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深夜,費揚下播後去沖了個澡。

他站在花灑下,任憑水流從頭頂傾瀉而下,他也一動不動。

仿佛被定格。

他有些不明白。

剛才自己那算是撒嬌嗎?

他感覺種種跡象都表明自己不太對勁。

可他又不知道喜歡一個男人又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之前網戀的時候,費揚以為對面是個女生,所以想着或許要照顧一下女生那所謂的安全感。

于是每天都和他發消息、打游戲。

起床之後第一件事也是找他聊天。

現在那人突然變成男的,費揚瞬間就不會談戀愛了。

這男人跟男人談戀愛,也可以那麽膩歪嗎?

會不會顯得很娘啊?

直男腦的費揚同學十分不能理解。

他在淋浴下站了許久,久到連熱水都沒了,他才從浴室出來。

本來費揚還想和知心大哥蔣铮談談這件事。

結果他剛回房間,就發現蔣铮又睡得呼嚕震天響。

“啊!這人是豬嗎!”費揚站在門口煩躁地揉了揉臉,小聲叨叨。

他正想着究竟該如何讓蔣铮閉嘴時,忽然聽見玄關處傳來一道開門聲。

淩晨兩點,整個屋子都靜谧無聲。

這麽一道突兀的聲音,像是劃破了這應有的祥和。

消失了一天的闵端回來了。

費揚下意識轉頭朝門口看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只一眼,他剛準備打聲招呼,誰料話還沒說出口,闵端就已經別開了眼,徑自朝主卧走去。

路過他旁邊的時候,也沒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神情頗為冷淡。

費揚遲鈍地摸了摸後脖頸,試探道:“哥。”

話音剛落,闵端腳步頓了下,冷聲應道:“怎麽?”

“你在生氣啊?”費揚撓了撓頭,似是有些不解:“是因為我挂你電話?還是因為出去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費揚這人,腦回路一直挺清奇的。

清奇到讓闵端覺得,他好像一張白紙似的什麽都不懂,但深究起來卻比誰懂得都多。

十分矛盾。

就像現在,明明已經猜到他生氣是因為電話被挂斷,費揚卻還能頂着一張無辜至極的臉,問他為什麽生氣。

這讓闵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為什麽挂我電話?”闵端也不想和他繞彎子了,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當時在和別人組排。”費揚也有點不好意思,“我那手機接電話的話就聽不到隊友的聲音了,所以順手就挂了。”

闵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是聽不到隊友的聲音,還是聽不到花椒的聲音?”

這話說得一針見血,費揚的小心思瞬間被戳穿。

分毫不剩。

他躊躇了半天,才別別扭扭地承認道:“聽不到花椒的聲音。”

這話直接把闵端氣笑了。

“你是他粉絲?”闵端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費揚的神色變化。

“不是……也算是吧,這事情說來話長。”費揚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小聲道:“哥你別這麽看着我,我慫啊。”

闵端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語氣別有深意:“我看你可一點都不慫。”

“我真不是故意挂你電話。”費揚小聲嘀咕道:“你也知道,打游戲的時候接電話會分神。”

“噢。”闵端漠然地點點頭,“知道了,去睡覺吧。”

費揚:“……”

“哥你……”費揚話還沒說完,闵端就已經把門關上了。

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轉身回房。

費揚這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穩。

一閉眼,要麽是闵端生氣的場景,要麽就是和花椒見面的場景。

直接導致他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下的青黑都快比他眼睛大了。

“我日,你昨天半夜幹什麽去了?”蔣铮對費揚的黑眼圈嘆為觀止:“你這哪兒是揚崽哦,你這分明是熊貓崽吧。”

“滾蛋。”熊貓崽的心情暴躁無比。

他掀開被子起身,準備先蔣铮一步占領衛生間洗漱。

然而等他到了洗漱臺前,才想起來自己的洗漱用品還在闵端房間。

自從那天借用了闵端的獨衛之後,費揚就一直厚着臉皮蹭人家的衛生間用。

現在和闵端鬧了點小矛盾,他也不好意思再鑽到闵端的房間裏。

“揚崽,你好了沒?我急着上廁所呢。”蔣铮在衛生間外面急得跳腳,“快出來,我憋着呢!”

費揚對着鏡子沉沉地吐了口氣,轉身拉開門,面無表情地走出去:“你去用吧。”

“啊?”蔣铮愣了半秒,反應過來後迅速鑽進衛生間,關上門的時候還不忘嘀咕一句:“你今天還挺快。”

費揚沒理他,偏過頭看向緊閉的主卧門,瞬間陷入沉思。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的牙刷偷出來。

左顧右盼了一番,在确保其他人暫時都沒有出房間的動靜後,費揚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聲如蚊蚋:“哥,你起了嗎?”

回應他的是沉寂的空氣。

費揚猜測闵端估計還沒起,于是試探性地按下了主卧的房門把手。

果然沒鎖。

他蹑手蹑腳地鑽進屋,冷不丁被空調的低溫凍得瑟縮。

擡眼看了下,費揚才發現闵端把空調開到16度。

熊貓崽他受不了了。

費揚的老爹是個大學教授,雖然思想不算古板,但十分注重養生。

空調開16度,在他家會被唠叨許久。

費揚搓了搓手臂,找到放在床頭櫃上的空調遙控器,一通按把人家的空調改到了26度。

完全忘了這不是他的房間。

大功告成之後,他暗自得意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自己是來偷牙刷的。

費揚瞬間回過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闵端,見他好像沒醒才放下心來,轉身立刻鑽進衛生間。

他站在洗漱臺前,看着放在闵端漱口杯旁邊那個幼稚兮兮的藍色杯子,居然産生出一種同居的錯覺。

驚愕片刻,他連忙用冷水沖了沖臉。

連闵端都敢亵渎,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費揚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自從網戀被騙之後,他整天都不在狀态,腦子也混沌一片。

他哀怨地嘆了口氣,連忙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然而等他抱着一堆洗漱用品出門的時候,卻發現闵端已經醒了。

他正靠坐在電腦前的椅子裏。

聽見開門聲後,忽地偏過頭,淡淡地瞥了費揚一眼。

剎那間,費揚手裏的牙刷牙杯洗面奶突然哐啷啷地掉落在地,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亂成一片。

他的腦子也跟地上的東西一樣淩亂。

“哥……哥,你醒了啊。”費揚呆滞在原地,腳下一片狼藉。

他往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闵端側過頭看他,沒說話。

費揚也揣摩不出來他是什麽意思,以為他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于是發愁地問道:“哥你還在生氣嗎?別氣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你再打電話我肯定接。”

闵端又掃了他一眼,一宿過去也懶得同他計較。

也不知道是被16度的空調凍的還是什麽,闵端說話時嗓子都有點啞,他瞥了一眼空調上的“26”,輕咳兩聲才道:“我要是跟你生過夜氣,我得氣死。”

大概是費揚這模樣有點好笑,他頓了頓,視線落在費揚腳邊的東西上,忽然戲谑地問道:“你是哪兒來的小偷?都偷到我房間來了。”

“不是,這是我的東西。”費揚慌忙彎腰把地上的東西收拾起來,生怕闵端不信,還怼到他面前給他看:“你怎麽會用這麽幼稚的漱口杯?這一看就是我的。”

聞聲,闵端稍稍掀了掀眼皮,擡眼看着他,語氣頗為正經:“進了我房間的東西就是我的,這規矩不懂?”

“那我還進了你的房間呢,我特麽也變成你的東西了?”費揚難以理解他的腦回路,忍不住瞪着眼睛吐槽道。

闵端:“……”

闵端安靜片刻,忽而提醒道:“你收斂一點。”

費揚:“啊?”

“我在直播。”

“……”

【哈哈哈哈哈我tm,這倆人是真·同居嗎?】

【這是揚崽嗎?是的吧是的吧?崽兒長得真好看!】【我靠,他和我們隔壁學校那個校草長得好像。】【求一個你們隔壁學校的定位。】

“不是,你、你怎麽大清早直播啊?!”費揚整個人都有點崩潰,直接擡手把臉捂起來:“你還開攝像頭,我還沒洗臉呢!”

“月底了,補時長。”闵端像是沒睡夠,說着說着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你鬧什麽脾氣,我也沒洗臉呢。”

“這能一樣嗎?!”費揚當即就往後退了幾步,躲開了攝像頭,“你長得美啊,你把臉放地上蹭兩圈也比我好看啊!”

闵端:“……”

闵端不是很能理解這小孩兒在糾結什麽。

稍頓,他想着還是得安撫一下這小孩兒的幼小心靈,于是說道:“你也好看。”

話音一落,費揚的臉騰地一紅,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我……我這和你吵架呢,你突然誇人幹什麽?”

闵端:“……”

“你好像有點難伺候。”闵端匪夷所思地皺了皺眉。

【哈哈哈哈哈我特麽,揚崽:誇得我都不好意思罵你了。】【我到底為什麽要在吃完早飯之後還吃你倆的狗糧?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在磕CP?Moral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圈地自萌不行嗎?】費揚站在原地,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屏幕上劃過的彈幕,問道:“他們在說什麽?”

“在說你好看。”闵端看都沒看就敷衍道。

費揚:“……”

費揚不信,抱着洗漱用品走到攝像頭的死角位置,湊過去看電腦上的彈幕。

就在他湊過去的一剎那,屏幕上忽然閃過幾行閃耀的字

【花椒贈送給主播至尊貓爬架x1】

【花椒:行了別藏了,都看見了。】

【花椒:過幾天我和酒滿去宥城,麻煩你帶着這小崽子來接客。】【花椒:不來是狗:)】

費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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