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高二開學分班,新的班級是十三班。十六個文化班,十二個理班,四個文班。一中一向重理輕文。

班主任姓賈,是個很嚴厲的女老師,教語文。王銳很苦惱,以後請假怕是難了。九月可是有一支股在兩個月之內翻了近四倍的。難不成到時候逃課?

凡事總有代價。比如逃課。股票是買到手了,不過四倍是不可能了,只要到時能及時脫手,三倍還是能保證的。

不過,已經被一個中年婦女苦口婆心教育了一個下午了,連下午三堂課都沒能去上。再聽那內容,已經從貪玩逃學過渡到人要節儉不能走歪路了。

王銳低頭看看。阿迪運動裝,當初被桑桑逼着一人一套買的。耐克鞋,桑桑父母送的。不知品牌的表,蓮花叔給的。好吧,這一身确實不便宜,但是這也不能拐彎抹角說他走歪路吧!

王銳就懵懂狀發問了:“老師,我走什麽歪路了,能不能給指指,我以後不再走!”

班主任不習慣被頂撞,頓時瞪了眼,把頂撞老師不尊師重道沒大沒小什麽的大帽子一頂頂往王銳腦袋上扣。

王銳聽着聽着就樂了:“老師,這些條件都夠我進去吃幾年不花錢的幹飯了吧?”

最後一節是自習,班主任趕着回去接孩子放學,又訓了幾句就揮揮手讓王銳先走了。

王銳走到門口,門還沒關嚴實,只聽裏面一聲嘆。

“這上頭沒爹娘管教的孩子就是沒教養,以後還不定成什麽樣兒呢,我這班主任責任大可不好做啊!”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狀。

王銳就又把門推開了:“賈老師,實在抱歉,我爹媽短命讓您受累了,不過這要是他們現在爬出來多管教管教我,估計我就有教養了。賈老師您說是不?”

班主任一拍桌子,王銳門一關,聲兒就來了:“老師您趕緊去接小孩吧,最近治安确實不咋地,要不您也不會說我走歪路了。”

班主任氣得半死,卻只能先去接小孩放學。

九月底,秋季運動會。

班主任看王銳更不順眼了。高一運動會,秋季王銳跑了五千米,春季包了所有跑步項目,全是第一。可是現在他居然拒絕出賽!文班男生本來就少,四肢發達的更少,全班能跑下來的恐怕也只有他一個,可他居然拒絕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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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強制性把王銳名字報了上去。

王銳惱了:“老師,我最近經常頭暈,低血糖的厲害,你是想讓我去找我爸媽親自教養嗎?”

王銳出了學校直奔市醫院,拿了驗血證明和醫囑回來就扔到了班主任桌子上。

“賈老師,醫生建議我卧床休息兩周并加強營養,我現在請假。”王銳說。

“一周以上假期要校長親批。”班主任氣的渾身哆嗦。

王銳轉身就走:“校長已經批了。”

本來沒打算休息,現在拿了假期也好。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小紅蓮在解第一重封印,王銳個肉體凡胎撐不住了。

現在王銳也算是小有身家,就大手筆的買下了這座小磚樓,還換了一套新沙發。

王銳往沙發上一靠,拍拍身邊的位子,雙手往靠背上一搭,暴發戶氣場頓開:“桑桑過來,王銳大款給你傍!”

秦桑樂颠颠撲上去掏王銳的兜,掏出一張五塊揣自己兜裏了。

王銳把人狠狠揉捏了一頓。這麽可愛的孩子誰不想要?誰家父母看到自家兒子斷袖會樂意才怪呢!

秦桑捧着小本兒算賬:“王銳王銳,我有好幾萬了,一千變好幾萬诶!”

王銳又把人一通捏。

十一月中旬,王銳把手上股票全抛了。上輩子的96股市太瘋狂,暴跌是什麽時候來着,12月12日還是13日?王銳記不清具體日期,想了想,給白鴻昌打電話。響了好久那邊才接。

“表叔。”王銳。

“嗯。”白鴻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

“我把股票全抛了。我覺得今年太瘋了,咱們國家的體制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我想肯定會有幹預。”王銳。

“嗯,我知道了,會考慮的。”白鴻昌心裏又活泛了。那孩子,在關心他。

“表叔,我沒事了,挂了。”王銳。

“自己保重,天涼了。”白鴻昌挂斷,摸了摸胸口。忙過這陣兒,就去幫家中兩老做個全面體檢吧!舍不得,還是舍不得啊!

一進十二月,股票全面大跌,到處一片綠油油的。王銳默然,居然比上輩子早了十來天。

白鴻昌被套了。三千萬。年底的工資款和流動資金。

只能怪自己貪心。明明小孩兒都提醒過了!

工程款一直被上面壓着不放,流動資金和工資款被套。

白鴻昌笑笑。這次怕是要倒大黴了。

資金環節出問題,另一個工程怕是不保,投的本錢也要打水漂了,銀行也會馬上追貸款。工資款出問題,年底發不出民工的工資,是會出事的。

也許會進去吃免費幹飯吧!

白鴻昌又去翻牆了。

王銳睜開眼睛坐起來,拉人一起躺下。

白鴻昌小狗一樣在王銳身上嗅了個遍,把人緊緊抱在懷裏,很快就睡熟了。

早上醒來,王銳已經去上課了。中午王銳帶了桑桑回來吃飯,白鴻昌沒有下樓,又睡了過去。天黑才醒來,王銳已經備好了晚餐。

白鴻昌吃得開心:“也許明年再想看我你就得去裏面了。”

王銳頓了頓,終究還是開口了:“表叔,你要是信我,就交給我試試,或許我能幫你保本兒。要是差的不多,我手上有一千三百萬,你可以先拿去應急。”

果真還是不忍心啊,對這個稍稍有點喜歡的老男人。

白鴻昌搖頭:“不,那可是你的辛苦錢。桑桑說,你手指抽了好幾次筋,有一段時間看東西只有紅綠色,還嚴重低血糖暈倒了好幾次。”

“可是我不喜歡隔着栅欄看人,跟動物園看猩猩似的。”王銳低頭,“你加倍還我不就是了。”

白鴻昌繞過餐桌,把人抱住好久沒有動彈。

“讓我試試吧!”王銳拉了拉白鴻昌的手。

“好。”白鴻昌點頭。無所謂了,不過是多吃幾年少吃幾年的問題,試就試吧!

王銳再次去請假。

班主任理由都沒聽就準了。

萬綠從中一點紅。王銳記得那支股,十二月殺出的黑馬,唯一一點紅色,報複性反彈一般,當天就翻了一倍還多。但是昙花一現,第二天就狂降,很快就生了綠毛。

如果能抓住這一支,如果這一支還像上輩子一樣瘋狂,那麽白鴻昌就有救了。

可是具體的日期他不記得,而且這次下跌又比上輩子早了十來天,王銳不敢保證。

王銳開始在大戶室蹲守,視線片刻不敢離開。

白鴻昌心疼:“王銳,算了,我們回去吧!”

王銳不動。

第四天,等到了。上漲的速度讓白鴻昌瞪大了眼睛。

第五天,王銳一上來就開始狂甩。

白鴻昌舍不得。

王銳說:“請相信宏觀調控的力度。”

一個小時後甩完。

一個半小時候後股價狂降,到中午的時候已經長了綠毛。

白鴻昌賬戶變成了三千兩百萬。

王銳的一千三百萬變成了兩千萬剛出頭。

王銳整個兒脫力了,一抛完全身都軟了。

白鴻昌把王銳一步一步背回家,抱着人躺在床上,眼淚一顆一顆滾了出來。

看人睡熟了,白鴻昌下樓打電話:

“哥,我愛上了一個人。”

“哥,這輩子我認定他了。”

“哥,你幫我。”

秦桑爸爸放下電話,看看自家快樂單純的寶貝兒子,想想那個老成持重的早熟少年,狠狠嘆了一口氣。

“爸爸,這花好看不?也不知道什麽品種,夏天開過花,現在居然又開了!”秦桑興致勃勃給自家老爸展示那盆和王銳換來換去不知換了多少次的綠牡丹。

“好看。”秦桑爸爸點點頭,又擔憂起來。

桑桑這幅性子,以後可如何是好?如果,如果那個孩子願意一直這麽照顧下去……

如果桑桑也斷袖,像鴻昌那樣死心塌地的斷袖,若是能斷在那樣一個孩子身上也能讓人安心,若是不能,那麽……

秦桑父親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王銳睡了一天一夜,睜眼是在蓮花叔床上。

“居然睡了這麽久。”王銳握了握拳,綿軟無力。如今沒有小紅蓮,他的體力也直線下降了,熬了那麽三五天居然就頂不住了。

白鴻昌不在,王銳從人衣兜裏翻了五十塊錢,打車回家了。

蓮花叔馬上就沮喪了。

他只是親手下廚煲了個湯,怎麽出來人就跑了呢?嘗一口湯,什麽味兒,倒掉倒掉!

元旦三天假。

桑桑請王銳回家吃飯。

這次王銳也不輕不重備了禮。

一支五十年人參,一支五十年首烏。

簡單又實用,不用費錢也不用費心思。兩口子都是醫生,知道怎麽用,自己不用拿去送人也拿得出手。“我的呢我的呢?”秦桑眼巴巴等禮物。

王銳吃驚:“不是那筐藕嗎?怎麽還要?”

秦桑頓時委屈了:“那是菜,還是你自己種的,不算不算!”

“什麽藕?”秦桑媽媽奇怪追問。

秦桑比比劃劃解釋:“我愛吃藕,王銳在他大棚裏挖了個小池子養了一些。蓮子我吃掉了,給你帶了兩支荷花。”

秦桑媽媽拉着兒子去廚房看花。

王銳被秦桑爸爸帶進了書房。

秦桑爸爸看了王銳好一會兒。王銳不動不說話。

秦桑爸爸先開口了:“鴻昌說,他愛上了一個人。”

王銳說:“我們七月就分手了,他把我丢在北京,我身上只有二十五塊。”

秦爸爸一窒,繼續說道:“他說他這輩子認定他了。”

王銳說:“我們從七月只見過一次,幾天前,除此之外再沒說過話。”

秦爸爸靠向椅背:“他求我幫他。”

王銳說:“你們兄弟情深。”

秦爸爸一手敲上椅子扶手:“他哭了。”王銳沒吭聲。他王銳何德何能讓兩個男人為他哭?上輩子一個,這輩子一個。

秦爸爸話一轉,語氣厲了起來:“鴻昌性子倔,我不會允許有人傷害他。”

眼神也跟着厲了起來。

王銳看了秦桑爸爸好一會兒,笑起來:“我爸爸要是還活着,他不會允許有人威脅我,他會直接拎菜刀跟人拼命。”

王銳起身往外走,開門的時候稍微停了下:“秦叔叔,我今年十六,比桑桑還小一天呢!”

午飯無波無瀾,王銳面上什麽都看不出來,依然和秦桑說說笑笑,走的時候照例把小孩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送走王銳,秦桑的父親又回了書房。良久,才感嘆一聲。

那個孩子,是只狼。

傷人見血。

鴻昌遇上他,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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