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對于圍觀孩童模樣的鬼舞辻無慘進食一事敬謝不敏, 由杏借口累了要去休息,接着便輕車熟路地拾級走上二樓的客房。

極樂教教主從不離手的蓮華紋金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鋒利的扇緣在秋山脆弱的脖頸處留下致命一吻, 待宰的羔羊便瞪着驚恐的瞳孔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還請無慘大人慢用。”

微笑着朝萬鬼之主稍稍鞠躬,上弦貳慢條斯理地踩着少女離去的步伐, 一點點跟了上去。

能夠與童磨共享視線的鬼舞辻無慘無聲地嗤笑了一句, 清秀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不屬于孩童的殘忍與暴戾。

他看向倒在地上呼吸停滞的稀血,猩紅的瞳孔慢慢收縮, 尖銳的指甲徑直探向了秋山的大動脈。

這樣香甜的血液……毫無疑問是稀血沒錯。

月退由杏。無論她有什麽狡猾的目的, 也絕對不可能撼動自己半分。

等他拿到了傳說中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書], 這個女人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鬼舞辻無慘漫不經心地想。

“雖然很高興見到了信子小姐,但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你回來的時間真不巧。”

上弦貳七彩的琉璃眸中散發着妖冶的色澤,左右瞳孔中分別刻着“上弦”“貳”的字樣, 清秀俊美的臉龐露出了不懷好意看熱鬧的神情。

由杏什麽行李都沒有帶,幸而無慘現在居住的洋館內一應物品俱全,還是和從前世田谷的居所一樣有着單獨的衣帽間。

面對童磨微微上揚的玩笑語氣, 少女這樣無動于衷的表現不免讓他感到有些無趣。

“信子小姐難道就不好奇嗎?”

“魇夢和我去池袋時被鬼殺隊斬滅了,你是指這個嗎?”由杏瞥了他一眼, 眸子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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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是, 但又不全是。”

白橡發色青年華美的教袍微微撐開,修長完美的手指慢慢地伸了出來, 在少女面前比劃了一個“六”字。

“魇夢的死讓無慘大人發現了下弦們實力的孱弱,十二鬼月中的下弦全部被肅清和解散, 只留下了上弦的幾位。”

“……”

由杏的眼眸微微張大, 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無語凝噎的感受。

不管怎麽說,鬼舞辻無慘這也太屑了吧?

她和魇夢接觸過,自然知道眠鬼的實力如何。縱然他是下弦中排位“一”的實力, 但其他下弦也必定有着不弱的血鬼術。

結果攤上鬼舞辻無慘這樣暴戾又小心眼的上司,一個不順心就把手下的工具鬼通通肅清。

#實乃屑中之屑,森鷗外聽了都會自愧不如#

“我來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上弦貳既然說她“回來的時候不巧”,那麽自然有不合時宜的原因。

“上弦六的兩兄妹,堕姬和妓夫太郎被鬼殺隊的幾人剿滅了。無慘大人為此相當生氣,就連猗窩座閣下剛剛都被趕了出去呢。”

聞言,由杏突然擡起了頭,有些莫名地看了童磨一眼。

“那你為什麽留在了這裏?”

論讨人嫌的功力來看,這位極樂教教主在上弦隊伍中一定是不逞多讓。鬼舞辻無慘居然讓他留在了洋館,是有什麽下一步的計劃嗎?

面對少女暗示性強烈的詢問,童磨皎如玉樹的臉蛋突然僵了僵,接着朝她露出一個掩飾性的微笑。

“信子小姐說笑了,我留在這裏,自然是因為無慘大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至于自己被洩憤式地淩遲好幾次的事情,自然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挑中了一間裝潢簡約的客房,由杏動作随意地坐在了床上,如瀑的烏發被掀到了耳後,露出了她那張神賜般美貌的容顏。

“我這次回東京是想告訴無慘大人,有關[書]的線索,已經找到了。”

童磨的呼吸突然一窒,他流光溢彩的七色琉璃瞳中逐漸染上了猩紅的血色。

——是鬼舞辻無慘在與他共享視線。

由杏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她面色不改地繼續道,“等到明天淩晨,還請無慘大人集結所有上弦的力量,與我一同前往。”

童磨的嘴巴動了動,出口的聲音卻不是自己的。“今天就可以,不用等到明天。”

由杏纖長的手指撫過潔白的床單,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并非如此。[書]出現的時機也在不斷變化。但不論如何,無慘大人還請放寬心來,我一定會不負所托……為您尋來傳說中的青色彼岸花。”

童磨七彩的琉璃瞳已經徹底被血色染紅,他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強烈的殺意朝少女湧來。

“記住你說過的話,月退由杏。”

等到鬼舞辻無慘的氣息徹底消退後,極樂教教主白皙俊秀的臉龐上重新挂起了不悲不喜的微笑。

純潔無垢的神聖模樣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世間主宰,而不是以人類血肉為食的殘忍惡鬼。

“信子小姐剛剛說的是真的嗎?能幻化出青色彼岸花的[書],真的出現了嗎?”

由杏漂亮的眉睫微顫。她并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話,而是提出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的那管稀血嗎?童磨大人。”

上弦貳臉上有着如嬰兒般純真的笑容,他慢慢收攏手中造型華美的蓮華紋金扇。

“當然記得,它的味道可是相當不錯呢。”

“是嗎……”少女的唇角微揚,極淺地笑了一下。“真希望今天給無慘大人帶來的伴手禮,他同樣會喜歡。”

畢竟秋山那家夥的體質可是由她親自操刀改造過的。

他與你曾經享用過的、名為“赤司征十郎”的稀血氣味……

一模一樣。

**

中原中也按照計劃等在約定的地方,好不容易才看到姍姍來遲的月退由杏時,卻發現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熟悉的白大褂。

精致繁複的手作和服上有着低調華麗的紋路,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上面繡着的金線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肉眼可見的燒錢玩意兒。

中原中也聯想到少女走前跟自己說過的話,漂亮的臉蛋可疑地紅了起來。

撓了撓自己橘色的頭發,少年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小心翼翼地朝對方開口,“你這身衣服……”

由杏眨了眨眼,撥弄了一下自己從鬼舞辻無慘的衣帽間随意拿的一件女式和服,難得露出一個明媚的真誠笑容。

“啊啦,是秘密呢。”

橘發少年臉上的紅暈燒得更厲害了。

也不知道他聯想了什麽東西,看着由杏的眼神古怪又欽佩,而一旦和她對上了視線就迅速地別過腦袋。

作為港口Mafia的幹部來說,中也君真是有夠純情的。

由杏臉上笑意盈盈地想。

鬼殺隊的人員在接到他們的訊息後,也都馬不停蹄地朝東京趕來。

重力使對待任務可謂認真極了,即使知道惡鬼們會在午夜零時才到達,他依舊盡職敬業地堅守在原地,絲毫不離崗位。

“對了月退,為什麽把時間定在這個時候?”

“姆……”手中把玩着邊緣鋒利的7號手術刀,少女那張不施粉黛的美貌臉蛋上透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惬意。

“鬼舞辻無慘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即使他有着強大的實力,數之不盡為他送死的手下,但他決不會冒任何一絲的危險選擇在白天出來。”

哪怕是用[書]和青色彼岸花為餌也改變不了他固有的想法。

站在橫濱戰力巅峰,實力足以轟炸N個東京塔的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對那位存活千年還如此膽小怕事的鬼王不禁有些鄙夷。

兩位幹部坐在石板的臺階上默默等待,一旁埋伏的港口Mafia底層人員們也全都蓄勢以待。

一旦出現了什麽計劃之外的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刻回收現場的一切痕跡,務必為幹部們做好收尾的準備。

由杏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跟前的地面上,時間之長讓中原中也都忍不住側目。

“地上有什麽東西嗎?”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微笑着給了他答案。“中也君一會兒會知道的。”

她以血肉為飼,簽訂契約的那株巨魔芋此刻深埋在了地下。

畸形扭曲的須根在土地中肆意野蠻地生長,由杏感覺體內的鮮血也流失了一部分。

倘若她沒有以惡鬼們的身軀作為餌料的話,即使她是不死的亞人,此刻應該也已經躺在巨魔芋龐大醜陋的根莖中,化為它力量中微不足道的養分了吧?

由杏靜靜地等候着淩晨的到來,身後IBM粒子化成的黑色幽靈守候在她的身旁。

縱然沒有一個人看得到幽靈的身影,但它手持的黑色鐮刀還是讓少女安心了不少。

空氣中突然傳來扭曲的因子,原本徐徐的微風也變得聒噪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來了。

由杏蜷縮的手指慢慢張開,掌心處剩下的那最後一管鮮血被她輕輕捏碎,香甜的血液緩緩流淌在了地上,被蓄勢待發的巨魔芋貪婪地吸收了進去。

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們和……鬼之始祖,鬼舞辻無慘。

稀血對于鬼的吸引力來說無疑是巨大的。

昨天童磨礙于身邊的無慘而沒有展露出來,再加上他那沒有情緒波動的心髒始終影響着他,因此沒有什麽外露的情緒。

但是月退由杏剛剛将一瓶珍貴的稀血捏碎了灑在地上,巨魔芋又在她契約的指使下将其吸收并揮發在了空氣中。

上弦們的瞳孔逐漸變得血紅了起來。

踏着最後一刻趕來的鬼殺隊也從側面将少女的謊言揭發得一幹二淨。

“月退由杏……欺瞞我的下場,你知道是什麽嗎?”

鬼舞辻無慘此刻已經恢複了他平日裏慣常的模樣。身形高挑的俊秀男子眯起血眸,周身暴起恐怖的威壓向周圍襲來。

隐蔽在樹林裏的港口Mafia成員們不禁臉色發白了起來。

少女身邊傳來了關節活絡的清脆聲響。

中原中也以一個帥氣的起身躍進戰場中心,如寶石般漂亮的钴藍色眼眸挑釁似的看着臉色鐵青的鬼舞辻無慘。

在重力的作用下地面被撼動着層層掀起,直沖上弦們的命門而去。

扯了扯領口處色氣滿滿的黑色choker,橘發少年嚣張恣意的笑容散發着迷死人的荷爾蒙,略帶邪氣的眼角睥睨地看向鬼王,口中發出了不屑的嗤笑。

“你們——是要與重力一戰嗎?”

啊啦,真是有夠帥氣的。

同樣身為港口Mafia的幹部……自己也不能輸的太厲害呢?

由杏的眼中翻湧起冰冷又黏稠的惡意。

少女白皙修長的指尖動了動,嘴角揚起肆虐的笑容。

足以摧毀一座城市的巨魔芋從地面連根鑽出,畸形扭曲的枝幹在空中瘋狂飛舞着。

原本确定不會被除日輪刀和陽光以外的事物傷害到的上弦們震驚地發現,這株醜陋不堪的生物居然不僅能吞噬他們的肉.體,并且還使自己的身體軀幹停止了生長。

存活千年之久的上弦們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而另一邊,鬼舞辻無慘的情形也并不好過。

鬼殺隊的柱們在收到訊息後就連夜趕來了東京,此刻站在這裏握着日輪刀的,是鬼殺隊的全體成員。

他們每一個,都滿懷着對惡鬼們的仇恨,肩負滅殺鬼的重任。

至于中原中也……他是一個平A如大招,普攻似底牌的bug級選手。

因為森鷗外這次引進Mimic組織行為是另有所圖,太宰治被他刻意留在了橫濱,是以“雙黑”之一的中也無法使用“污濁了的憂傷”。

但這對他沒有産生絲毫的影響。

#橫濱戰力天花板的實力可不是吹的#

橘發少年雖然身形嬌小,但身處重力碾壓之下的上弦們絕對不敢對他産生一絲一毫的輕看。

如果不是鬼舞辻無慘也在一旁,身為上弦五的玉壺早就生出了逃跑的心情。

——這不是所謂的戰鬥,這是中原中也一人的屠殺。

港口Mafia的底層人員們在一旁圍觀地熱血沸騰,望着中原中也肆意嚣張的重力碾壓,他們激動的心情簡直溢于言表。

啊,中也大人斬鬼的帥氣身影是如此潇灑迷人!

不管他的身高究竟是多少,此刻的中原中也無疑氣場兩米八!

#此刻的衆人是——全員中吹!

被鬼殺隊的柱和中原中也逼得步步緊退的鬼舞辻無慘口中發出了嘶吼聲,他整個人被一坨巨大的肉繭包裹起來,接着又從中破殼而出。

青年如海藻般微卷的黑發在一瞬間變成了白色,四肢被鮮血和毛發籠罩了起來,原本俊秀的五官此刻被憤怒扭曲,他的手臂變成了自由收縮的利器朝衆人襲來。

“這麽想死的話,那就讓你被重力碾壓吧!”

中原中也口中發出一聲嗤笑,腿部微一發力便朝空中躍起,無所畏懼地從正面迎上完全形态的鬼之始祖。

這場戰鬥注定酣暢淋漓。

“沒想到……信子小姐最終還是背叛了我們啊。”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伴随着破空而來的蓮花狀冰晶,空氣中驟降的寒意也讓人背後一凜。

由杏的面色一沉,從地底突然鑽出的巨魔芋擋在了自己身前,為她生生接下了上弦貳的血鬼術攻擊。

“是你啊,童磨。為什麽要反抗呢?在這裏死去的話,就能見到你口中所謂的‘極樂世界’了……難道不是嗎?”

少女有着如花朵般嬌嫩豔麗的神賜美貌,此刻她的目光靜靜望着白橡發色的俊美青年,嘴角淺淺勾起一個蠱惑人心的微笑。

“雖然信子小姐說得沒錯,但作為教主而言,帶領更多信徒通往極樂世界才是我應該做的本分呢。”

童磨清秀的臉蛋上挂着無憂無慮的笑容,那副悲天憫人、高高在上的姿态簡直令人作嘔。

“對于那些孩子來說,我賜予她們的‘永生’就是最好的救贖。”

極樂教教主今天罕見地帶上了他那頂華美精致的蓮華狀金帽,白橡色的發頂上血潑的痕跡被正正好好掩蓋住了。

但正巧離由杏距離不遠的蝴蝶忍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帶笑容的童磨。

蟲柱的臉上湧現出無以複加的憤怒與仇恨。

“殺害姐姐的上弦鬼……是你!”

由杏手上的動作一滞,流轉的眼神朝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鬼殺隊劍士看去。

黑發紫瞳的少女身上披着蝶翅紋圖案的羽織,手中緊緊握着出鞘的日輪刀,目光中的憤恨到了快要具現化的程度。

——看來童磨造下的孽還不少。

由杏揚起一個含蓄矜持的微笑,動作幅度微不可察地為蝴蝶忍讓出了空間,眼中饒有興致地看着一人一鬼的對峙。

她先前可是一直都在強調,自己是腦力派的研究人員來着。

既然瞌睡了都有人上趕着送枕頭,她也自然沒必要首當其沖地杵在前方礙手礙腳。

在D伯爵店裏簽訂契約的巨魔芋會為她掃清一切異類生物的存在,而IBM粒子形成的黑色幽靈是她最後的底牌與保險裝置,如非意外決不暴露。

童磨之前喝下了自己改造過的稀血樣本,她的腦內運算足夠控制對方行動時的數秒停滞。

至于鬼之始祖鬼舞辻無慘……

他收下的名為“秋山”的伴手禮,就是催他入墳的報喪聲。

——這場人與鬼的對決,結局早已注定。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下來時,鬼舞辻無慘與上弦們的身影都已化作灰燼、無聲無息地消散在了空中。

鬼殺隊的衆人握着沾滿鮮血的日輪刀,互相間不敢置信地看着對方,眼中盈滿了激動與欣喜的神情。

“所有的鬼……都被滅殺了。”

由杏身上還穿着那件繁複精致的手作和服,她的目光在地上那支小巧秀美的發簪上停留了許久。

也許是注視的時間有些久,就連剛剛大仇得報的蝴蝶忍都忍不住朝她發出關心的疑問。

“月退桑,你還好嗎?”

少女微微彎腰從地上撿起染血的簪子,由“猩猩緋砂鐵”制成的首飾在清晨日光下散發着微弱的熒光。

靜靜注視着指尖沾染的斑駁血漬,由杏微笑着點頭應答。

“沒事,我很好。”

就在半小時前,她及時阻止了想要不惜以身飼鬼的蟲柱,一言不發地将簪子刺入了童磨暴露在空中的咽喉。

精準又狠厲。

被巨魔芋的畸形枝幹鉗制住、行動又因為她做的手腳而受運算公式的制約,上弦貳早已成了薪火之上的牢中之囚,只是處于布局之外的蝴蝶忍不知道罷了。

與日輪刀同樣材質的簪子小巧纖細,原本是無法砍斷上弦貳的脖頸的。

但她是亞人。IBM粒子幽靈能夠在她的操縱下,最大程度給予自己力量與幫助。

借助IBM的力道硬生生将童磨的腦袋割下來時,這個沒有喜怒哀樂情感的上弦之鬼仍然在微笑着。

他手中蓮華紋的華美金扇掉落在地,無悲無喜的俊秀臉龐對着由杏緩緩露出神聖無垢的笑容。

而自始至終,他對自己的稱呼都沒有變過——

“信子小姐,這次是真的……要去見極樂世界了呢。”

極樂教教主的腦袋輕輕掉落在地,發出微微沉悶的輕響。

罕見的白橡色漂亮發絲在千年來第一次沐浴到清晨透亮的微光,接着便在下一刻徹底化為了虛空中的灰燼。

消失不見。

少女的眸子微微垂下,纖長的手指從地上拾起上弦貳那兩柄從不離身的蓮華紋金扇,悄無聲息地收攏在了自己細嫩的掌心。

死在巨魔芋和稀血樣本的雙重保險之下,她對童磨的待遇也算是最高标準了。

由杏如瀑的烏發在微風中飄動了起來,她纖瘦挺拔的背脊筆直,不施粉黛的臉孔有着天然的美貌。

少女輕啓朱唇,對着空無一物的周圍低喃。

“再見了,教主大人。”

除了一直随侍在她身邊的IBM黑色幽靈,再無第二人聽到她說了些什麽。

港口Mafia的後勤人員們默默地從樹林陰翳處走了出來,現場的打鬥痕跡和傷員救治都交給他們負責。

中原中也嫌棄地踢開身邊醜陋畸形、一直不斷挪動身軀的巨魔芋,某些堅持不懈靠過來的枝幹也被他毫不留情地用重力碾碎。

“月退,這是你帶來的東西嗎?”

橘發少年一邊用嘴扯去自己右手上的黑色皮質手套,一邊皺眉厭惡地看着腳邊生長茂盛的魔性植物,随口朝氣質清冷的同僚問了一句。

不過想也知道,這樣畸形醜陋的東西,如冰山般凜然的月退怎麽可能……

“它是我養的寵物。”

中原中也哽咽了一下。

這株渾身散發着屍臭,剛剛在關鍵時刻一口咬掉了上弦五的腦袋,此刻還不斷往下掉落臭氣熏天口涎的畸形植物……

居然是月退由杏的寵物?!

她的興趣愛好還真是有點特別。

紳士禮貌的中原中也自然不會對少女的寵物過多評價,但這株巨魔芋在滅鬼時起到的作用,他也會如實地體現在交給森鷗外的報告中。

關于這一點,由杏早就知道了。

巨魔芋的存在對自己來說并不難解釋。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是出了名的瘋狂科研者。哪怕是像這樣畸形扭曲的生物,冒充成她的實驗成果也不會有絲毫的違和。

比起剿滅鬼的功績來看,森鷗外是不會介意這樣小瑕疵的隐瞞的。

從“最優解”的理論來看……顯然自己留在港口Mafia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雖然鬼舞辻無慘已死,但首領交給他們的任務并沒有完成。

兩位幹部都被他留在了東京負責鎮壓那些站在港口Mafia對立面的敵對勢力。

而這一次,哪怕是對研究所的手術臺有着極強歸屬感的月退由杏也沒有作出任何微詞。

中心大樓頂層辦公室內。

森鷗外想到那位有着詭谲美貌的新任幹部,手指不禁在桌面輕輕敲打了幾下,臉上笑眯眯的神情看不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月退由杏……真是聰明又知進退的好孩子。

當五大幹部之一的太宰治“叛逃港口Mafia”的消息傳到東京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少女攏了攏耳後烏黑如瀑的長發,精致姣好的臉蛋上波瀾不驚。

比起旁邊驚訝到無以複加的中原中也,月退由杏這副無動于衷的姿态就顯得有些冷淡和不近人情了。

畢竟她除了港口Mafia幹部的身份以外……

還是太宰治公開承認的交往對象。

當夜下起了窸窣的小雨。

随着時間的慢慢推移,雨幕變得越來越大。

少女換了身簡約方便的裙裝,把僅有的行李通通舍棄在了東京的暫居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踏着夜色走出了別館。

晚間的夜幕彌漫着薄薄的霧氣。

由杏裙擺之下佩戴着黑色的纖細腿環,衣物外的細膩肌膚在靜谧的陰影映襯下露出纖弱晃眼的白。

她右手背上紋路花哨的狗狐貍印記在隐隐散發着紅光,接着又逐漸黯淡了下去。

——太宰治那家夥,還真會給自己找事做。

剛剛死過一次的少女垂下眼眸,想到那個總是散發着厭世氣息的麻煩精,她秀麗姣好的容貌不禁陰沉了起來。

叛逃……?

月退由杏想過許多種可能。

哪怕是太宰治突然反水端了森鷗外,自己上位成了港口Mafia的首領她也不會意外。倒不如說自己還算樂見其成。

但是那個被稱為“血液中都充斥着屬于黑手黨的黑”,一直被森鷗外忌憚的最年輕幹部居然會選擇叛逃……

這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

坐上出租車後,由杏的手指撥弄着自己大腿上的腿環,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漂亮臉蛋上微蹙着眉,眼神中帶着冷意。

一定有什麽東西是自己忽略了的。

森鷗外……到底對她隐瞞了什麽?

坂口安吾作為雙面間諜的事是首領一開始就告訴她的,但以太宰治的頭腦來說,這件事交給他調查的話應該從中途就能發現事件端倪了。

無論是友人的叛變,還是“異能開業許可證”。

作為港口Mafia中最令人畏懼的“雙黑”之一,太宰治不會這麽輕易地丢下一切叛變的。

尤其是她通過與狗狐貍交易得知,那家夥至今還在橫濱。

由杏劃開手機頁面,視線在“收件為0”的通訊箱中看了一眼後就匆匆掠過,指尖在頁面上輕輕敲打出了密密麻麻的繁複數據。

太宰治與他那兩位友人在Lupin酒吧交談甚歡的畫面在少女腦中有瞬間的閃過,但又很快地被她壓了下去。

由杏靜靜注視着自己手機上忽明忽暗的資料庫頁面,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找到了——

[坂口安吾,異能特務科內任職“參事官輔佐”。從另一個意義上說就是……三面間諜。]

森鷗外那個老狐貍,絕對是一早就知道這點了。

少女咬了咬唇,目光游移到下一條信息。

[港口Mafia底層人員織田作之助于犯罪組織Mimic一役中殉身,同日內幹部太宰治在離首領辦公室後前往了兩方交戰的地方,不久後組織內的數據庫從內部失竊,現已确認前“雙黑”之一太宰治叛逃。]

一字一句,觸目驚心。

由杏的臉上似乎在笑,但眸中确是半點溫度都沒,如同深淵死譚般靜默。

“我不去五座大樓了。”少女突然開口,眉睫微顫了一下,“開到橫濱港口吧。”

司機不敢多言,默默地按對方的話照做。

那名模樣漂亮的女孩從上車起就沒有掩飾她身上危險陰郁的氣息,再加上她原本要去的目的地是橫濱某著名的裏世界組織,其中隐含的訊息自然不言而喻。

到達熟悉的橫濱港口時,由杏突然有了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時,就是在這裏遇到太宰治的。

雨天的港口帶着微鹹的海風,吹拂過來時伴着陣陣涼意。由杏手中撐着一把透明的雨傘,纖細瘦弱的身形在雨幕中挺拔站立。

她的腳步不停,從港口處密密麻麻的小巷穿梭過去,最終來到了一處昏暗的雨巷。

右手背上隐約閃着紅光的狗狐貍紋身徹底暗了下去,少女也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察覺到身後來人時,少年的背脊動了動,轉過頭來時那雙毫無波瀾、死氣沉沉的鳶色眼眸對上了由杏的視線。

這是……太宰治?

由杏握着傘柄的發白指尖動了動,忽然感到有一絲寒意襲來。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宰治。

周身籠罩着痛苦與黑暗,那雙總是盈滿惡劣笑意的鳶眼中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整個人被壓抑的情緒變得脆弱不堪。

少年臉上的繃帶被雨水打濕後無法再用,早就被他丢在地上與泥濘的雨水混在了一起。他完好無損的右眼露了出來,眼中深邃的陰影蓋住了那抹鳶色,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死寂。

他看着由杏的目光平靜無波,往日蓬松的黑發在雨水的傾瀉下變得潮濕,整個人像是脆弱精致的藝術品般。

一碰即碎。

=====

作者有話要說:

=====

童磨下線,太宰叛逃

本章信息量有點大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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