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餐桌上, 霍雨馨晃蕩着小腿喜滋滋的坐在顧涼旁邊，她拽拽顧涼的小拇指，“哥哥, 我要吃那個。”

霍焱頓住筷子，眼睜睜的看着顧涼的手穿過自己面前, 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小朋友碗裏, 順帶還贈送一抹溫柔的笑。

“诶呀, ”方君柔調節氣氛, “我們雨馨這麽喜歡顧涼哥哥啊。”

小姑娘頭直點, “喜歡喜歡, 喜歡的不得了。”

喜歡個屁，姑娘家家的，一點都不矜持！

霍焱坐在顧涼另一邊, 嘴裏嘀咕一聲, 顧涼聽見了, 嘴角浮起一絲笑。

方君柔向霍霆介紹顧涼，得知他對霍焱幫助很多，而且還在這次全國聯賽中進了決賽，點頭贊了一句：“不錯。”

知他與霍焱關系好，也是霍焱第一個願意帶回家的朋友，有心想拉近父子關系的霍霆夾了一只蝦放進顧涼碗裏，“多吃點，以後常來玩。”

“謝叔......”一雙筷子伸到顧涼碗裏, 把那只蝦夾走了。

所有人都看向霍焱，霍焱毫不在意, 三下兩下扒了那只蝦，塞進嘴裏。

霍霆語氣微怒：“像什麽樣子！”

“他不愛吃這個。”霍焱看着霍霆, 回答得幹脆。

顧涼：“......”

方君柔打圓場，“你倆關系真好，不愛吃就不吃，喜歡吃什麽不要客氣，夠不着，就讓霍焱給你夾。”

這話聽的霍焱滿身舒服，立時就夾了個海參放進顧涼碗裏。

霍焱高興到了，這頓飯氛圍就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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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柔夾了個菜放進霍霆碗裏，低聲說了兩句，霍霆也不再冷着臉了。

“我們小焱從小就沒什麽朋友，真想不到他能和別人玩這麽好，”方君柔笑一聲。

她夾了一塊肉放進顧涼碗裏，顧涼第一反應是用餘光看霍焱，果然見這人筷子往這邊動。

他給過去一個眼神，霍焱不甘心把筷子收了回去。

這一來一回的全被方君柔看在眼裏，臉上克制不住的高興，現在除了他爺爺，可算有人能降住他了。

顧涼覺着方君柔看他的目光有些詭異的興奮，像是看見了什麽珍惜大寶貝。

顧涼：......可能是他想多了。

霍焱原本是想帶霍雨馨一起出去玩的，但是這頓飯吃完時間就有點遲了，馬上就到霍雨馨小朋友睡覺的時間了，即使她抱着顧涼的大腿，委屈巴巴，眼淚含在眼眶裏要跟着一起走，方君柔也沒同意。

方君柔極力勸兩人就在家住，被霍焱以明天比賽，這裏離學校太遠給拒絕了。

兩人也不急着打車，順着馬路溜達，消食。

顧涼是真吃的挺飽的，吃飯的時候他壓根沒機會擡手夾菜，碗裏全是霍焱夾過來的東西，而且還全都是他喜歡吃的，不愛吃一個沒有。

霍焱在一旁揉揉肚子：“有點沒吃飽。”

顧涼雙手插兜，走在旁邊，“活該。”

“诶，”霍焱笑了，胳膊從後面架住他脖子，“你這是翻臉不認人了？我跟你說，我沒吃飽，全賴你。”

顧涼沒管脖子上的手，徑直往前走，“怎麽就賴我了？”

“怎麽不賴你？”霍焱松開顧涼脖子，攬着他肩膀，半邊身子歪過去，“我一直給你夾菜，最後一根可樂雞翅我連雨馨都沒給，夾給你了，你怎麽對我的？丫的，全程沒給我夾一筷子菜。”

顧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我又沒讓你夾。”

路燈的光襯着顧涼這笑，一下子把霍焱給看愣了，此刻的顧涼暖暖的，眉眼間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霍焱心也一下子軟了，他湊過去，貼着顧涼的耳朵說話，聲音溢滿笑意：“對，是我自願的，賴我自己。”

耳根被濕熱和低沉磁性的聲音轟炸，顧涼扭頭看向霍焱，伸手按着他的額頭把人往外推。

霍焱賴皮似的不讓，兩人互相較着勁，實則誰也沒使太大力氣。

兩人對視着，霍焱忽然朝着顧涼一笑，顧涼手按着他額頭的手一頓，然後被霍焱伸手拿了下來。

路燈的光映在霍焱的眼眸裏，像是綴滿了星辰，沒有刻意，沒有矯情，沒有雜質，顧涼在那星辰中間看見了自己。

霍焱落後一小步，雙手夾着顧涼的手攬在顧涼腰上，下巴擱在他頸窩裏，推着人往前走。

可能是氣氛太好，可能是吃人嘴短，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原因，顧涼任由他動作。

半響開口，話音裏帶着一半玩笑一半認真，“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

“喜歡你所有。”

“你又不了解我。”

霍焱點頭，微微的青青的胡茬刺的顧涼脖子癢癢的，“我不全了解你，但是了解的那一部分已經足夠讓我喜歡你了。”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霍焱忽然擡頭，親了顧涼一下，一觸即分，等顧涼反應過來他的腦袋已經重新埋在了頸窩裏，“可以慢慢了解，反正我們時間還長。”

“你又喜歡我哪啊？”霍焱趁熱打鐵問。

“我沒說喜歡你。”

霍焱嘿嘿笑兩聲，厚着臉皮：“那你也沒說不喜歡我，要不這樣，你說說你不喜歡我哪。”

他又蹭蹭顧涼脖子，從下往上看着顧涼，催促道：“快說。”

兩人說話挺輕松的，好像是随口一問一樣，顧涼卻真的在腦海裏思考起來，他不喜歡霍焱哪。

要說校霸吧，自認識到現在，這人壞事沒做過，好事卻是做了一大堆，那警局送他的社會好青年錦旗現在還挂在二班黑板旁邊呢，流動紅旗可以拿走，這錦旗可是二班獨有的榮譽。

要說學習不好吧，人上課也認真聽講，筆記也記，那一手字，自個都寫不出來。

顧涼低頭看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陽光帥氣，還有那一米九的身高，讓他望塵莫及，籃球也會，架子鼓也會，打架也會......

思來想去，想不出一個缺點。

顧涼嘆口氣，“說不出來。”

霍焱一聽這話，心裏跟抹了蜜似的，只知道笑，下巴墊的顧涼鎖骨疼，他伸手把霍焱推開，“別笑了。”

霍焱站直，過了一會，疾走兩步攔在顧涼面前，頭湊近：“二寶，你是不是開始喜歡我了？”

“我那麽說只是給你面子。”顧涼推開霍焱繼續走，“純屬客氣。”

正好走到岔路了，霍焱伸出胳膊攔出租車，有點小小的得意，“行吧，你就嘴硬吧，”他拉開車門，示意顧涼先進，兩人錯身的瞬間，他貼在顧涼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反正我能把你砸過來。”

用什麽砸，顧涼知道，用他大把大把的愛。

顧涼餘光看霍焱坐過來的樣子，覺得就這麽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你情我願，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青春年少，肆意妄為，愛怎麽揮霍怎麽揮霍，如此一來，以後還能有個不一樣的回憶。

雖然現在沒有很喜歡，但相處的每一天，每小時，每一秒，他都能感覺到霍焱對他的照顧和愛護，他清楚地知道，他對霍焱的想法，印象在慢慢的改變。

人沒法一直拒絕別人的善意，拒絕別人對自己的好，而一旦接受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是會上瘾的。他覺得自己真有可能會被砸進霍焱手裏。

顧涼很明白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恩怨分明，冷心冷情，絕對自我，任何事情在他這裏都會有個比較，就像放在天平兩端的物事，如果到了一定要舍棄一個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棄掉輕的那個。

就像從小到大的玩伴，因為一封他自個都沒見過的情書，十幾年的友誼他說斷就斷，絲毫沒有留念，只是因為玩伴和母親相比，輕重一目了然。

霍焱現在的重量太輕了，現在應了他對他不公平，因為一旦母親發現了，他一定會把霍焱棄掉，到時連朋友都做不成，會很可惜。

顧涼無聲笑了一下，其實他不相信永遠不變的愛，人的心是可以有很多個的，愛也可以有很多個。

“想什麽呢？”霍焱湊過來問。

顧涼看他，半響說道，“你要不要試試喜歡別人？”

霍焱以為他們今晚的距離是拉近了的，關系也更好了些，結果顧涼這一問題又把兩人隔開了，距離一下子回到了原位。

霍焱怔愣片刻，顧涼平淡且認真的問，他也平淡且認真的答：“我不想試，就你。”

一直到霍焱說的那個新房子，兩個都沒說話，兩人之間的氛圍竟也沒有絲毫尴尬。

開門開燈，霍焱讓顧涼先坐，他倒了杯水放在顧涼面前，又把剛才在樓下超市買的東西拎進廚房。

新買的一個鍋，和兩袋餃子，開火放水，霍焱從廚房探出頭問：“你還吃餃子嗎？一個豬肉豆角餡的，一個豬肉白菜餡的。”

顧涼正端着水杯看房子呢，果然是新房子，牆上刷着白料，整個客廳除了三張木椅子，外加個小桌子沒了。

聽見問話，顧涼轉頭看向廚房，“我就吃五個豬肉豆角餡的。”

霍焱笑一聲，回過身把豬肉白菜放進案臺上的小冰箱裏，這是車載冰箱，他的車被送去維修了，當時冰箱裏還有東西，他就給提這來了。

水在燒着，霍焱出來邊陪顧涼轉，邊介紹房子情況，一主卧，一書房，一游戲廳，一廚房，一客廳，一陽臺。

“沒有客卧？”

霍焱搖頭，“我不喜歡別人留宿，客卧被我改成游戲室了。”

顧涼：“......”

霍焱推開游戲室門，顧涼進去轉一圈，說是游戲室，其實視聽室或家庭影院也可以，顧涼看被改造徹底的房間，覺得再搬張床進去也沒法重新變成客卧了。

“我今晚睡哪？”顧涼問。

“睡主卧。”

“你呢？”其實顧涼是覺得沒必要問的，但他剛剛看了一樣，主卧那個床并不是雙人床。

“我當然和你一起。”霍焱一臉認真，“我們在酒店不也一起睡的麽。”

餃子好了，霍焱只記得買鍋，忘記買碗了，筷子也忘了，找來找去終于找到了一雙一次性的筷子，估計是裝修工人點外賣剩下的。

霍焱一只手夾着餃子，一只手等在下面，送到顧涼嘴邊，“小心燙。”

顧涼很喜歡吃豬肉豆角餡的餃子，此時條件艱苦，他也不矯情，張口咬住，吃完點頭，不錯，煮的時間剛剛好，沒有很爛。

五個餃子吃完，顧涼揉揉肚子不吃了，實在撐。

霍焱蹲在鍋前吃餃子，顧涼就蹲在旁邊看，冷不丁的又開口：“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霍焱被吓的噎住，端起鍋，喝了兩口餃子湯又猛錘兩下胸口才緩過來。

顧涼蹲在旁邊忍不住笑，霍焱也被氣樂，“你就不能等我吃完飯再說？”

這愛不愛，在不在一起的敏感話題，硬是被他倆在十分平靜，跟唠家常一樣的心态中說出來。

顧涼幫着拍了兩下後背，“我不是故意的，就你蹲這吃，我蹲這看，有點......”

“你這話怎麽感覺我在虐待你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又笑。

霍焱又吃完一個餃子，很平靜的開口，“為什麽？”

“我媽——”顧涼伸手指指他自己的頭，“精神受不得刺激。”

沒等霍焱再問，顧涼接着說，“我有個哥哥叫顧清，比我大三歲，三年前出車禍死了，”顧涼嗓音特別平淡，像是再說明天吃什麽一樣，但他眼裏的那點異樣，看的霍焱心疼。

霍焱伸手把人攬進懷裏，拍拍他後背，沒說話。

顧涼說顧清死了的時候，霍焱腦海裏湧現出的第一印象就是，月考的時候，顧涼對他說他想他哥的情景。

那時候顧涼，脆弱、可憐，和現在這麽平平淡淡說出顧清死的樣子天差地別。

顧涼在霍焱懷裏繼續說：“哥哥和他男朋友出去約會，被媽媽撞見了，兩人躲避着，然後一輛大貨車闖了紅燈，他把他男朋友推開，自己死在了媽媽面前。”

顧涼把霍焱推開，“我沒事，你繼續吃吧。”

霍焱夾了一個餃子過來，顧涼吃完了，揚了嘴角，“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我媽受不住。”

霍焱一直沉默着，把最後一個餃子吃完，又喝了口湯，扔下筷子，看向顧涼，問了一句：“你的想法呢？”

“我？”顧涼無所謂的慫了下肩，“我不重要。”

“在我這你是最重要的，”霍焱說，“只要你可以，任何困難我都可以解決。”

“在我這，我媽媽最重要，”顧涼淡淡的說，“我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刺激。”

“我不管！”霍焱忽的脾氣就上來了，他往地上一坐，像個地痞流氓，“我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你說收回就收回？想都別想！”

“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誰他媽也別想把我們倆分開！”霍焱朝顧涼兇了一句，“你媽不行！我媽不行！天王老子的媽也不行！”

說完端起鍋走向廚房，刷鍋去了。

顧涼倚在門口，聽霍焱聲音不小的嘀咕，“我他媽還就不信了，我把你當寶貝寵着，當祖宗供着，比她還愛你，還對你好，她還能不同意，你還能跑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愛先輸啊，焱哥現在是付出多，但是二寶會回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