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生病

楚鳳歌過來的事不久就被林茹知道了。林茹埋怨王婉怎麽不差使青環過去告訴她,然後雙手合掌,感激地道:“阿彌陀佛!還好有着這楚大公子,否則,萬一……”說着後怕不已,擡手抹起淚來。

而那桂花宴早在王婉落水後就散了,各個夫人和小姐們心有餘悸地出了安國公府,回了家去。大夫人和林氏壓着方文棋先回忠勇侯府了,王婉與林茹則暫時留了下來。

“唉!也不知文棋那丫頭是怎麽回事……”林茹皺起眉頭,然後看向王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可是與她有什麽過節?”

“沒有。”王婉低下頭,想哭的樣子,“我私底下根本就沒跟她來往過,除去上學,今天這是我和她的第三次見面!”

“那怎麽……”林茹百思不得其解,“若說她是因為在楚大公子那受了什麽刺激,可也犯不着這般恨你呀!你我是知道的,除去第一次進侯府時見過那楚大公子,再就是他去探望你哥哥時你們又見了一面,之後根本就毫無聯系啊!”

王婉垂着頭撇了撇嘴,心道,神經病的思維根本就不是她們這些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好吧,王婉是徹底恨上了方文棋,直接叫她神經病了。

那方文棋偷偷去找楚鳳歌的事,現在聽林茹說起,原來那楚鳳歌早已經一五一十同她們說過了。說是那方文棋跟他說了一些大家閨秀根本就不會說的話,惱得他直接就把她狠罵了一頓,于是她就哭着跑了。——這番話與楚鳳歌對王婉的說辭是一樣的,只是略去了方文棋喊叫“殺了她”的情節,變成了楚鳳歌因擔心方文棋去做什麽傻事而悄悄跟着她,誰料竟見到她拿刀刺王婉,王婉被逼得落水。

王婉暗道這楚鳳歌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明明就是不知方文棋嘴裏的“她”是誰而跟了上去,到了大人們面前就變成了自己心地善良,被騷擾了還擔心騷擾者,一路跟上去防止她會想不開。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做戲的典範!

“唉!”這邊王婉尤在低頭想着,那邊林茹則輕輕嘆了口氣,看着王婉,一臉的擔憂。

天完全地暗了下來。見着王婉已經醒來,林茹就向方樸雨告別,準備回忠勇侯府去。

今天,王婉可謂是徹底出名了!那些親眼見到她被方文棋逼得落水的貴婦與小姐們就不必說了,還不知道她們回去之後會怎麽添油加醋地描述這件事,這一回,就連這安國公府裏常年窩在房中吃齋念佛的安國公夫人,同樣在這府裏被稱為“老夫人”的方樸雨的婆婆,都被驚動了。

她派了人過來,說是天已經黑了,不如就在這府中住下,等明日再回去。

于是原本就不希望她們太早回去的方樸雨就說了:“是呀,林姐姐,不若留下住個一晚,畢竟婉兒小小年紀落了水,就這般車馬勞累地趕回去,與她身子也不好。”

林茹笑道:“哪就這麽嬌貴了,再說了,若真住下了,還指不定你二嫂那邊急成什麽樣呢。”

見林茹這樣說了,方樸雨這才作罷。只是堅持留了她們在府中用了飯後,才派人跟着,将她們送了回去。

王婉直接就回了梧桐院,畢竟院中都是些專門伺候她的丫鬟們。林茹也跟了過來,就在王婉的閨房隔間鋪了張床,也住下了。林氏卻始終未見她過來,只是派個人前來囑咐王婉好生歇息,有什麽事情叫個人過去跟她說一聲就是了,想來應該還在忙于處理那方文棋。

王婉躺了下去,很快便又睡着了,只是迷迷糊糊間覺得頭越來越重,渾身也無力疼痛了起來,半夜經不住地呻吟開來。青環自床上爬起,急急地披了件衣裳,拿過燭臺就走了過來,一手搭上王婉的額頭,頓時就驚叫了起來:“好燙啊!”

王婉發燒了。這下可是燒得昏天暗地。她躺在床上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本能地“嗯……嗯……”低低吟叫着,到後來甚至還出現了幻覺,前世與今生傻傻地分不清楚。

“哥,你沒事做什麽緝毒警啊,竟然還去當卧底,想叫爸媽擔心死是吧!”

“哥,恐吓信都寄到家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在發射中心還好,那些家夥進不去那地方,但是你要爸媽躲到哪裏去?”

前世的記憶像潮水一樣從深處湧了出來。

“媽媽……”王婉看着眼前的人,那慈愛的眼光,原來始終未曾忘記,灼燙的淚珠便一滴滴地自眼角滾落。

恍惚中,眼前之人的雙唇似乎在一張一合,在說着些什麽,然後便是一滴一滴濕漉漉的水砸在了她的臉上。媽媽也哭了啊……

可是漸漸的,眼前媽媽的臉慢慢地變了,變成了娘親的臉,兩張臉重合到了一起,分不清誰是誰了。“娘親……”又是一聲叫喚,還是雙唇微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但這就足夠了,她們聽得到的……

等到王婉有意識地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屋裏的是露葵。

露葵一臉的驚喜:“小姐,你終于醒了!”說着幾個大步沖到門邊,沖着外頭喊道:“小姐醒了!快去叫夫人!”然後轉頭又跑到王婉的床邊,急切道:“小姐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喝點水?我去打杯水?”

王婉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示意她扶着自己坐了起來。

林茹進來的時候看見王婉靠坐在床頭,眼淚立馬就掉下來,止都止不住。只見她三步并作兩步,匆匆地走至王婉床邊,坐了下來,看着王婉道:“我兒終于是醒了,可把娘吓得……”竟是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看着她,王婉想起迷迷糊糊間看到的,淚水也滾了下來。

倒是林茹先止了淚,伸出雙手想讓王婉躺下:“好孩子,別哭了,才剛醒來,又哭壞了怎麽辦?別坐着了,快躺下吧,累着了可不好。”

王婉搖了搖頭,問道:“娘,我躺了多久了?”

“都兩天了!”林茹道,“大夫說,若是再沒醒來,那就……”終是沒有說下去。

王婉露出個蒼白的笑容:“那可好,我這不醒了嗎?娘你就別擔心了。你看你都瘦了。”

“你哥哥也擔心壞了。”只聽林茹又說道,“他昨日的還進來了。看你沒醒,坐了有半個時辰才出去。”

“哥哥他……”

“唉,然後他就不知怎麽的,跟那楚大公子又打了一頓架,聽說這一次可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我又不得回去,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唉!這邊妹妹才病着,他那邊就那樣,真是讓人不得安生!”

“什麽?打架了?”王婉意外,頗有點擔心。

“是啊!”林茹道,“怕是他認為要不是那楚大公子那日那般刺激文棋,文棋也就不會那樣對你了吧。”

“……”王婉皺了皺眉頭,不再言語了。

而後,王婉吃了碗稀粥,便又躺下歇息了,因是夜間,倒也沒有叫人去通知林氏。雖然林氏說若是王婉醒了便使人告知她。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等到再一次醒來,已經是清晨鳥鳴聲聲了。

而這時,林氏也過來了。

看到王婉已醒,她便抹起淚來。弄得一邊的林茹又哭了。

倒是王婉一番相勸,說自己已經無礙了,馬上就可以痊愈了。

林氏只吩咐着王婉好生休息,并命令梧桐院的丫鬟們好好伺候,否則一概打死。

王婉聽着她的厲聲呵斥,不由地身子抖了幾抖,見林氏俨然還在火頭上,可見這次 “忠勇侯府小姐公然持刀殺人,逼人入水”的事件很不好處理啊。

後來,王婉從多方聽來的消息得知,老夫人震怒,要把方文棋直接扔進家廟,讓她就此在那過了餘生(太狠了,才八歲的小女孩,就要讓她一輩子與青燈為伴。雖然王婉怨恨方文棋,但對老夫人的無情還是感到可怕,好歹方文棋也是她的親孫女啊!),當然,這一做法受到了多人的勸阻,以大夫人最為激烈,直說這樣做了會令忠勇侯府的名聲更加惡劣。

方文棋的作為,那日那麽多貴婦小姐們全都看到了,在京城裏根本就瞞不住了,據說才不過幾日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傳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說什麽忠勇侯府家教不行,甚至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個五小姐才小小的年齡便因為妒恨要殺死寄住在侯府的小表妹。然後便有更亂七八糟的話了,什麽那小表妹不過七歲就國色天香,使的安國公府的楚霸王楚鳳歌對她是喜愛之極,不惜與已經交好的忠勇侯府五小姐斷交。諸如此類的話在短時間內瘋傳開去,茶樓酒館,街頭巷尾,成為閑來無事,喜好八卦的人們茶餘飯後的有趣談資。也虧得王婉年紀尚小,且終日關在內宅之中,等到她知道這種傳聞的時候,已經是在它們銷聲匿跡的好幾年後了,否則,現在的她不當場吐血身亡才怪!

那老夫人要把方文棋關到家廟裏去,大夫人極力勸阻。說是這樣的話,恐怕更會被人說是忠勇侯府無情之至,為了名聲,生生地就要毀去一個才八歲的女孩子。

于是老夫人便問大夫人該怎麽辦。卻是大夫人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後來竟是道:“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文棋這孩子變成這樣,她的母親定然不能說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因此,林氏就被狠狠地責罵了。據說,林氏自嫁進這府中,因為長袖善舞,又好讨老夫人歡心,從來都是被老夫人所喜愛的,竟想不到這次會被老夫人當衆怒罵,甚至讓她這段時間就呆在院中思過,不必出來了,等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去她那裏。——這已經是變相關緊閉了。

也難怪那林氏過來看王婉的時候,會對丫鬟們如此嚴厲,顯是遷怒了。

而那方文棋的事,幾日下來始終沒個定論,到底如何懲戒她,老夫人一時半會兒還沒了主意。

林氏被老夫人關了緊閉,當然,并不是真正的緊閉,只是不讓她出這二房的院子罷了。因此,林氏的生活多少簡單了起來,因為不必再去老夫人那,她就有了大把的時間,梧桐院這她也就常來了。

而王婉,自言自己已經好了,馬上就可痊愈了,可事實上,因這落水,她的身體就不好了。在高燒退後,她便時好時壞地病了起來。感冒,感冒好了拉肚子,拉肚子好了又感冒,總之是反反複複,把王婉折騰得是半死不活,整個人瘦下去一大圈,面色都是蒼白的了。對此,大夫的解釋是,本就離鄉甚遠,若無事就好,一旦病起,水土問題就全部出來了。總而言之,一時半會兒是徹底好不了,只能靜養了。

于是,王婉就被圈在了梧桐院裏,哪裏都不用去了。這學,自然也不必上了。

這一日,是她被圈養的第三日,也就是那惡劣事件發生的第五日,王婉躺在床上,太陽穴貼着清神的膏藥,而林氏和林茹都坐在她的房裏,一起小聲地聊着天。

而這聊着聊着,就突然聊到了王婉的住處問題了。

先說起來的是林氏。只聽她道:“妹妹,你同我說還是叫婉兒搬出去與你同住,我想了很久。”

王婉一聽大吃一驚,看向林茹,竟見她一副無比認真的樣子。

“唉!”林氏嘆了口氣,“本想着讓婉兒跟着我,将來說親的時候也好用上忠勇侯府的名頭,以後也能說門好親事,可是想不到,這府裏,竟肮髒到連個小丫頭都……”

林茹也嘆氣了:“我何嘗不想婉兒有門好親事,可是,這好親事也得有命來享啊!”

“唉!”林氏又是一聲嘆氣,這一次,她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罷了罷了,既是你這般堅決,那便叫婉兒出去住吧,怪只怪姐姐我沒用……”林氏的面容中出現了些許落寂。

“姐姐,”林茹拉起了林氏的手,動容道,“是姐姐苦,我……”

卻是她一個“我”字才出口,外頭便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讓我進去,我要見夫人!我要見夫人!”

躺在床上的王婉本是被母親與姨媽突然做出的這個決定給驚呆了,然後便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卻猛地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給震住了。

李姨娘!竟然是她!她過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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