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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做作業,大門被推開了。
看看來人,王銳狠狠皺了皺眉頭。奶奶,大伯父,大伯母。怪不得今天來,明天可是爸爸媽媽的五七呢!三七四七是他和小舅舅、小姑姑一起燒的紙,五七卻是要隆重的多。
“我算了,明兒的酒席得三四百,再加上七七八八,怎麽也得個五百塊。”大伯母直接表明來意。
“我還小,這些事都不懂,還得大伯大伯母多看着點了。”王銳低垂着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眶。
大伯母用腳踢了踢王大伯。
王大伯幹咳了一聲:“咳咳,這個費用……”
王銳從書包裏摸出存折,這時王奶奶說話了:“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存折是能放在書包裏的嗎?學校裏人來人往的,丢了都沒地方找!你拿來奶奶給你收着,花錢的時候問我要,省得你小孩子毛毛躁躁的!”
王奶奶不識字,接了存折就直接遞給了大兒子。
王大伯一看存折上的數字臉就黑了。
大伯母伸着脖子也看到了,頓時聲音就難聽了:“哎呦,老二又是開園子又是種果樹,一年可不少來錢,怎麽可能就剩這三四百塊,怕還有別的折子吧!”
王銳不說話,只是盯着大伯看。
王奶奶坐在炕沿上磕了磕鞋,也不高興了:“要是有別的折子就拿來我給你收着,小孩子手上沒準,被人偷了騙了都不知道!”
王銳低了頭,聲音也不急不緩:“大伯,三年前,大伯母的妹妹開刀,你問我爸借了一萬五。前年六月,你說送二哥三哥去當兵要送禮找門路,爸爸給你拿了一萬。去年夏天,我家蓋房子正用錢,你說大哥做生意需要周轉又借了五千。當時我爸說錢不夠,奶奶做主讓我爸把建院牆的錢拿了出來。當時大哥不高興,還學外面做派硬打了三萬欠條給我爸。”
王大伯大伯母不吭聲了,直瞄炕頭上的老人。
王奶奶用力拍了拍炕,火了:“你個王八犢子翅膀硬了是吧,敢跟長輩大小聲了,我老婆子還沒死呢!”
王銳笑了:“您老人家長命百歲,死的是我爸我媽。大家都說,那邊賠了八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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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奶奶抄起一只鞋子就沖着王銳砸了過去,鼻涕一把淚一把嚎了起來:“你個王八犢子,那是我兒子的錢,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哎呦喂,我的親兒子喂,你咋忍心給你媽一個人扔下哎,你走了不要緊,你那個好兒子還氣着你媽哎……”
王銳知道,跟王家兩個女人是無法溝通的。大伯母和奶奶是一類人,動不動就滾地上撒潑放賴的,她們是不在乎臉面的。但凡文明一點的人,跟這種人講理,是沒有勝算的。
“奶奶,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挑撥我們關系了,您可別誤會什麽。我就在想,等考完了,不管好壞就那樣了,到時我出去找份小工,還得等奶奶和大伯母幫我看着說一門親呢!”王銳仍舊不緊不慢,安撫了那邊又找出一盒帶過濾嘴的煙,抽出一支給大伯點上:“大伯,我看你批了六間房基地,侄子上學時間緊,不能去幫忙挖地基,真是對不住。我看那六間挨在一起,應該是給二哥三哥的吧,雙胞胎總是在一起的好。”
王大伯“嗯”了一聲,悶頭抽煙,又把才開封的煙裝進了口袋。
王銳又說了:“大哥也不小了,聽說也說好人家了,姑娘家很不錯。大哥的新房是要在現在的老房子上翻蓋嗎?老房子有六間,能翻蓋五大間呢!我聽說打算秋後辦喜事,現在翻蓋的話,雖說緊點也來得及。等到時我中考完了可得好好幫大哥歸置歸置,侄子別的不會,力氣還是有的。”
王大伯一口煙就嗆了。
“你要找小工啊?”大伯母眼珠子一轉,臉上就帶了笑,“有船在咱們這邊招人呢,兩年工,回來能掙五六萬呢!我娘家隔壁小子,去了兩年,去年開春回來帶回了六萬,現在房子也蓋了媳婦也娶了,以前那人家窮的呦!”
“船,什麽船?”王銳好奇狀。
“我聽那小子說,那船老大了,專門打那什麽,叫什麽金槍魚的,去了好幾個外國,說是繞了地球一圈。”大伯母比比劃劃,興奮的很。
王奶奶拍板:“這個好,小銳,你也去吧,回頭我讓你大伯母看看還招不招人!”
王銳一臉感激:“奶奶說的是,大伯大伯母,這事就拜托你們了,要不這樣,等大哥結了婚我們哥四個一塊去啊,人多也有個照應,一人五六萬,等兩年我們哥四個回來就是二十幾萬,那咱家可就是十裏八村數一數二的人家了!”
大伯大伯母一下子就啞巴了。
王銳恍然大悟狀:“也對,大哥新婚不好出門,就我們小哥仨去就好,小二十萬,也美得很,奶奶你說呢?”
王奶奶也說不出話了。
見沒人說話,王銳又不好意思了:“奶奶,你看那折上只有400,大伯母說明兒怎麽也得500,要不我先去大毛家借100?大伯現在忙着蓋房娶媳婦兒,手上也緊。”
王奶奶癟了癟嘴,最後說道:“100塊,借什麽借,都不夠丢人的!你大伯沒錢,我老婆子先添上!”
王銳更感動了,抹了抹眼睛說:“六七七七花錢不多,後頭還有百日,那會兒我也考完了,我去菜市場做幾天小工扛麻袋應該差不多夠了。”
王奶奶緩了臉色:“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王奶奶和王大伯、大伯母很快離開了,東屋的門也開了。
大毛媽和劉成媽對看一眼,嘆了一口氣。攤上這樣的長輩,有什麽辦法?要是王銳考上學,學費都是個問題。要是留在家裏,若是做的有什麽讓那家人不滿被敗壞了名聲,恐怕連親事都說不上。
“三嬸,四嫂,多虧你們了!”王銳很感激。那麽一大堆紙錢剪起來可不容易!
“傻孩子,說什麽呢,你也早點歇着吧,明兒事兒還多着呢!”大毛媽和劉成媽把東屋炕收拾利索了才離開。
王銳關好門,閉了閉眼睛,卻無端想起了中彈那一幕。
那天中午很熱,王銳一時興起跑去珠寶店蹭冷氣,誰知好死不死趕上搶劫。本來在一個盆栽後面躲得好好的,卻被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給推了出去。結果人家一顆子彈,他回來了。中彈那一刻,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也好,這樣他就不必左右為難了”。
不知道是不是七年之癢,在一起糾纏了七年,激情沒了,沖動沒了,每天冷靜地看着那個男人在他和家人之間掙紮卻舍不得說分手。其實,這樣的結果也不錯。他死了,那個男人還可以緬懷着愛人回家,做一個好兒子,未來或許也會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摸摸眼眶,是濕的。自嘲一笑,王銳走進房間擰亮了臺燈。還是先搞定中考再說吧!等拿到身份證,有些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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