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問答游戲

洛月從來都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但是她非常有責任心，一旦答應了別人的請求必定會盡力把事情辦妥。面對王素源這個棘手的對象，洛月在正式開始替他上課之前特意去查了許多關于自閉症的書籍。不過說到底，就算是一個心理學專業的人也不能保證就一定能治好病人。因此在翻查了2天後，洛月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方法來開導他。于是第一天給王素源上課的洛月帶了一堆零食，着實把來開門的素潔吓了一跳。

“洛月？你這是幹什麽？怎麽這麽大一個包啊？”

“嘿嘿，我帶了零食過來。”

“零食？我哥哥他不吃零食的。”

“所以身材才像鬼一樣嘛！要讀書首先得有個健康的身體才行對吧？就你哥這身板，我打賭他一定沒有正常進食。”

素潔幫着洛月把包包放到沙發上，打開一看，裏面居然一本書都沒有！

“你不是來上課的麽？怎麽一本書都沒有啊？”

“哎呀，你聽我說。你哥哥又不是一般人，我要教他總得先确保能跟他正常交流才行吧？雖然我長得像他的朋友，可是這也不代表我會例外啊，對不對？我覺得吶，用吃的是最能打開話題的方法，順便還可以給你哥補充點營養，讓他不再那麽幹瘦。一舉兩得多好呀！”

“是...是嗎？”

洛月的滿嘴歪理讓素潔汗顏，不過為了不打擊她的工作熱情，也只好放任她試一試。

“我呆會要出去參加補習班，我媽也要等到6點才能回來，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不知道為什麽，素潔總覺得洛月其實是來整她哥哥的。纖弱的王素源仿佛是她研究心理學的小白鼠，砧板上的肉，待人宰割。

“沒問題啦，你放心好了。一點零食而已，吃不死他的。對了，你哥哥既然是混血兒，那他會不會英語啊？程度怎麽樣的？”

“應該會吧。畢竟他爸爸來我們這裏一直都是用英文對話的。”

“哦~~你放心上課去吧，這裏就交給我了！”

說着，洛月便推着素潔的肩膀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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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量早點回來，你不要勉強哦。”

“行啦，行啦。Bye!”

深吸一口氣，洛月小心地推開了房門。裏面的少年靜靜地坐在窗臺上，正在播放的那首歌是洛月過去最常聽的，也是她最後離開家之前所聽的那首歌。洛月忽然覺得好像看見了那個時候的自己。媽媽含淚的雙眸，爸爸無數次的嘆氣，以及齊飛——那顆傻乎乎的梧桐樹，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Fly me to the moon``````”

察覺到洛月的存在，少年将音量調小了些，用的方式跟洛月如出一轍——腳趾。

“素源哥，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素潔的朋友，上次我們見過面的。”

洛月強迫自己從無謂的回想中清醒過來，裝作沒事人一樣打着招呼。

“伯母請我來做你的家教。”

什麽叫自閉？當然就是吧自己跟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咯。因此無論洛月怎麽說，對方都毫無反應，只是瞥了她一眼之後再次把目光送向窗外。洛月也漸漸感受到了任務的艱巨性，現在唯有厚着臉皮繼續自言自語下去了。

“這首歌我也很喜歡聽呢。而且它有許多翻唱的版本，每次一有新的版本出來我都會第一時間買了去聽。對了，我帶了一些零食來，我們一起吃吧。”

洛月随機挑了一包拆開送到王素源的面前，可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于是只好自己吃起來。

“你平時都不吃零食的嗎？看你這麽瘦，要多補充營養才行啊。”

其實她這麽想要盡快打開話題的原因并不單純是為了王素源，而是洛月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又會被那該死音樂帶回過去，回到那一天。如果可以重來，她死也不會離開家的。在式游身邊的每一天她的內心都是沒底的。或許她只是想用所謂的愛情來灌醉自己，模糊最刺眼的傷痛。天下間能有什麽比父母的愛更牢固的呢？是啊，連父母都可以輕易地抛棄她，這個世界該有多麽可怕呢？以前洛月想到這些總是不自覺地用雙手遮住眼睛，但今天她做不到。王素源的冷漠仿佛是一種諷刺。一個自閉症患者悠閑地望着天空，而她，一個所謂的正常人卻總是緊閉着雙眼不敢面對現實。到底誰才是那個真正自閉的人？！

帶着隐藏的憤怒，洛月上前關掉了音樂。王素源不得不走到電腦前準備再次開啓，而洛月則逮到了這個機會，閃電般抓住了他的手。

“Look at me! I’m talking to you! 你中文聽不懂英文總能懂吧！混蛋！You bastard! ”

王素源先是怔了一怔，轉頭看到一個激動得滿臉漲紅的洛月，居然破天荒地笑了出來。

“你......有什麽好笑的？！”

“破英文......”

“哪裏有啊？我發音向來都很準的好伐？！”

“可是你的音調很奇怪。”

說來也奇怪，王素源的聲音聽起來比那天要宏亮的多，完全不像是個有病的人，無論怎樣他終于開口了，就算被嘲笑也值了。

“什麽嘛，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像自閉症啊？我說，你該不會是裝的吧？”

“誰跟你說我有自閉症的？我只是懶得理你們而已。”

說完他又準備回到窗臺上。一頭霧水的洛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住了他的襯衫。

“喂......”

“不管你有沒有病，既然我都來了，你就跟我聊聊吧！你看，我大老遠背了這麽大袋零食過來，很辛苦的诶！”

見到地上的大包包，再看看洛月一臉的委屈，王素源無奈地點了點頭。但是為了防止他逃跑，洛月還是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角。

“為什麽王阿姨和素潔都說你有自閉症呢？”

“那都是學校裏的混蛋老師說的。我不想繼續讀書，所以在學校裏不怎麽搭理別人。”

洛月坐在他身邊注視着這張如藝術品般雕刻的側臉，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素源，其實他也并不是看上去那麽單薄，只是有些人天生好命，肉從骨頭縫裏長出來，有肉也看不出來。

“為什麽不想讀書？你在學校裏應該很受女生歡迎才對吧？這樣難道不會很有成就感麽？”

“你問題還真多诶。這樣吧，我們一對一交換。看過沉默的羔羊沒？”

“行啊！”

洛月對這種新鮮的對話方式很有興趣，臉上寫滿了期待。甜美的笑容喚回了素源對于曉曉的記憶，曾幾何時，曉曉也跟現在的洛月一樣，是一個被他嫌棄的笨小孩，可是曉曉總是抓着他的衣角，像跟跟屁蟲似得粘着他，她是第一個走進素源內心的女孩，只可惜這段感情還沒來得及發芽就随着曉曉的死而夭折了。

“我不想讀書是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是什麽事，無可奉告。”

“什麽嘛，小氣！”

“輪到我了。聽說你住在一個叔叔的家裏，那你的父母呢？你為什麽沒跟他們在一起？”

洛月原本的笑容立刻凝固住了。她從不願意去面對關于自己家庭的問題，在式游面前也很少提起。但不知為何，她覺得素源和自己很像，這樣的氛圍如同是在做心理治療一樣，因此也不打算隐瞞什麽。

“我爸媽離婚了。雖然以前為了挽留他們我做了許多努力，但最後他們還是離婚了。所以我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正好遇到了式游，所以就住到他們家了。”

“你真的很幼稚。無論那個叫式游的是誰，都比不上你父母對你的照顧。你應該早點回家。”

“要你管！輪到我了，你現在不上學難道以後準備做啃老族麽？還是乖乖接受我的教導吧？”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腦啊？不上學也可以自學啊，放心，我還是準備上大學的。只不過晚兩年而已。到我了，那個叫式游的，是你什麽人啊？”

“他叫李式游啦，是我男朋友。”

“哦，知道。李清華的兒子是吧？不過我記得他好像才13,4歲吧？喂，你不會是什麽心理BT吧？”

“我才不想被一個假裝自閉症的家夥說呢！”

“叮鈴鈴！”

洛月的手機突然響起，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你等等啊。喂？是哪位？”

來電顯示是一個未知的號碼，而對方那邊也沒有半點聲音。

“喂？是哪位啊？怎麽不說話呢？”

等了一會還是沒什麽聲音，洛月只好挂了電話。心想可能是什麽惡作劇吧。

“下次來記得把鈴聲換輕一點，心髒病都被你吓出來了。”

“這麽說我以後還可以來找你咯？嘿嘿，素源哥，謝謝你。”

此時正慶幸自己又多得到一個朋友的洛月哪裏想得到電話那一頭是強忍着淚水的母親。從她手中接過電話的，正是李清華。陪在她母親身邊的還有她的父親——洛安奎。她以為早就抛棄自己的雙親，正站在李清華的辦公室裏，不計代價地要讨回女兒。

“李先生，請你放了我的女兒，讓她跟我回家。我已經遵照你的意思做了，也請你遵守承諾把她還給我！”

“你們不用這麽激動。同樣為人父母，我了解你們的心情。放心，洛月，我一定會毫發無損地還給二位。但是因為她跟我的兒子之間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如果就這樣硬生生地把她送走，恐怕會傷了我的兒子。這樣吧，你們給我多一點時間，等我說服了式游之後就把洛月送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先謝......”

“不可能！！！我不會讓洛月離開！！！”

沒等洛安奎說完，李式游就闖了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洛安奎回頭望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自己女兒産生感情糾葛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