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鏡像

“你怎麽都不說話？”

洛月以為知道李式游重新出現，素源一定會很激動，而且他也一定會反對她到鳶尾的宣傳部去上班，可是此刻的素源卻異常的平靜，只是盯着面前的水杯發愣。

素源是洛月現在唯一可以讨論這件事的對象，她不敢讓父母知道李式游又來找她。雖說從情感上，洛月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可是考慮到李式游的強硬态度以及，不得不承認，從客觀上說，這确實是她事業上千載難逢的機遇，如果洛月想要成名，那麽鳶尾這個平臺是再适合不過的了。

“其實這也不完全是壞事。既然他給你這個機會，去試一試也無妨。只不過。。。。。。”

素源将目光轉向洛月，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确定自己能做到公事公辦嗎？”

“你不會以為我還對他又感情吧？”

“誰知道呢？無論是愛還是恨，都是一種情感的寄托吧？我希望你把他當作一個路人甲，那樣你才能真正利用好這次機會來提升自己。”

把李式游當成路人甲？洛月有些迷茫。一直以來，他的存在都是那麽清晰。即使是恨，也是那麽透徹。也許，這就是她在那場情感游戲中成為敗者的原因——她在乎得更多。

“月，不要去恨他，甚至連責怪的想法都不要有。現在他就是你的踏腳石，一個被你利用的工具而已。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那現在就只剩下利益關系了，不是嗎？”

“利用？”

洛月從未這麽想過。她恨他、怨他，可就是從沒想過要利用他，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單純地付出。

“對。互相利用。這就是你跟他唯一的關系。只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一切都會輕松得多。”

王素源正試圖将李式游與洛月的感情包裝成買賣關系，如果不是預謀已久，很難想象有誰會提出如此惡劣的建議。可是洛月對素源向來都是沒有防備的，她當然從來都沒有刻意追尋過他是好人的證據，之所以如此信任素源，是因為不愛。因為不愛，所以即使是欺騙，他也傷不到她。乍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對洛月而言，只有真正得到她的情感的人，才具備傷害她的能力，因此只有對這些人，她才需要所謂的防備。而至于那些在紅線以外的人，他們根本就不具備傷害她的資格，又何談防備呢？

在素源的建議下，洛月正式接受了李式游給的工作。每天上下班都會有專車接送，剛開始時，洛月非常不習慣，雖然父母看到公司對女兒有如此待遇都非常高興，可是只要一想到這些都跟那個姓李的扯在一塊，洛月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但是鑒于她對與男性肢體接觸的恐懼心理，乘坐公共交通确實非常不便，于是最後也只好厚着臉皮接受這一切。

“都完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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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剛踏進辦公室就接到李式游的電話，直到現在，她還是不太習慣他成年後的聲音。

“你要的那幾篇稿子我昨天就發到公司的郵箱裏了，沒收到嗎？”

“是嗎，我讓秘書收一下。對了，你待會到總公司來一趟，機票在小艾那裏，差不多中午就能到了。”

“為什麽？有事你就直接說好了。”

“你來了就知道了。”

“喂你。。。。。。”

沒等洛月反駁，李式游就挂了電話。他比7年前更霸道了，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對于這一點，洛月倒不怎麽介意，只要始終牢記他們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系，一切真的變得輕松許多。

“李先生正在會見客人，請您稍等。”

等等等，又是等。自從再次見面開始，洛月總覺得在面對李式游的時候，除了等之外什麽都做不了。不過這一次，他并沒讓她等得太久。

“那就拜托你了。”

“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哦~”

一個妖嬈的女人挽着李式游從辦公室裏出來，臨走前竟然還刻意在他的襯衫領口上留下唇印。而李式游也順便拍了拍對方渾圓翹挺的臀部。誰都看得出來這意味着什麽。

洛月當然也目睹了這一切，只是她再也不會像當初面對趙漠雅的出現時那樣憤慨了。相反的，她心裏更舒坦了些，當初那個愛人和被愛的人都已經死了。

但這些都只是洛月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李式游從來都不曾放棄過她，過去沒有，現在更加不可能。因此當他瞥見一旁的洛月時，內心是有些慌張的，他害怕再次被她誤解，畢竟過去的傷痕已經夠多的了。

“那是我生意上的朋友。”

走到洛月面前，他不願表現出對她的在乎，卻也忍不住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洛月并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因為在李式游身後的大門口方向，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洛月遠遠地望去，那個女孩的眼神跟7年前的自己竟如此相似。沒有得到回應的式游有些惱怒，不耐煩地順着洛月的眼光回頭。

“漠雅。。。。。。”

“你說你跟陳梓涵只是普通朋友，我相信了你。式游，我一直都那麽相信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傷害我？！”

“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

趙漠雅的哭聲引來周圍的一片圍觀，李式游企圖将她帶離，可是漠雅卻甩開了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樣？！”

由于在乎洛月的想法，式游此時腦中一片混亂。現在他不能失去趙家的幫助，可是他更不能再因為漠雅而加深與洛月之間的傷口。左右為難的式游惱羞成怒，對漠雅大聲起來。

得不到他的道歉與解釋，反而等到了他的責怪。趙漠雅憤然地轉身跑開，而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追上前去的人居然是洛月！

“趙小姐。”

大老遠地就望見趙漠雅蹲在路邊哭泣。洛月緩緩走上前，一步又一步，仿佛是穿越時間，看到了7年前那個蹲在李家大門前哭泣的自己。她拿出紙巾遞到趙漠雅的面前。

“你是。。。。。。？”

她擡頭，哭得梨花帶雨。

“快把眼淚擦掉，你的妝都花了。”

“真的假的？！”

任何時刻都要保持美麗的大小姐趕緊拿出鏡子，一看自己都哭成了熊貓眼，急得立刻接過面紙清理起來。看着她可愛的樣子，洛月不禁笑了起來。回想過去她還曾經那麽讨厭趙漠雅的存在，現在居然倒過來安慰她，世事真是難料。

“哎呀，早知道就買個防水的了，謝謝你啊。”

“不客氣。人吃五谷雜糧，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還是做個準備，以防萬一的好。化妝品是這樣，談戀愛更是如此。”

“剛才你都看到了?”

“李先生讓我來勸勸你。”

洛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替那個姓李地說好話，也許她只是同情趙漠雅，又或許，見他遇到麻煩，她還是會忍不住去幫他。

“他真的太過分了。之前別人告訴我他跟陳梓涵關系匪淺，我都選擇相信他，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他們那個樣子，哪裏只是普通朋友？！”

聽着她的抱怨，洛月的神情落寞。曾幾何時，她的內心也為了同樣的事而不斷掙紮，最終，她也沒有做出選擇。李式游代替她結束了一切，他撕裂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放回她自由。7年後他又再次出現，那些傷口明明都還在，可是她依然選擇站在他這一邊。李式游一直認為洛月對他是毫無防備的，但事實卻完全相反。越是愛他，在意他，洛月就越是容易懷疑他，防備他。因為在乎而害怕背叛，因為親近而選擇苛刻。但這一切的紛亂，看似複雜其實單純——因愛而生，因愛而逝。

“只要你還愛他，這些抱怨最終都将變成自言自語的空話。”

“自言自語？”

“趙小姐，你會因為李先生的冷落而離開他嗎？會因為他的背叛而放棄他嗎？都不會。只要你還愛着他，你的包容就是沒有上限的自我折磨。你所有撕心裂肺的掙紮，最後只會換得他的一句話——分還是不分，就這麽簡單。”

“你。。。是不是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與其說洛月是在勸說漠雅，不如說她是在自我反省。

“呵呵，被你這麽一問我反倒迷糊起來了。趙小姐，你很幸運，李先生是在乎你的。而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人生中第一次愛上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抛棄我。”

洛月并不知道，此時的李式游正站在她們身後。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聽到洛月內心的表白，雖然透着無盡的感傷，可是他很慶幸，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

“你覺得式游他在乎我?”

“當然，你是他不能缺少的必需品。所以，別難過了，李先生是個好男人，他的事業心很重，他需要你的幫助，也需要你的體諒。”

洛月不會想得到，這句話讓李式游有多麽地感動。這些年來，他都是獨自承受着壓力，不僅是來自工作上的，還有來自趙漠雅的。每一天他都在演戲，不停更換着面具，沒有人能看得到他內心的煎熬。可是洛月卻總是能如此輕易地觸碰到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即使分開7年之久，即使帶着怨恨離開，她還是那個當初為了救他不顧性命擋掉子彈的洛月。

“嗯，我明白。謝謝你，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

“我是鳶尾的員工，你就叫我Alice好了。”

送走了趙漠雅之後，洛月沒再見到李式游，而是被安排去參觀所謂的員工宿舍。李式游派人把地址和鑰匙交給了洛月，司機把她送到後，居然直接開走了。雖然擔心自己要怎麽回去，但也只好先進去看看。可這哪裏是什麽員工宿舍，按照紙條上的地址，這裏根本就是一個酒店式公寓。出入裏面的，都是些單身貴族。洛月當然不會傻到相信鳶尾的員工福利會好到這種地步，于是她打電話給李式游，想要問清楚。可是對方根本不接她電話，只是發了條信息，讓她在這裏等着。于是洛月只好進房間先休息一會，等着等着，不一會她就睡着了。

熟悉的觸感從嘴唇傳來，在洛月的記憶中，李式游吻過她許多次。她記得這種觸感，每一次，都能讓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而後，随着他的離去，讓她越發地擔憂。

“什。。。。。。”

從心底溢出的傷痛讓洛月瞬間清醒過來，發現李式游居然正在吻她？！她不敢相信，他怎麽還能做出這樣的事？！原本壓抑在心中最深處的憎恨也随着這個吻被喚醒！

“李式游！！！”

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任人擺布的洋娃娃了！洛月咬破了他的嘴唇，奮力将他推開，憤恨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此刻她非常後悔答應他的要求，她以為他們可以單純地成為利益上的朋友，可是李式游比她想像中貪心得多，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不僅僅是她的文才。

洛月的手機忽然響起，她起身去接，卻被李式游一把奪過手機。他瞄了一眼來電顯示：王素源。

“你跟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關系？！”

在式游的印象中，王素源也是迫使他跟洛月分開的幫兇。而這個讨人厭的家夥在這7年中仍然陰魂不散地纏着洛月。式游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忍耐着這股怒火。

“你憑什麽管我？！這跟你沒關系！”

“憑什麽？難道你忘了？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7年，也是時候讓你回想起來了。”

李式游将手機狠狠丢到一邊，緩緩走近他的洋娃娃。

燕尾蝶，外表華麗唯美，實則好鬥兇猛。此時的洛月還并沒有意識到，她跟李式游其實是同一類人，他們的存在是美麗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