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條件 我想讓三姑娘替我報複大夫人
陶渺的心猛然一顫, 她不知原來容姨娘藏在心中的秘密竟是與陶茗兒有關。
右手五指微微蜷攏,雖心中急切,可陶渺卻鎮定地沉默了半晌, 才擡眉道:“渺兒自然感興趣,只是容姨娘既然這麽說,是有什麽條件嗎?”
容姨娘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 也不否認,只輕飄飄道:“是。我想讓三姑娘替我報複大夫人。”
報複戚氏!
陶渺愣了半晌, 驀地笑起來,“姨娘為何覺得我就一定會答應你提出的條件, 與大夫人作對對我有何好處?”
見陶渺這般無所謂的态度,容姨娘也不慌, 反顯出一副有恃無恐來。
“三姑娘不如先聽我講講關于你母親的事,再下決定也不遲。”
也不管陶渺答不答應, 容姨娘自顧自道:“我曾在十五年前,偶然見過你母親……”
“那時, 我方生下瑤兒幾個月,有一回抱着瑤兒回家省親,在半路停下來買糕點時偶然發現了大夫人身邊的婢女。因她處處防備的行為舉止太過奇怪, 出于好奇,我将瑤兒交給了貼身丫鬟, 自己悄悄跟了上去,看着她拐進了一條小巷,進了一個破舊的院子。”
容姨娘頓了頓, 看向陶渺,“就是在那兒,我看見了你的母親。”
陶渺秀眉微蹙, 陶茗兒那時果真是京城!
“您如何确認那人就是我的母親?”她問道。
“我本不知那人是誰……”容姨娘道,“直到幾年後的一日,我無意間闖進了老爺的書房,看到了那堆滿桌案的畫像。”
她似想到什麽,低嘆一聲,“我和沈姨娘出身低微,開始時都只是老夫人賞給老爺暖床的玩意兒,有了孩子後才被擡作了妾。可我們都曉得,老爺心中并沒有我們,包括後來嫁進府的大夫人也是。可後來,老爺下了一趟雲州,回來時向來孝順的他卻與老夫人起了争執,他要讓一個青樓女子進林家的門。”
那人便是陶茗兒吧。
“我母親為何會在那個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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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那婢女走後,我偷偷通過門縫往裏望,便見你母親坐在庭院之中……”容姨娘說到一半,遲疑地看向陶渺。
陶渺似有所覺,“她,看起來很不好嗎?”
容姨娘垂眸,低聲道:“我看見她時,她身形瘦削,十分地虛弱……就好似是一道煙,風一吹就能消散……而且,那院子當時是落了鎖的。”
陶渺掩在袖中的手倏然握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身子也不自覺顫抖起來,她曾想過為何陶茗兒來到了京城卻沒有去尋林堯,也沒有去認親,也曾想過或許陶茗兒是被誰囚禁了。
可當這個殘忍的真相真正擺在她面前時,陶渺忽而覺得心口滞悶難耐,喘不過氣來。
戚氏到底是怎麽瞞過林堯将人囚禁起來的?而且陶茗兒真的是産後崩中而亡嗎?
陶渺努力止住發顫的身子,保持最後一絲理智。她不能聽什麽便是什麽,這林府的人一個都不能輕信。
“口說無憑,容姨娘為何覺得我定會信你?”
“我并沒有撒謊,可也确實拿不出證據來,就連當初去的那個院子在哪兒我都已經忘了。”容姨娘道,“但有一個人能向姑娘證明我這些話的真假。”
“誰?”
“當初我遇見的,那個大夫人的婢女,香檀。在知曉那個女子是你的母親以後,我便時時關注着大夫人那廂的動靜。我記得,香檀是在七年前契滿離開林府的,若能尋到她,或可知當年的真相。”
陶渺凝視着容姨娘,見她神色堅定,并不像撒謊的樣子,“您和大夫人有何仇怨,要讓我來幫您報仇?”
“仇怨……”容姨娘忽得嗤笑一聲,眸色愈發深沉,摻着濃厚的,化不開恨意,“是啊,我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怨,會讓她對我的瑤兒下手!”
瑤兒?是指林熙瑤嗎?
可林熙瑤當年不是生病夭折的嗎?
似看出陶渺的疑惑,容姨娘抽噎了一下,緩緩道:“瑤兒确實是病故的,可她分明不用死,只因遲遲請不來大夫,才硬生生拖沒了。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大夫來得遲,而是因為一個道士的無稽之言,戚氏才故意阻攔了去請大夫的家仆,讓我眼睜睜看着懷裏的瑤兒沒了氣息。”
容姨娘倏然放聲痛哭起來,“戚氏懷林熙毓的時候數次滑胎,那道士說是我的瑤兒與她腹中的孩子命格相沖,所以她才……可我的瑤兒又有什麽錯啊,她只是個兩歲的孩子呀,她怎麽能下得去手,怎麽能……”
她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了在院子裏玩耍的林熙妍,林熙妍噠噠地跑進來。
“娘親,你怎麽哭了?”
“娘沒事,沒事。”容姨娘背手去抹眼睛,卻如何也止不住淚水,她一把摟住林熙妍,喃喃道,“妍兒,娘親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陶渺看着眼前這幕,五味雜陳。容姨娘的确是個可憐人,但這并不代表,她輕易就能相信她。
許久,陶渺才道:“好,若我能尋到那香檀證明您說的話,我便答應您方才的要求。”
容姨娘擡眸,對着陶渺重重一颔首。
等查出了真相,若戚氏真對她母親做了什麽,她也絕不會放過她。
容姨娘走後,陶渺一直想着陶茗兒的事,以至于是夜,她做了一個夢。
頭頂昏暗欲雨,她走在一個逼仄潮濕的巷子裏,周圍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她甚至能聽見繡花鞋踏在青石板上發出的沉悶腳步聲。
不知行了多久,只聽“吱呀”一聲,一側的院門突然開了,她像是被人牽引着一般,不由自主地踏進去。
院內草木寥落,一片荒蕪,爬滿枯藤的木架下,一人背對她而坐,風吹過,葡灰的長衫緊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骨嶙峋的背影。
陶渺不知那女子是誰,只下意識喊出一句:“母親。”
那人聞聲緩緩轉過來,面容蒼白沒什麽氣色,看到陶渺的一刻,她勾唇露出些許笑意。
這張面孔,陶渺是認識的,她曾無數回在夜裏拿出她的畫像,喃喃自語。
“母親……”陶渺鼻尖泛酸,雙睫輕顫,幾滴淚應聲而落。
木架下坐着的女子也在一瞬間失了笑意,她垂下嘴角,靜默不言,眸中透露出濃重的悲傷,如頭頂上化散不開陰雲。
她驀然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什麽聲兒都發不出來,只能徒勞地任由兩行血淚自她眼眶中墜落而下。
陶渺拼命跑過去,想要靠近她,卻有一道雨幕轟然落下,如天塹般将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越來越遠。
她是哭着醒來的,在外間小榻上值夜的青竹披衣起身,提着一盞燈,擱在床前的小桌上,擔憂道:“姑娘,你沒事吧。”
陶渺坐起身,将頭靠在青竹的肩上,啞聲問:“青竹,你說有些人生前死不瞑目,若不能得到昭雪,就會化作游魂流連人間,不得轉世,是不是真的?”
青竹輕輕拍着她的背,“姑娘是做了噩夢,魇着了吧?莫怕,這世上哪來的鬼,那都是吓小孩子的。”
陶渺一雙眸子濕漉漉的,她默默垂下眼睑,想起夢中陶茗兒流着血淚的場景。
她倒希望世間有鬼,這樣或許陶茗兒就能來親口告訴她,她當年受了什麽冤屈,又是誰害死了她。
青竹哄了陶渺許久,才将她哄睡了去,翌日巳時前後,又将陶渺喊醒,她蹲在床榻前,輕聲提醒道:“姑娘,該起了,今日你還有要事兒呢。”
陶渺睡得迷迷糊糊,腦子轉了轉,才想起是什麽事。
五日過去了,她該去琴館學畫了,她煩躁地在榻上翻了個身,這幾日她忙着旁的事,哪裏有時間學畫,豈不是韓奕言一考她就得露餡。
她拖拖拉拉地起身梳洗,才帶着青竹出了門。
只臨行前琳琅有些不悅,見陶渺這幾回出門都只帶着青竹,便不免說陶渺偏心。
陶渺笑着安慰了她幾句,琳琅雖手腳伶俐,到底不如青竹沉穩,有時那嘴着實是碎了些,陶渺可不敢帶她去。
到了憐音琴館,已近午時,這回陶渺進去後摘了帷貌,夥計沒再攔她,笑着将她請了進去。
內間竹簾打了一半,透進來的光将屋內割成了明暗兩個區域,也勾勒出窗前一道昏暗的身影。
“雲峥!”陶渺下意識喊道。
背身立于窗前的人緩緩轉過來,向她走近。
直到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陶渺才看清了那人的臉,不由得秀眉蹙起。
不是雲峥!
但此人眉眼之間與雲峥有三四分的相像。看着比雲峥年輕一些,十七八的樣子,倒與聞朗一般無二。
顧勉也居高臨下地盯着眼前這個目不轉睛觀察他的小姑娘,只覺她生得有幾分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這般嬌俏動人的容顏,還有這身裝束,當是哪家的貴女。
到底是哪家的呢?
他努力回想,可惜除了蘇纓和少數幾個特別令他印象深刻的貴女外,他從來記不住其他女子的。
既是能讓他有些印象,大抵是在宮中見過的。
宮中,禦花園,棋賽……
顧勉驀然想起來,激動地指着陶渺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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