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死契

書架前放着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桌面上放置着文房四寶，還有一個筆架。

看着文房四寶擺放的位置，已經積累了一層黃灰，很顯然步文基本不用這些東西，這也側面證明了他武将的身份。

西側的牆面上挂着兩幅殺場圖，畫風犀利，整個布局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

特別是沙場圖旁邊，懸挂的各種兵器，一件件烏黑發亮，燭光的搖曳中，刃口處放着駭人的寒芒，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見血封喉的神兵利器。

就這麽幾樣東西，經過簡單的擺放後，居然帶來一種無形的肅殺。

最引人注意的是，書房正中間居然擺放着一個小型沙盤，步菲嫣大致看了一眼，沙盤制作的很細心，不僅标注了山川、河流，就連各種楊腸小道也沒放過。

可以這麽說，按照沙盤的指示走，是絕對不會迷路。

至于沙盤中間是一座城池的模型，周圍還有些這更小的城池。

看着女兒疑惑的目光，步文沉聲道，“這是整個金陵的地貌。”又指着那做最大的模型城池說道，“這就是金陵城。”

步菲嫣暗自點頭，“難怪父親被稱為常勝将軍，就連封號也是常勝候。當憑這份細心，就當之無愧。”

盡管步菲嫣是個軍事小白，但她也知道地圖的重要性。

看着沙盤裏插着的各色令棋，步菲嫣突然驚訝失聲道，“莫非金陵現在不太平？”

聞言，步文眼裏閃過一絲震驚，沒想到女兒竟然一語道出實情，不由的沉聲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剛才看了一眼，這些令旗大多安插在主幹道路，以及一些要害地段。這些地方或是易守難攻之處，又或是行軍必經路線。”

步菲嫣按着自己的直覺說道，“如果發生戰事，這些地方必定是軍家必争之地。”

眼裏的震驚已經變成驚駭，随後又歸于平靜，步文情不自禁的點點頭，心裏更是充滿了矛盾性的欣喜與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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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的是女兒在軍事上，居然有這般敏銳的天賦。

遺憾的是，長大後的步菲嫣已經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吵着要當女将軍的假小子。

“不錯，非常不錯。”

步文咧嘴笑了笑，眼裏的精光逐漸變暗，直到最後歸于平靜無奇。

步菲嫣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從剛才進屋起她就感受一股若有若無的壓力，直到步文笑出聲，這壓抑的氣氛才算消失。

看着那雙明顯變柔和的眼神， 步菲嫣哪還能不明白，剛才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全都來自這位父親。

步文身居高位、又是沙場猛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逐漸養成一股威嚴的氣勢。

心裏有鬼的人站在他面前，光看到這張不怒自威的臉，就怕的雙腿打顫。

更別提現在，書房裏本身就充滿了刀兵之氣，在加上步文有心事，體內的氣息收斂不住，無形中釋放出來的氣勢，足以令一個人感到心機膽寒，

這也換做是步菲嫣，要是其他人恐怕會吓得直接失禁。

步菲嫣急忙說道，“讓父親見笑了。女兒只是亂說一通。”她這不是謙虛，真是湊巧而已。

她剛才只想讨好父親，以免接下來的訓斥太過嚴厲，故而照原樣搬了電視中的軍事講義。

步文哈哈大笑，“我女兒就是天資聰穎，有我的風範。”

說完後，步文從口袋裏透出一張錦帛遞了過來，“拿去吧！”

“這是什麽？”步菲嫣疑惑道，随意看了一眼，錦帛上寫着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看格式似乎有些像合同文書。

步文解釋道，“你既然出錢買了一個丫頭，怎麽能沒有憑證呢？這是那丫頭的文書。”

“謝謝爹爹。”步菲嫣滿臉欣喜，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最頭疼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她再次領教到步文的偏袒，打架的時候是這樣，這張死契也是這樣。

雖然不知道陳夫人怎麽會答應把死契交出來，但步菲嫣确實能感受到這份濃重的父愛。

剛才在閣樓的時候，她就與繡珠聊過有關小菜花的事情，雖然是出錢把人買回來，但是死契文書還沒拿到，這可是一件大事。

亂世時期，百姓民不聊生，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得不到保障，所以興起了人口買賣。

人在這一特殊時期就變成了商品，賣兒、賣女、賣妻，為了活下去甚至是賣自己。

而且這種事朝廷并不反對，甚至設立專門官辦人牙行，以保證買賣雙方的利益。

高門大戶往往田地頗多、莊園雄偉，這就需要大量的仆人。

這已經成為一種常态，不僅如此除仆人外，一般家庭的侍妾、青樓的妓女，往往都是以這樣的手段被人買回去。

一般來說有人牙契約分為兩種，生契和死契。

生契一般要注明買身年限、贖身銀兩，有些甚至還要寫上相應的俸祿、待遇。

這些生契一般是管家之類的人，他們有着一定有才華，因為意外急需用錢，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進入主家後，生活過的也還算體面，只不過這種情況就相當稀少。

還有青樓的名伶倡優，也是在這種情況，往往希望攢夠錢贖回自由身，只不過贖身的銀兩乃是天文數字，一般的人都攢不到這筆錢。

另一種就是死契，顧名思義只有到死後才能贖回自由身。就比如繡珠、小菜花、海棠這樣的侍女，都屬于這一列。

簽訂死契的人是沒有自由身，就連生死都掌握在主家的手上。如果主家想要你死，只需事後去人牙行賠一筆錢就沒事。

這也是陳夫人叫嚣着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的根本原因。

買來的仆人，主家也不怕他會跑，人牙行是朝廷官辦機構。

只要有契書在手，可以通知官方緝拿逮捕。

就比如小菜花，現在陳夫人就可以要求官府拿人，當然官府肯定不敢來侯府逮人。

但是名義上小菜花還是陳夫人的人，一輩子都脫不了這層關系。

步菲嫣之所以想拿到這張死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可以恢複小菜花的自由身。

只需要去人牙行辦點手續，以後小菜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走，恢複平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