眉頭皺得更深了,嘟嘟囔囔地說了句誰都聽不懂的夢話。
“程飛。”宋玉一聲叫的比一聲小,聽起來完全不像是要叫醒人,更像是叫給自己聽。
程飛含糊地說着夢話:“別哭了,我錯了。”
這次發音還算清楚,至少宋玉聽清了。
他看着程飛緊皺的眉頭,想他這是對誰說的?誰哭了?
“宋玉...”
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更疑惑了。
“我錯了,你別哭了...”
宋玉歪了下頭,想了想,想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哭過。
也不知道程飛夢裏在瞎夢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宋玉..宋玉..”程飛執拗地叫着他的名字。
宋玉無可奈何地看着他,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應一聲。
他的腳蹲的有點麻了,他準備把程飛推醒,然後回家舒服地沖個澡,再好好地睡一覺,把糟糕的今天全都忘掉。
就在他剛把手放在程飛胳膊上時,程飛含糊地堅定地說了句,“我喜歡你。”
他的語氣太過于肯定,導致宋玉一度以為他醒了,可當他垂下眼看向程飛的時候,程飛還是閉着眼睛,沒有醒過來。
只是程飛不再皺着眉,整張臉都舒展開來,像是夢到開心的事,閉着眼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我喜歡你。”
宋玉此刻有點茫然無措,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的眼睛可能生病了,莫名其妙地就開始流眼淚。
他擡手撫上自己的臉,想把這莫名其妙出現的眼淚擦掉,可無論他怎麽用力地擦,眼淚還是挂在他的臉上,不肯離去。
他手忙腳亂地擦着止不住的眼淚,擦着擦着,突然停頓住,兩只手捂着臉,無助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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