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賬本

抛開身份不說，光那些老學究的唾沫星子足以淹死她。

當時步菲嫣絕對沒想過這個問題，原先在她心目中，禮法與禮貌沒什麽區別。

可現在看起來，這絕對是兩碼事。

想起那些針對女人的教條，步菲嫣心裏就是一陣惡寒，“還好我打定主意宅在家裏，放蕩不羁這一生。”

“謝謝步小姐。”

兩口子一臉惶恐的站起來，特別是蘇半城接觸到夫人那殺人般的目光，更是感覺心驚膽跳，意料到今晚回去絕對沒好果子吃。

“蘇先生，剛才因何事這麽驚訝？”

步菲嫣想起了剛才的事，似乎問題出現在那幅地圖上，不由得問道，“難道這幅地圖有什麽問題？”

“沒有。絕無問題。”

蘇半城滿臉羞紅的說道，“說來慚愧。在下自以為是。沒想到今日遇見小姐，才知夜郎自大之醜。”

步菲嫣好奇道，“蘇先生，何不說來聽聽。”

“在下行商已有三十餘年，自懵懂之初就跟着商隊游歷九州，別的地方不敢說，單論對揚州山川地澤的了解，在下自诩不虛任何人。”

說道這裏，蘇半城朝着步菲嫣拱手一拜，“但今日遇見小姐，才知道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個時代沒有真正的地圖之說，就連行軍打仗都要先派斥候勘察地貌。

至于尋常人家，一輩子都不會出門幾次，大多數還是沿着官道行走，除了一些聲名在外的名山、大河外，其他一概不知。

凡是大型商號內部都有一份略為詳細的路線圖，或是陸路圖、或是水運圖，這對他們來說才是最珍貴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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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靠什麽賺錢？還不是搶着時間差低收高賣，如果連路都不認識，怎麽在規定的時間将貨物送到地方。

地圖上所畫得大山、河流、峽谷，雖然沒有标注地名、城市。但其分布位置與蘇半城心中完全符合，甚至還多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地方。

這些位置可都是蘇半城用幾十年的時間，用腳一步步摸索出來，一直似為心中最大的秘密。

眼下突然看到這份詳細的地貌圖，蘇半城才會表現的如此驚訝。對方可是深閨淺出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游歷八方。

所以蘇半城才驚駭的說出大不敬之詞。

步菲嫣算是明白了。起初她準備照着父親的沙盤臨摹，可發現上面只簡易的描繪了金陵周邊之地。

遍尋古籍後，發現這個時代的地理，是按照古九州制，依次将天下劃分為冀、兖、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大州。

步菲嫣并不知道，在這個時代南方到底指哪一塊，水患地點在哪？ 幹脆就想着自己做一副地圖出來，這樣也能有個直觀印象。

前世中文系畢業的她，閑來無事看過大量的書籍，來到這個世界後，仿佛開了外挂一樣，前世所看書籍都能牢記于心。

幾千年的時間雖然漫長，但兩個時空的地貌環境并沒有出現太大的改變，山川走勢還是和前世一樣。

于是步菲嫣以金陵為中心，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往上添加大型山脈、河流、平地之類的地貌。

至于道路、地名、山名、城市名之類的，步菲嫣就可就不知道了。

但大致對應哪個地方，步菲嫣還是能做到心裏有數。

當然她所畫的嚴格來說并不是真正的地圖，準确的來說應該是地貌圖或堪輿圖。

這項工作相當繁瑣枯燥，花了她兩個時辰才搞定。

“還請先生将災區，标記出來。”

“這個沒問題。”

蘇半城接過毛筆，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幅地圖，還好他自己有，否則指不定還要讨上一番。

在步菲嫣的示意下，蘇半城在地圖上畫着記號，凡是重災區就畫上一個圓圈。

“這些全都是嗎？”

步菲嫣驚駭的望着，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圓圈。

在大離的行政劃分中，将天下分為九州。

每州之地設立主城一座，下攜八數郡縣，餘下鄉鎮之地無數。九州之地共計八十一數，在加上京城雒陽獨占一額，全國一共是八十二數。

按照圖上的标記，揚州除開金陵主城外，其餘八地郡縣全都淪陷，甚至還波及到其他州。

蘇半城極為肯定道，“一點沒錯。”

“涉及這麽多地方，難道就連一點風聲都傳不出去？”步菲嫣不可思議道。

要不是聽到蘇夫人說漏了口，她哪裏知道這件事。

蘇半城摸着鼻子尴尬道，“各地要道都有兵丁鎮守，防止災民流串出逃。”

“難怪父親無能為力，絕口不提水患之事。”步菲嫣一聲苦笑，一個侯爺怎麽鬥得過南方官場，更別提師出無名。

什麽端陽祭祀，一切只是作秀罷了。

“蘇先生，依你看這赈災需要多少糧食？”

“八郡之地受災民衆，大概在五百萬戶左右，按每戶每天所需糧食，差不多在二斤左右。按五百萬戶算下來，每日所需糧食在八萬石左右。”

蘇半城從懷中掏出一個墨綠色外殼的書籍，“這裏有賬本，小姐一看就明白。”

步菲嫣趕緊接過手中翻閱。這是蘇府在南郊的販賣記錄，每一天都有記錄。

“五月初八！”

看到這個日期，步菲嫣驚訝道，“那離現在豈不是一月多了。”

蘇半城解釋道，“今年水患始于四月中旬。災民差不多撐到這個時候，就開始販田買糧。”

步菲嫣繼續往下看過去，

“五月初八，售五十石。”

……

“五月十一，售一千六百二十石。”

“五月十五，售一萬五千八百石。”

……

随着時間的流逝，數字越來越高。按照賬本的記錄，最高甚至達到了日銷五萬石，可随後又開始往下滑。

在看看最後一條記錄，“六月初五，售三千四百二十石。”

步菲嫣不由的挂起一絲冷笑，這個賬本就說明了一切。

起初賣的少，說明災民心疼錢不敢買，還等着朝廷的救援。可随着時間的流逝，朝廷的赈災糧沒來，災民就撐不下去了，糧食販賣的數字自然節節攀升，

近期賣的少，自然不是因為災民度過難過，只是大家手裏的錢財都被榨幹，已經無力買這高價糧。

“想必蘇府這次賺了不少，連個銀兩數都沒寫。”步菲嫣淡淡的譏諷道，“怕不是數額太大招人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