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合租
有關如何在四維的空間裏心想事成的問題,唐鏡和藏鋒讨論了半晚上,藏鋒以前處理過幾次類似的事件,自身的經驗就是:“我在現實裏比較能打,到了這裏也一樣。我覺得,這是因為我對此深信不疑。”
換言之,他靈魂中深信的事,在這裏,就能以确定無疑的面貌呈現出來。
唐鏡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要是相信自己手裏有一把能源槍,這東西會真的出現嗎?
唐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這樣想的時候,竟然真覺得掌心裏熱了一下。
藏鋒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他留意唐鏡的住處,已經想到了其他方面去了,“對了,你這幾天住在這裏,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嗎?”
唐鏡老老實實地搖頭,診所臨街,中間是會客廳,左邊是診室,右邊角落裏隔出一個小房間用做藥房,布局一目了然,能有什麽異常呢?
“隔壁倉房我進不去,”唐鏡想了想,“不過我看到過他把一個手臂受傷,需要縫針的人帶進了倉庫裏面的那間治療室。”
治療室如果有什麽玄機,趙文和也不會帶着病人進出了。
藏鋒也想到了這一層,“這裏或許沒有問題。但他如果真是我們要找的黑醫生的話,他一定會有一個做手術、對受害人下手的地方。”
唐鏡搖搖頭,“他家裏也不可能。”
他有一次幫着趙文和送東西,跟着去了他家樓下。他住的是桃樹巷後面的街區,老式的家屬樓,一層樓所有的人家都共用一條走廊,鍋碗瓢盆都得擺在自家門口的那種。每天誰家吃啥飯鄰居都會知道,那樣的環境是不可能做什麽的。
藏鋒說:“我們首先要确定,趙文和除了家裏和診所,還有沒有其他的落腳點。”
唐鏡有些為難了,“診所就我們兩個人,他出診的時候,肯定會留我在這裏看着。”
“他在診所的時候你盯着,”藏鋒說:“他出門我盯着……藥園的活兒我已經辭掉了,買了一輛二手小貨車給人家送貨,正好是一個滿街跑的工作。”
唐鏡再次詫異了,“你哪來的錢?”
藏鋒神秘的一笑,“阿鏡,我若是說讓你憑空變出一頂帽子來,你大概做不到,但假如你知道組成帽子的每一根毛線的走向、位置……你是不是可以織出這麽一頂帽子來呢?”
唐鏡明白藏鋒所說的“毛線”是指什麽。但這毛線要怎麽用,對他來說仍然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他陷入沉思。
兩個人說了半夜的話,天還沒亮,藏鋒就翻牆走了。
初夏時節,天亮的早,而且這裏是老居民區,很多上了年歲的老人家會一大早起來鍛煉身體,或者逛早市。
唐鏡雖然一整晚只睡了兩個多小時,但跟自己的隊友成功彙合這件事給他的刺激太大,他當天在門口掃地的時候都是樂呵呵的。
掃地、拖地、擦拭門窗的玻璃,唐鏡還哼着小曲給門口的小草花們澆了水。早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兩個肉包子。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中午時分,唐鏡和趙文和一起提着裝滿涼茶的大水桶到門口的時候,趙文和抹着額頭的汗水對唐鏡說:“小唐啊,昨晚你嫂子還提醒我,說你一直住在值班室不行啊。天越來越熱了,那個屋子只有朝向院子的一面才有窗戶,不透風,有風扇也不涼快。”
唐鏡心裏咯噔一下,忽然就想起了昨晚跟藏鋒讨論的關于“行兇地點”的話題。
“這樣,”趙文和想了想說:“我對你還是很滿意的,以後要是一直在我這裏工作,還是找個正式的住處更好一些。租房子的費用診所給你報銷。”
唐鏡回過神,沖着趙文和露出感激的表情,“謝謝趙醫生,那我就開始找房子啦?”
“應該的,應該的。”趙文和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找好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唐鏡乖乖點頭,心卻有點兒往下沉。
心裏那個模糊的小念頭悄悄冒出了頭,不斷地悄悄向他提問:是他嗎?是他嗎?
唐鏡裝模作樣的開始找房子,他發現趙文和在提出了讓他外住的提議之後,就表現的有些急躁起來。
這種急躁并不明顯,相反,趙文和還有意識的在克制。但唐鏡有之前跟他相處的經歷,他人又細心,因此很容易就發現了這種變化。
比如他在給病人開藥方的時候,筆跡會比之前的稍微淩亂一些。
有一個病人沒有按照他的囑咐吃藥,要在以前,他大約會無奈的笑笑,然後耐心的給他解釋療效和用藥方面的問題。但這一次,趙文和卻沉下臉,說了句,“陳大爺,你要是再這麽任性,我也沒法給你看病了。我開的藥你不按時吃,身體調養不好,人家都會說我醫術不行……這不是砸我的招牌嗎?!”
唐鏡當時就注意到,在診室外面候診的幾個老人家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還有一個老人家跟旁邊的人嘀咕,“小趙很少發脾氣,這是氣壞了。”
後來病人讪讪的往外走的時候,趙文和卻又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親自送他到門口,耐心的囑咐他,“陳大爺,您要是不按時吃藥,我可追到您家裏去了!”
旁邊的人也笑着打趣陳大爺,之前略有些尴尬的一幕就這麽化解了。
但唐鏡知道,趙文和以前是沒有這麽急躁的。
唐鏡又磨蹭了兩天,然後找了個機會跟趙文和說找到了合适的住處,就在桃樹巷南邊的葫蘆巷。
葫蘆巷離診所不遠,走路上下班也就十幾分鐘就到了。最重要的是,他找房子的時候遇到了藥園送貨的司機,他也正好在找房子,兩個人商量了一下,幹脆就合租了。一來房租便宜了不少,二來到底算是熟人,比起不知根底的人要放心一些。
趙文和聽說跟他合租的人是之前在藥園工作的人,也覺得不錯,痛痛快快的給唐鏡批了三個月的房租,還給他放了半天假,讓他搬家。
兩位隊友合租的小院要比診所小一半兒,房子是L形的,長的那一條是個大屋,短的那一條是個小廚房,旁邊還有個非常小的雜物間。水龍頭裝在院子一角。屋裏也有家具,勉強算是拎包入住的标準。
兩個單身漢住也夠了。缺點就是沒有衛生間,有需要只能去街外的公廁——這個時候除了市中心有幾幢高樓大廈,靜江市的周邊地區有很多這樣的平房。趙文和那裏有衛生間,是因為診所的衛生标準要比民居高一些,裝修的時候他特意找專人改造的。
“房租便宜,距離桃樹巷也近。”唐鏡嘆了口氣,“人總要學着适應環境啊。”
藏鋒胳膊下面夾着一個大包袱從他身邊走過,擡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漫不經心的說:“沒事,半夜想上廁所哥陪你去。”
唐鏡撥開他的爪子,悻悻的哼唧,“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沒那麽嬌氣,以前他們出任務,或者進行實戰訓練,荒山野嶺也住過的。
“這裏有廚房,”藏鋒的聲音從屋裏傳來,“等下去菜場轉一圈,買點兒菜,哥給你做鍋包肉。”
唐鏡頓時又驚又喜,“你會做?”
藏鋒驕傲的哼了一聲,“有秘方的好嗎?特意跟開私家菜館的朋友學的。你好好想想,還想吃什麽?”
唐鏡知道的菜也就那麽幾樣,颠來倒去的說了一遍,又回到了鍋包肉。
“行,”藏鋒在一邊嘀嘀咕咕,“可以搞一個冰箱,小一點的。囤點兒肉什麽的。還有餃子、馄饨也可以囤一點兒。”
唐鏡兩眼冒光,連連點頭。他在汽修廠的食堂吃過這兩樣,印象裏也是非常美味的。
藏鋒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欸,阿鏡,你們師門有沒有要求吃素啊?”
他跟唐鏡的幾位師兄弟曾經一起共事,但有限的幾次一起吃飯,都是在荒郊野外一起啃壓縮餅幹,所以一開始壓根沒想到吃飯方面的禁忌。
藏鋒記得全真派的道士是禁食葷腥之物的,《老君說一百八十戒》中有提到:不得殺傷一切物命。
吃素,是他們對于萬物表現出來的一種慈悲之心。
不過正一派則對于吃素沒有強制要求,但是卻有“五葷三厭”的禁忌。他們講究的是:一切菜皆可食,但不宜栽,蔥、蒜、韭、薤、荽,謂之五葷萊,修道之士不可食。
“三厭”則是指三種動物:大雁、狗和烏魚。認為它們代表着忠貞、忠誠和孝道。
藏鋒從屋裏探頭去看唐鏡,卻見他站在院子裏一臉的茫然。
顯然,剛才藏鋒的問題他壓根就沒聽懂。
藏鋒也漸漸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唐鏡并不僅僅是失憶這麽簡單。他的生活常識匮乏的驚人。這裏頭也有一些天門道避世獨居,遠離塵嚣的因素,但唐鏡的情況,似乎還不僅如此。
藏鋒對這一點還是比較好奇的。但這世界上的人,誰都有自己的秘密,唐鏡不打算說,他也不會主動去探尋。
而且他也看得出,當他引導唐鏡學習、了解這個社會的各種常識的時候,唐鏡對他是抱有感激之意的。
或許會有那麽一天,當他足夠信任自己,藏鋒心想,他會主動把自己的秘密與他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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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鋒:阿鏡,你們師門要求吃素嗎?
唐鏡:我說不知道……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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