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浪漫 再怎麽說,我也是個男人!……
憑着本能, 衛遲伸手抓住了想要抽身離開的邵止清。
他張了張嘴,在邵止清疑惑的注視下,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幾個字:“還是很痛。”
事實上, 他這道傷早已不痛了,頂多只有些傷口愈合帶來的麻癢,但邵止清吹的那口氣像是羽毛撓在他的心口, 讓衛遲呼吸困難。
邵止清覺察出不對,板着臉說:“不許騙我。”
“沒騙你。”
衛遲的聲音沙啞, 認真得讓邵止清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懷疑,難道衛遲真的很痛……?
本着寧可信其有的态度, 邵止清傾身靠近衛遲,想看看他那道傷口的恢複狀況。
衛遲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邵止清的臉,怎麽也沒法将視線從她紅潤的嘴唇上移開。
他的本能叫嚣着讓他按住邵止清的手, 不管不顧地親上去,用行動教訓她随便聽信一個男人的話是多麽錯誤的事。
但他的理智在決堤前堪堪止住了——因為他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一時沖動下的歡愉, 而是長久的、直到兩人白頭仍然不渝的愛與相守。
于是衛遲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扭過頭,聲音低沉地說道:“你這種毫無防備的樣子……還是不要在別人面前展現出來比較好。”
“诶?”
衛遲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把邵止清推開了一點, 他閉上眼睛,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再怎麽說, 我也是個男人。”
邵止清後知後覺地離他遠了一點,臉漸漸紅了起來。
“——我去換衣服了!”
邵止清丢下衛遲,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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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聽見一聲關門的聲音, 衛遲才長出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
要是邵止清反應得再慢一點,他就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麽事了。
“真好騙。”望着緊閉的房門, 衛遲喃喃道。
===
女生出門前的換衣打扮往往很慢,衛遲在沙發上發了許久的呆,見邵止清還沒有動靜,就站起身想在她的公寓裏看看。
比起邵家,這間公寓明顯更有邵止清本人的風格,畫冊和雜志随處可見,畫具和顏料放在各種伸手就能拿起的地方,沙發上的抱枕也都是毛茸茸的小動物……衛遲在撿起滾到電視邊的一只毛絨小熊後,笑了一下。
看來邵止清一個人過得還挺好的,他也就不用擔心這個缺乏常識的家夥哪天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裏了。
衛遲在客廳和廚房裏轉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卧室隔壁一扇沒關好的門上,有光線從門裏漏了出來。
是客房嗎?衛遲想着,走到了門邊。
他本來想替邵止清把門關好,卻不小心從門縫瞧見了裏面的一副畫。
色澤陰暗,構圖壓抑,哪怕是門外漢的衛遲看了,也輕易從中感受到了作者難以自拔的絕望。
……是清清畫的?
衛遲神色一沉,推開了門。
房間布局混亂,裏面擺滿了油畫,風格無一例外和衛遲看到的那一幅一模一樣——深沉又抑郁,讓人喘不過氣來。
其中最顯眼的,就是衛遲在門外看到的那幅——畫布被割裂成明暗兩部分,亮色的一邊畫的是被簇擁着的一個人影,暗色的一邊則全是無章的色塊。
起初衛遲還抱着些僥幸心理,覺得這可能都是邵止清的收藏,可走近了一看,每一幅油畫的右下角都赫然有個“清”字的落款。
單單從畫技來說,這些畫精致又完美,但畫中傳遞出的感情……人如其畫的道理衛遲是懂的,這類畫作往往是畫師情緒的表達,但他實在不願意相信,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的邵止清正被負面的感情困擾着。
——不,還是有端倪的。
邵止清從小就不願意和生人接觸,對外界的事物都表現出了激烈的排斥,衛遲一度為她的性格竊喜過,并懷着某種隐秘的念頭擋下了大多數想接近她的人。
衛遲記得自己最初認識邵止清時,她自我封閉的趨勢還不是很明顯,那是不是他這些年都做錯了……?
“怎麽會這樣……”衛遲大受打擊,不自覺地出聲。
“怎麽了?”邵止清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衛遲渾身僵硬,轉頭去看邵止清,卻發現她臉上一點都沒有被看到內心世界的窘迫和惱怒,反而茫茫然然的,眼裏什麽都沒有。
邵止清歪歪頭,說:“我準備好了,走吧?”
她的反應讓衛遲感覺到了不對勁,猶豫了片刻後,他還是把心中所想問出了口:“你的這些畫……你畫它們的時候在想什麽?”
邵止清看看滿屋的油畫,再看看衛遲,看起來有點困惑,“沒想什麽啊……就随便畫的。”
見衛遲神色不佳,邵止清走進屋,拉開房間側面的暗門,說道:“外面的都是以前畫的了,最近的畫都在裏面。”
相比于外間,裏面的畫要少了許多,但衛遲一眼過去,就發現它們的色調比外間的明亮了許多,筆調都帶出了點絕境處逢生的意味。
衛遲的心落了地。
他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了邵止清心境的改變,而邵止清本人對此似乎也并不清楚,但這并不妨礙衛遲為邵止清感到高興。
“還是最近的畫比較好看!”衛遲勾起嘴角,念叨了她幾句,“多畫裏面那種風格的!”
邵止清被他的情緒感染,眼角帶上了點笑意,點頭答應了。
見到邵止清的笑容,衛遲的心情更輕快了些,他拉起邵止清的手,眯起眼睛,“走!我帶你去個你一定沒去過的地方玩!”
邵止清被他拉着往門外走,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畫。
衛遲說最近的那些比較好看是嗎……邵止清收回目光,最近她畫畫的時候,總會想起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人,衛遲覺得好看是不是因為這個?
===
“我們要去哪裏——”
“什麽——”
邵止清默默擡手,把差點被風吹進嘴裏的一縷頭發撥開,然後合上頭盔的擋風鏡,閉上了嘴。
衛遲這騎得也太快了,風聲呼呼的,導致兩人都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他真的沒有超速嗎……?邵止清有些憂心,他們該不會在下一個路口被交警叔叔抓起來吧?
緊接着,衛遲用一個急轉打斷了邵止清的思緒,邵止清被吓得連忙閉眼,抓緊了衛遲的衣服。
“坐穩了——”衛遲大喊,“快到了——!”
邵止清這次聽清了,她小心翼翼地縮着,騎摩托的少年擋在她身前,破開夜晚的風,又是一路疾馳,最後在一個炫麗的甩尾後停了下來。
衛遲摘下頭盔,“到了。”
被晃得迷迷糊糊的邵止清下了車,張望四周:“這裏是……?”
“是一般人不會來的地方。”衛遲回答她。
明明是夜晚,這裏卻因為各色的車燈,顯得亮如白晝,邵止清不适應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後才把周圍的環境收進眼底。
“……紅燈區?”看了看頭頂那幾盞紅色系的霓虹燈,邵止清語氣遲疑。
衛遲被她這個猜測震得踉跄了一下,他摘下頭盔瞪了邵止清一眼,“怎麽可能!我像是會去那種地方的人嗎!”
邵止清自覺理虧,但想想還是要怪衛遲的話太有誤導性,而且這個地方的裝飾也透着股奢靡的氣息,讓人不想歪都難。
“——衛哥!好久不見,第一次見你帶人來,終于開竅了?”
一個染着黃毛、全身名牌的少年手裏甩着汽車鑰匙,吊兒郎當地朝兩人走來,笑眯眯地把手搭在衛遲的肩膀上,“終于肯聽兄弟們的意見,不苦戀那位邵家大小姐了?”
衛遲咳嗽了一聲,但黃毛少年并沒有接收到他的暗示,還在自顧自地說着:“我早就說了,愛情這苦我們不能吃,有那時間做點什麽不好,邵家那位可是公認的難接近……”
邵止清眉頭一跳,把頭盔摘了下來。
黃毛少年卡殼了,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邵止清,目光緩慢地在衛遲和她之間梭巡。
“你……這是?”
黃毛少年用嘴型比出一個“追到了?”,雙眼迸發着八卦的光芒。
“別廢話,”衛遲神色冰冷地揚眉,可邵止清卻覺得他好像心情不錯,“單間安排好了?”
“交給我的事你就放心吧!”黃毛喜笑顏開,覺得自己猜對了,他探頭去看被衛遲擋在身後的邵止清,“嫂子好,我是衛哥的小弟,你叫我黃毛就行了!”
邵止清心想她剛才已經在心裏管對方叫了許久黃毛了……這個名字确實很貼合他的外形。
等邵止清點頭與黃毛打完招呼,便發現衛遲正有些緊張地偷看着自己,她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恍然大悟,開口糾正黃毛的用詞,“別叫嫂子。”
黃毛沖着衛遲擠眉弄眼,像是在嘲諷他。
衛遲目帶警告地瞪了黃毛少年一眼,言簡意赅地說:“帶路。”
他帶着寒意的眼神确實震懾到了黃毛,後者面色一整,稍微收斂起自己沒個正型的樣子。
衛遲像是怕邵止清走丢一樣,緊緊地扣着她的手,兩人亦步亦趨,走進了室內。
這是家人不多的俱樂部,邵止清随便地看了眼,就發現這裏的人大多很年輕,他們幾人一桌地坐着,桌上沒有酒水,取而代之的是各類專業性很強的書籍、機器零件、線條複雜的圖紙等。
牆上甚至還挂着某衛星的分部示意圖,角落裏則擺着好幾個承重結構模型。
這些東西不禁讓邵止清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什麽理工男的聚集地。
看到衛遲進來,衆人紛紛擡頭與他打招呼,并對邵止清的到來表現出了程度不同的驚訝,明顯是都認識她的。
于是,一路上邵止清都僵硬着表情,回應着每個與她打招呼的人,等到進入拐角,黃毛也離開了,她拽住衛遲,問道:“你……你和他們都提過我?”
衛遲哼了一聲,“全世界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不知道我喜歡你了。”
邵止清一陣恍惚:明明前不久衛遲在她面前時還是極其別扭的,可最近說開之後,他就總把“喜歡”兩個字挂在嘴邊……
告白對一個人的影響這麽大嗎?
“我要送給你的東西就在這間房間裏了,”衛遲側着臉說道,“事先說好,要是很失望的話也不許說出來。”
他臉上的表情混合着自信與退縮,足尖則不自覺地在地板上摩擦,看起來相當的緊張。
說完他就按下門把手,僵硬着推開了門。
房間裏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素雅的花瓶,看起來非常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花瓶中的那朵花——一朵緊緊收着花苞的機械玫瑰。
原本看了一路的鑽頭和機器人,邵止清已經做好了衛遲要送自己某種硬核機械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入目的會是這朵在精致中透出冷硬美感的花。
邵止清的雙眼亮了起來,滿滿的都是驚喜,她上前小心地取出那朵花,對衛遲笑了起來,“我很喜歡!”
衛遲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紅着臉,不知所措地咳嗽了一聲,說道:“我也沒什麽特長……只能想着既然你喜歡玫瑰花,就送你花了。”
他上次就是本着這個想法送了邵止清一花房的玫瑰的。
“這朵花……”衛遲沒敢去看邵止清明亮的眼神,低着頭在花苞頂端點了一下,“是能開的。”
機械玫瑰在他的動作之下,輕輕地舒展開花瓣,徹底開成一朵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明豔的花。
“玫、玫瑰,”衛遲磕磕巴巴了半天,終于把想說的話說出了口,“……送給心上人。”
看他努力翻找記憶的樣子,就知道這句他是特地為這一刻去背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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