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讨好

因為有外人在,張章實在不好意思撲在床上蹭一蹭,順帶着哼唧兩聲,表達一下回家了的喜悅之情,只能仰頭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就起了身。

雷剛在客廳看電視,主要還是看新聞類的節目,一會某個國家和某個國家的局勢又緊張了,一會某個國家又研究出了新的武器了,張章聽得格外的煩躁,這些國際新聞除了有些是外交官站出來發表,以求利用輿論達到某種政治目的外,大部分都是他在一個月前就确認的消息,而且被掐頭去尾獨留下希望給普通民衆看的部分。

“诶,我洗澡你介意不?”張章盤腿坐在床上問了一句。

雷剛一時間有些不太明白,直到順着張章的目光看到透明的浴室才反應過來。

張章聳肩,“我喜歡這種調調,你要是不自在就別回頭。”這麽說着,張章開始脫衣服。

雷剛點了下頭,轉過了身,事實上他真不覺得看到男人的裸體有什麽不自在的,但是張章故意這麽提出來,反而讓他不知道擺個什麽臉。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嘩啦啦的水聲,雷剛的思緒突然有些發散,想到了四少的身材練的還算不錯,雖然沒有膨脹的肌肉,但是纖細合适,沒有多餘的贅肉,膚色好像比自己白了一些,應該是長期處于室內的原因。

然後思緒繼續延伸,他想到了在游隼的時候,有一次鍋爐壞了,他們才出過任務回來,身上還帶着血跡,又不能去圍牆那邊的大澡堂洗澡,12月天洗冷水,那水凍的刺骨,果果洗完澡後裹着被子出來,小臉凍得發青,筒子就把人連着被子一起抱在胸口,果果從被子裏露出的黑眼睛就像只寵物一樣的招人稀罕,他用白糖給果果泡了水,沒想到筒子打死不讓果果自己喝,雷剛只能一口口的喂,那時候看着果果擠着臉尴尬無比的掙紮,笑得肚子都要抽筋。

這才離開了一個月,就想那些兄弟們了。

自己突然離開,隊裏應該有不少的問題吧?

或許在這裏的日子過得比較清閑,但是他卻懷念在游隼裏的軍營生活,任務之外,他們會笑得開懷,對彼此坦誠交心,或許每天的訓練讓人恨不得咬碎了牙,但是沒有那麽多的僞裝,沒有那麽多的算計,幹淨而通透。

身後的水響依舊,雷剛收斂了情緒繼續專注的看電視,卻怎麽都沒辦法集中,像是拉扯般的将他的思路全部拽回到四少的身上。

對于四少這個人他真的很困惑,就像是洋蔥一樣,撥開了一層還有一層,像是永遠都看不到真正的那個人一般,而且辛辣刺鼻,讓人難以接近。

太過複雜的人經常都很難獲得別人的好感,更何況交心。

張章洗完澡出來,規矩的穿好了衣服,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抽煙,潤濕的睫毛顯得格外的長而濃密,偶爾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總有着似笑非笑的神采,像是能夠洞悉一切般。

雷剛承認自己在張章面前不太自在,這個人對自己的企圖心非常的濃,而且坦誠并直接,經常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定位對方,只能不由的選擇以不變應萬變。

張章吸了口煙吐了出來,姿态優雅流暢,夾着煙杆的手指修長,被熱氣熏染得透析出嫩潤的質感,“這些消息你看新聞不如問我,雖然有些不能說,但是絕對比你知道的要深的多。”

“我就是看看。”雷剛眼觀鼻鼻觀心,沉聲回答。

張章笑了笑,“一會我要出去,一個人,你在先休息着。”說完,張章撥了撥頭頂上的發絲,細小的水珠撒在了玻璃茶幾上,反折出的光亮散亂了幾分,“你該留意過吧?我在這裏叫鞏志,你可以叫我小鞏。”

“嗯。”雷剛點頭。

“那我換衣服去了,回頭帶你出去走走。”這麽說着,張章站起了身,往卧室走。

雷剛看到他拉出鑲嵌在牆壁裏的衣櫃,從大堆的淺色系列的衣服中随手拿出一套,就那麽換了起來,雷剛莫名其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了頭。

張章依舊去了程兵那裏,老規矩,掏出手表裏的晶片拷貝,然後由張章敘述當時的情況,這一次的重點主要還是在那名女特工身上,忙活了那麽久,連條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就連程兵都覺得惋惜,只能把這些消息轉到了商業情報局。

忙完已經是四個小時後,程兵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張章想到家裏的雷剛拒絕了,程兵也沒強留,只是讓他明天再過來一趟就把人放了。

張章下了樓給114去了個電話,查詢最近北京有什麽好吃的地方,順帶着訂了兩個位,才上了車。

說實在的,張章真心不知道該怎麽追求男人,而且雷剛那人還讓他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完全沒有頭緒。

如果有時間,兩個一起去爬爬山會不會能夠拉近點距離?

可惜沒有時間……

回去的時候雷剛似乎剛睡完起來,臉上還帶着淺淡的紅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開門的聲音驚醒,警戒心真的很足。

張章進了屋,對他勾了勾手指,“我帶你看些有趣的東西。”在路上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個男人會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到底有什麽東西能夠撬開這個男人的嘴?

他能夠想到的只有那些收藏。

當暗室打開的那一瞬間,張章突然發現自己做得似乎有些過火了,這裏是他最秘密的地方,就連國安局都不知道,如今自己竟然沒有深思的就把這個男人給領了進來,只為了對方能夠對他和顏悅色。

烽火戲諸侯,也只是為了博得紅顏一笑。

雷剛不是紅顏,而他更不是周幽王,卻偏偏做出了這種讓他啼笑皆非的行為。

不過,确實值得。

當地下室的燈光被打開,那些漂亮的武器展露在雷剛的眼前時,那雙向來情緒內斂的眼中展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整個人像是突然亮了起來了般的精神。

張章獻寶般的側身讓開,“最先進最漂亮的武器,随便看。”

投其所好,也只能投其所好。

雷剛這種男人,或者永遠都和鮮花、蛋糕、鑽戒畫不上等號。

雷剛對槍械的鐘愛是毋庸置疑。

或者說,大部分的男人都很喜歡這種帶着殺傷力的冷銳武器。

但是雷剛接觸的更多,也自然了解的更深,所以只需一眼,就可以确定這裏的武器全部都是張章用盡了心力搜索來的。

收藏槍械和軍火商人的身份并沒有太直接的挂鈎,尤其是張章這種東南亞的軍火商人,主要銷售的都是中低檔的武器,而這裏全都是個人能夠得到的最高級別的槍械。

甚至有不少像是XM109狙擊之王那樣被各國軍方牢牢掌控,禁止外洩的高新武器。

他在部隊裏聽過這些槍械的介紹,卻從來沒有摸過實體。

“都是真的?”雷剛有些遲疑的拿起一把FN SCAR突擊步槍,這是特種部隊專用槍械,比國內特種部隊正在使用的95步槍的精準和實用性要強上不少,并且是可以任意轉換成突擊和狙擊模式,非常的适合一兵多能的特種兵使用。

“嗯。”張章點頭,看着雷剛翻來覆去愛不釋手的模樣,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弧度,“這些東西搞起來很困難,那些國家的軍方查的實在太嚴了。”

“你沒交上去?”雷剛潇灑的把步槍上膛,端起,瞄準,動作利落如行雲流水。

“能不交上去嗎?不然怎麽帶回國?如果可以我會盡量多搞幾支,自己留一份,剩餘的都給科研部門做研究,一支的話就沒辦法了,只能看看以後能不能撈到殘渣。”

“嗯。”雷剛将瞄準鏡轉變成夜晚模式,然後舉槍,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張章的眼睛上,然後移開瞄準鏡看了一眼,才确定不是自己看錯了,東方人的眼眸并不是純黑色的,通常是棕色,但是張章卻黑得像是撒上了一層墨,鎖在自己的臉上,那種專注的神情,讓他的寒毛有種直立豎起的感覺。

下一秒,那雙眼眨了眨,視線移到一邊。

雷剛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張章收斂情緒,專心說道,“國外97年小批量量産配發給特種部隊後,我就想辦法搞了一把,現在國內的20款自動步槍就是按着這個模式制作,不過只知道性能還不夠穩定,不知道你們有配備這種武器沒有?”

“确實不夠穩定,前三槍很準,但是一旦連續射擊,子彈就會飄飛,所以我們用的還是97式。”這麽說着,雷剛把步槍挂回到武器架上,似乎因為沒有開上一槍,目光有些戀戀不舍。

張章拿下一把狙擊槍遞給他,“你狙擊能力這麽強,為什麽會是突擊手?”

“因為隊伍裏有比我更強的狙擊手。”雷剛笑了笑,卻沒有接過狙擊槍,而是看起了手槍,最後目光定在了一處,靜靜的陳列着,在一堆華麗的槍械中顯得格外內斂的手槍,國産黑星“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國産貨。”

“黑星雖然是老産品,但是性能毋庸置疑,要我說的話,黑星手槍絕對可以列入世界手槍前三。”

雷剛贊同點頭,“很熟悉,親切。”他拿起來摸了摸,熟悉的手感,在部隊裏就一直使用的這種型號。

“中國軍人對這種手槍見怪不怪了,沒想到你也會喜歡。”

雷剛将黑星放了回去,轉頭看他,“我對國內的武器很有信心,而且槍械并不能代表一切,持槍的人更加重要。”

張章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他槍法自然是沒雷剛那麽神準,所以也沒什麽發言權。

從武器庫出來,張章明顯找到了和雷剛交談的契機點,談槍、談武直、談國內外各種新式武器還有特種部隊,雷剛就會來興趣搭上話,兩個人也就算有了交流。

看來這次把秘密收藏曬出來也不算失敗,至少和雷剛的關系有了明顯的進展。

張章一直在思考怎麽和雷剛相處,這個人在他面前總把自己包裹的太好,讓他屢屢碰壁。

如今看來,雷剛并不是一個相處很困難的人,反而是自己用的方式過猛,才會讓對方有所退卻。

但是當初那會兒是真沒想過要和這個人進展到什麽樣的程度,圖的就是個新鮮逗趣,所以也就任由着自己的性子逗弄對方。

也就是這麽沒有目的性的行為,造成了對方如今對他避退三舍、不假辭色的相處模式。

其實只要找對方法,用哥們兒的形式就行,這個男人貌似對兄弟這兩個字沒辦法抗拒。

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帶有太強烈的意圖。

晚上張章帶着雷剛去吃飯,臨時改了地點,放棄了高級餐廳的用餐,而是去些平民化的地方吃些小吃,雷剛的眉宇神情都透露出一種放松的感覺,走過一些鋪位門口的時候偶爾還會停下腳步看上幾眼,張章就會拉着雷剛進去叫份招牌小吃,最小份的,嘗個新鮮。

雷剛吃東西絕對有軍人的風範,什麽食物到了他面前,一分鐘內絕對解決,就算燙也能硬塞下去,張章只能配合着他吃戰鬥飯,嘴巴裏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起泡。

張章沒頭沒腦的一路跟着雷剛沿着小吃街往下走,還好雷剛叫的熱食不多,他嘴裏的粘膜沒有再受到荼毒,只是到了後來,肚子實在是裝不下東西,雷剛還依舊锲而不舍的往前走,并且都不用自己招呼,人自動就進了小鋪。

張章在後面揉着胃吸着涼氣,确認雷剛這人果然也是吃貨一個,而且是登峰造極的那種。

一頓飯吃了倆小時,雷剛的胃總歸是有底,張章暗自長噓一口氣,建議散步消食。

雷剛不置可否,跟在他身邊默默的走着。

10月份的北京已經是秋後,夜晚溫度偏低,張章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慢悠悠的問着,“你平時這時間都在幹什麽?”他指的是雷剛在部隊的那些日子。

“打牌。”雷剛想了想,“看書。”

“過的挺健康,也是,出來一次也挺困難。”

“……”雷剛沉默了下來,也不是這句話觸動了他什麽,只是不太想說的太多,一旦詳細描述,他怕自己會過分的想那些兄弟。

“會唱歌嗎?”

雷剛搖頭,“軍歌會不少。”

張章失笑,“這是必須的啊,你們吃飯前要集合唱那個什麽,我是一個兵之類的不?”

“那是普通兵幹的。”

“曾經有過吧?當時什麽感覺?”

“挺好的。”

“那個……”張章哼哼的兩聲,“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是吧?”

雷剛嘴角的弧度勾了起來,“處在那種環境裏就不覺得難看了。”

“我知道。”張章擺了擺手,“我在軍校也呆過一段時間,一幫子半大小夥子排着隊去打飯,邊走正步邊唱歌,那聲音嚎得震天高,不過就是那種氣氛,會讓人的情緒不由也跟着高昂起來。”

雷剛贊同點頭,那雙眼像是回憶起了某種幸福的畫面,在黑夜之中閃爍着細碎的星光。

張章笑了笑,開始掏空心思回想當年僅僅一年的軍校生活。

那時候他們這群特工們實際是被隔離在另外一個區域裏學習,活動範圍也被限制住,就怕他們的身份會被洩露出去,所以事實上他對軍校的記憶很模糊,更多的是每天不停的上課,不停的被灌輸各種隐晦難懂的知識。

不過他想到當初進行射擊訓練的時候,那些模糊的幾乎一抓就散的記憶,那時候他們初初接觸步槍,一堂課下來,步槍有力的後坐力直接把所有人的肩膀都撞得紅腫疼痛,同期的幾個哥們呲牙咧嘴,邊抱怨邊抹藥的情景。

如今想想還是透露出幾分溫暖的意味,讓人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或許,雷剛最柔軟的地方就是那些回憶,不同于自己想要撇掉的過去,雷剛反而格外的珍惜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

“雷剛。”張章定下腳步,轉身看他,“以後打算一直留在部隊嗎?”

雷剛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你現在是什麽銜?”

“上尉。”

“幹到将軍……”張章扒拉了一下手指,“還得二十來年吶?”

“20來年也未必能夠成為将官。”

“你留在部隊圖什麽?我記得前些日子問你,你不是說也想過些平淡的日子嗎?”

“我在部隊呆了八年。”

張章從他話裏聽出了意思,八年的時間在一個地方呆着,他已經習慣了那裏,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會繼續呆下去,這是否是一種無條件的熱愛和信賴?

張章不太清楚,但是很顯然,想要把雷剛撬到國安局很困難。

回家後,兩個人又看了一會電視,就各自睡下了。

雷剛并不是很矯情的人,或者說,這些天,尤其是今天,張章給他的感覺改觀了很多,既然雙方可以沒有隔閡的交流,那麽自己也沒必要非得表現出那麽介意的模樣,非得去睡沙發,更何況在伊朗的時候,他們曾經同床共枕過五天。

當然,最終雷剛能夠睡着,也和張章約束自己有關,可事實上,張章更想的是摟着這個男人的腰,雙腿交纏,可以什麽都不做,卻能夠分享彼此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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