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發覺 太後看上的,是陶渺交上去的那張……
馬車到達林府時, 已近亥時,林熙妍受不住困,靠在陶渺的肩上沉沉睡了過去, 若她還只有四五歲,陶渺便也抱着她下車了,可到底是九歲的姑娘了, 陶渺只得輕輕推了推她,柔聲道。
“妍兒, 我們到了。”
林熙妍睡眼惺忪地“嗯”了一聲,被陶渺半拉半抱地下了馬車。
陶渺沖掀開車簾往外探的聞朗和顧菀福了福身, “多謝九公主殿下,多謝世子, 熙渺這便告辭了。”
顧菀将半個頭探出窗外,笑道:“三姑娘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本宮, 要教本宮下棋的。”
“這......”陶渺猶豫了一瞬,都是顧菀自顧自在講, 她可未曾答應,“可臣女不能入宮,只怕沒有機會。”
“不怕沒有機會。”聞朗趁機道, “九公主經常出宮來我老師的棋館下棋,三姑娘今後常來便是。”
“聞朗說的對。”九公主附和道。
“是, 臣女遵命。”
陶渺應聲,直到看着那馬車的車頂消失在眼底,才牽着林熙妍進了府。
青竹和碧兒提着燈走在前頭, 還未到院門口,遠遠便見容姨娘焦急地等在那裏張望。
“娘親,妍兒回來了。”林熙妍迫不及待地跑上去, 将在燈會上買的吃食和小玩意兒拿出來給容姨娘瞧,“你看,娘親,這些都是九公主殿下和三姐姐給我買的。”
容姨娘看向陶渺,感激地微微颔首。
“既将妍兒送到了,那熙渺便回去了。”
陶渺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被林熙妍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被琳琅抱在懷中的白兔道:“三姐姐,妍兒很喜歡這只兔子,往後能不能常常去姐姐的院子裏和它玩。”
放在平時,見林熙妍如此喜歡,陶渺或許就爽快地送給她了,可這只兔子不同,畢竟是韓奕言所贈,她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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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陶渺點點頭,“你何時想同它玩了,盡管來便是。”
林熙妍扯着陶渺的衣袂,高興地蹦跶了兩下,“三姐姐你真好!”
陶渺摸了摸林熙妍的頭,擡眸便見其後的容姨娘神色複雜地看向她,二人對視的一刻,她朱唇微張,嗫嚅了半晌,卻是欲言又止。
陶渺秀眉微蹙,總隐隐覺得容姨娘是有什麽話想告訴她。
回了沁園,陶渺還未發話,琳琅和青竹便不知從哪兒尋了個小竹籠來,在竹籠底下鋪了一層幹草,正好适合兔子容身,也不會太擠。
沁園中的幾個小婢子一時都争相圍攏過來,逗着兔子玩兒。
“三姑娘,您給這個小家夥取個名兒吧。”琳琅道,“如今既養了它,總該給它取個名字不是。”
取名的事兒陶渺可不在行,但見着這兔子毛色雪白,就随口道:“便叫雪兒吧。”
“雪兒,雪兒。”小婢子們比她的興致還要高,圍着兔子不停地喊。
陶渺忍俊不禁道:“你們別瞧着它如今嬌小可愛,長得可快,要不了多久,便能長大一倍去,最重要的是,養在這屋中,需時時打掃,不然味兒可是大得很。”
在小別村時,陶渺也見過村人養過兔子,故在這一方面多少有些了解。
“姑娘放心,奴婢們定排着班地每日清掃竹籠。”琳琅信誓旦旦道。
陶渺往那兔子口中喂了片白菜葉,瞧着它三瓣嘴蠕動,上下咀嚼着,想起今日與韓奕言的相遇,不由得低眸,唇角漾起淡淡的笑。
翌日一早,陶渺拎着竹籠去了林府的花園,雖說這兔子關在籠中的确是省事兒,但也不能長期關着,每日需放在外頭溜溜才可。
陶渺将兔子放在一片草地上。得了自由,它便蹬着腿跑跑跳跳起來,在花叢草木間左右嗅着,青竹和琳琅站在一旁,圍了個圈以防它跑遠,陶渺則随意坐在一塊大事兒執了書卷看。
然兔子到底靈活,後腿一發力便跳到了一旁的小徑上,待青竹追過去,恰見兔子停在了一只錦緞繡花鞋前。
“奴婢參見四姑娘。”
見是陶渺的婢女,林熙毓本欲俯身的動作一頓,看向兔子的柔軟眼神也倏然淩厲了幾分。
“這小東西是你家姑娘養的?”
“回四姑娘的話。”青竹怯怯道,“是我家三姑娘自昨夜的燈會上買回來的。”
陶渺聽見動靜,擱下書,往這廂走來,見是林熙毓,笑道:“原是四妹妹,妹妹這一大清早的是要往哪兒去?”
青竹趁勢将林熙毓腳下的兔子抱起來。
“妹妹今日要去太後宮中抄經。”林熙毓緩緩掃過青竹懷中的兔子,眸光中洩了幾絲不屑,“聽聞這只兔子是姐姐的,姐姐久不在京,大抵不知道京中的世家貴女都不興養這些髒兮兮小畜生,怕辱沒了身份。”
“哦?”陶渺挑挑眉,滿不在意,“她們不興便不興吧,可她們是她們,我是我,若她們什麽都不興,難道我便什麽都不做了嘛。”
林熙毓被噎得說不出話,面上青白交加,許久才道:“姐姐說得有理,只是你得好好看着些,莫讓這小畜生亂跑,若一不小心沖撞了誰或讓誰撿去了,指不定是何下場,會變成盤中餐也說不準呢。”
聽到這番話,青竹抱着兔子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妹妹進宮要遲了,便不陪姐姐聊了,先行告辭。”
林熙毓唇間含笑,沖着陶渺微微颔首。
待她走遠,青竹才忍不住道:“姑娘,奴婢怎覺得四姑娘有些不一樣了。奴婢從前見着她,她永遠都是笑臉相迎,溫溫婉婉的,可今日不知怎的,竟讓奴婢覺得有些害怕。”
陶渺從青竹懷中接過兔子,掩下眸中思緒,安撫道:“許是錯覺吧。”
那廂,林熙毓的馬車方到了宮門口,便被領着去了太後的慈寧殿中。
慈寧殿中設有佛堂,太後正在佛堂中念經祈福,林熙毓低身進去,端莊地施了個禮,“臣女林熙毓拜見太後娘娘。”
劉嬷嬷扶着太後自蒲團上起來,坐在了一側的梳背椅上。
“平身吧,不必多禮。”太後同她招招手,“你先坐下,同哀家說說話,”
林熙毓聽命落座,便聽太後道:“四姑娘今年也有十四了吧,算來再過一年便可及笄。”
林熙毓不知太後為何突然問起此事,只心下一顫,生了幾分不好的預感,“是,不過臣女生辰小,到明年十月才能及笄呢。”
太後微微颔首,“一年也快,你也需得先準備起來,該學的也得學着,免得到時手忙腳亂,這平陽侯府如今也沒個當家的主母,你嫁過去,必得要持家的。”
出嫁!
林熙毓面色一白,雖之前太後對林老夫人提起過一回,但如今都快過去小半年了,她本以為太後忘了,不曾想她始終牢牢記得此事。
她穩了穩心神,不答,只故作羞赧地垂下頭。
太後牽起林熙毓的手拍了拍,“你雖未曾見過平陽侯,但也不必怕,那孩子自小同太子玩在一塊兒,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他就是性子清冷,不善言辭了些,等你嫁過去,他定也不會太虧待你。”
林熙毓輕輕點頭,卻在心下輕嗤了一聲,平陽侯那般冷血嗜殺的人,真嫁予他也不知會受着什麽折磨,若不是太後賜婚,哪家貴女願意嫁給他,嫁進平陽侯府不就等于去送命嘛。
一想到那樁婚事,林熙毓便心緒煩亂,連太後之後說了什麽都沒怎麽聽清。待太後起身離開,胡公公領着她去了佛堂的一角的書案前抄經,她仍有些心神不寧。
“四姑娘,您且在這兒抄着,抄夠一個時辰便可,也無需趕着進度,抄經這事兒本就為着誠心。”胡公公道,“咱家就在外頭守着,四姑娘若有事喚一聲便可。”
“多謝胡公公。”
林熙毓緩了緩神,到底是被太後叫來抄經的,馬虎不得,她埋頭一字字也不知抄了多久,只聽門扉一聲吱呀響,胡公公舉着一盞燈又進來了。
“四姑娘,這佛堂昏暗,咱家唯恐您抄壞了眼睛,便想着再給你添盞燈。”
胡公公解釋完,将那燈擱在桌案之上,視線偶然瞥過林熙毓正在抄寫的經文,卻是一愣。
他遲疑半晌,俯身,暗示道:“四姑娘,太後娘娘更喜歡筆鋒中帶些淩厲的字。”
林熙毓微微蹙眉,不明所以,“胡公公這是什麽意思?”
胡公公以為林熙毓在裝傻,笑道:“四姑娘不必隐瞞,那日在寧山寺,咱家都看見了,您将自己抄好的經文偷偷塞給了三姑娘。”
這話雖半隐半藏,林熙毓卻陡然意會過來,太後看上的,并非她原本抄的那張,而是陶渺交上去的那張。
那日,她以為陶渺不擅文墨,按林老夫人的意思,确實給了陶渺一張自己抄的經文,可她深知那張經文寫得潦草,絕不可能入了太後的眼。
筆鋒中帶些淩厲的字。
她聯想起在安國公府的詩會上,陶渺記在紙上的詩,那字跡......
一瞬間,林熙毓只覺有一道雷憑空而降,在她腦中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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