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別秋仰面躺在護理床上,乖乖地任由擺布。兩側嚴陣以待的哨兵見此也逐漸放松了力道。
博士勾唇笑了,示意哨兵把注射器拿過來。
當年那場戰争後,星球生存環境逐漸惡劣,暴露在空氣下的治療手段容易受到感染,所以研究院的人員們早在幾十年前就發明了無針管注射器。
哨兵從牆的另一側拿出一管圓形針筒,本應安裝針管的地方,只亮着一個綠色的燈。
博士把破曉放在一邊,騰出手将‘亞特蘭蒂斯’由綠燈處引進注射器裏。回頭見江別秋正懶懶地看過來,于是假意安撫道:“別擔心,等你注射完畢,那管破曉随你處置。”
江別秋哼笑了一聲,重新躺回床上閉眼:道:“那就好。”
他面上無動于衷,放在床另一側的手,在博士看不到的地方緊緊拽住了床單。
有些記憶雖然已經淡去,但味道、聽覺、乃至觸感,一旦再次接觸到那些曾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恐懼便鋪天蓋地地再次兜頭而來。
所以在黎明塔治療期間,他才會那麽狂躁地破壞掉所有治療裝置。
視線全黑下,江別秋能感知到博士正滑動輪椅上到護理床的臺階上。恐懼與理性混亂交織,恍惚間,讓江別秋以為自己又來到了那個任人宰割的童年。
傷害近在咫尺,而他最親的人冷眼旁觀,發號最後的指令。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來來去去,目光未停留一分。
迷迷糊糊的,江別秋聽見了一陣微弱的呼喚聲,似乎是來自精神海。
那聲音冷淡如冰,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如水紋淺淺蕩開。
他聽見了——是方覺。
方覺在用精神連結叫他。
潮水般的黑暗褪去,白露冰冷的目光碎成一片片光影,哭喊和絕望之聲被蒙在一層濃郁之後,猶如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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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那道冷淡的聲音破空而來,雷霆般劃破黑暗——“江別秋,等我。”
江別秋猛得睜開了眼。
“怎麽?”博士眸光一沉,身後那兩個哨兵見狀又圍了過來,守在床邊。他們身影高大,布料下的肌肉線條勃發,一只手就可以制住柔弱的向導。
江別秋目光狀似游離,好一會才聚焦落在博士的身上:“我想到一些事情。”
“哦?”博士撩起江別秋的袖子,低着頭,“什麽?”
江別秋:“小時候我被我媽當成試驗品對象,在生物工程基地關了五年,睜開眼就是這種白花花的天花板,刺眼得很。我爸雖然死在了比格星,但他有一個下屬對我很好,經常趁我媽不在的時候給我糖吃。”
博士的手一抖。
江別秋仿若毫無知覺,繼續說道:“那個叔叔雖然年輕,但專業水準很高,所以我媽就安排了很多能接觸到核心的任務給他,其中就包括給我注射破曉。”
“命令無法違抗,他就只能用對我好來補償。就連後來我逃離那裏,也是那個叔叔從中幫忙。”
“戰争結束後,我被帶到黎明塔治療,精神混亂忘記了很多事,但一直記得這個叔叔。”江別秋側首看過去,見博士的動作停了,疑惑道,“怎麽,博士認識他?”
博士肌肉又神經質地抽動起來,湊近聽還能聽見牙齒咬緊的咯吱聲。
半晌,他擡起頭,冷漠道:“他死了。”
“哦~”江別秋頗為遺憾,露出了一個傷感的表情,“當年那批研究人員被關押進監獄,只有那個叔叔不知所蹤,我以為他還活着呢。”
說罷,他突然撐起身子,壓低聲音道:“那博士,你是誰呀?”
兩個哨兵面面相觑,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讓博士突然停止了動作。他們的博士好像陷入到夢魇之中,神情時而痛苦時而猙獰,體內宛如蟄伏着兩只鬥獸,撕扯着他的神經。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江別秋動了。
由于他一直表現得十分乖覺,兩個哨兵并沒有給足多大的注意力,畢竟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區區一個向導,不足以構成威脅。
于是他們就眼睜睜看見江別秋握住床兩側的扶手,勁瘦的腰身一挺,泥鳅一般從床上滑了下去。
江別秋單膝落地,漂亮地一個翻滾,閃身進了哨兵們來的空間內。
博士終于回過神,厲聲道:“抓住他!”
哨兵有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過去。
這個位置十分隐蔽,來的時候江別秋大致看了一眼,地下世界絕對沒有第三層。那麽這個空間很有可能就是博士進行研究的場所。
護理床是用來試驗的,那麽後面肯定還藏着更深的東西!
門是特制的,江別秋拿出槍“砰砰”開了兩槍,只打出了兩個淺淺的彈孔——這種針對向導精神屏障的捕捉槍,只能到這個程度。
江別秋果斷放棄強行破入,轉身想從旁邊尋找能進去的鑰匙或者密碼,哨兵就已叫嚣着揮拳而至。
兩個S級的哨兵,一拳能破開鋼化牆,攜帶罡風一般打向了江別秋。
他的目光沉了下來。
許久不曾打過架,進到地下世界以後又積攢了一肚子的不爽,江別秋早就想撕開溫和儒雅的面具,好好發洩一番。
這不,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
江別秋扔掉槍,轉身朝哨兵沖了過去。
見此狀況,正從右側準備包抄的哨兵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自己的同伴飛了出去。
他沒忍住爆了個粗口:“草!”
那人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哨兵能被向導踹飛?!開什麽玩笑!
他以為自己的同伴留了手,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應戰。
不就是一個向導麽,精神屏障被屏蔽後,怎麽和哨兵鬥?
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個向導體力确實不錯,看樣子格鬥技巧經過訓練,但僅僅如此還不至于能打得過一個S級哨兵。
但是,這人打起架來不要命啊!
這個哨兵就只能看着江別秋将所有精力全部用到進攻,無論身上哪處受到攻擊,他都不管不顧,只執着于擊敗對方。
最終,哨兵一時不查,被江別秋一拳擊中太陽穴,倒地昏死過去。
江別秋同樣喘息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一聲不吭,扭頭啐了口血,渾身戾氣地朝坐在輪椅上的博士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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