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感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蘇錦西腦袋裏再次出現一黑一白兩個小人。

白色小人跟她說：“其實你還是想跟他說話聊天, 一起做點什麽的，你就去吧。”

然而，黑色小人卻說：“你看看他, 什麽都不解釋, 說請你喝咖啡你就去, 你是這輩子沒喝過咖啡嗎？”

蘇錦西垂着頭, 一瞬間的功夫，黑白兩個小人已經在腦海中打了一架。

直到沈彥手心的熱度, 從她手腕蜿蜒而上, 傳到了她心裏。

蘇錦西回身，聽見自己悶悶地說：“哦，去哪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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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彥今天自己開車, 一輛格外低調的黑色帕薩特。

車內流淌着低柔的音樂, 蘇錦西坐上車後, 就一直沒怎麽說話。

實在是，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紅燈的時候, 沈彥輕輕踩下剎車。

蘇錦西的一路沉默, 讓他不經意地皺了一下眉。

沈彥側眸看向她：“蘇錦西。”

“嗯？”蘇錦西回神。

“啞巴了？”

蘇錦西撇撇嘴，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 又別開頭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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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總，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言下之意, 我們現在是平等的，不存在甲方乙方的關系, 所以，我不用一直找話題跟你聊天逗你開心。

沈彥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眉梢輕輕挑了那麽一下。

“你的熱情都是為了工作？”

蘇錦西一愣，也不知道他怎麽就得出了這麽個結論。

她想了想說：“那倒也不是, 雖然工作的熱情大多是被迫營業，但不代表工作時候的熱情都是假的。”

“哦？”沈彥輕笑了一聲，“那麽，你什麽時候是真的，什麽時候是被迫營業，有明确界定嗎？”

蘇錦西有點兒懵，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會兒沈彥嘴角的笑容帶着那麽點涼意。

蘇錦西不自覺地陷入了他的邏輯裏，開始思考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前面紅燈不知不覺轉了綠，她忽然聽見油門轟地一聲，車子就跟離弦的箭似的沖了出去。

蘇錦西本能地雙手握住安全帶，忍不住再次看向沈彥。

細碎陽光自擋風玻璃灑入，他的臉在光影中半明半昧，嘴角依然像往常一樣微微上翹着。

可那點兒弧度，蘇錦西怎麽看都覺得有點點慌。

他大概心情不太好吧。

可是，他莫名其妙心情不好些什麽呢？

無語。

蘇錦西垂下頭，默默看手機。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在附近商場停下。

她把手機放進包裏，正解安全帶，忽然聽見旁邊駕駛座車門“砰”的一聲。

沈彥已經下了車。

蘇錦西目光下意識跟随着他。

沈彥徑直從車頭繞過來，然後打開了副駕門，一只手撐在門上，像是擔心她下車時撞到腦袋。

“謝謝。”蘇錦西下車，雙手揣進大衣口袋，右手拇指掐了一下食指指尖。

真奇怪，攢了一路的郁悶好像突然消失了。

今天是周日，剛好元旦節的腳步也近了。

以商場為中心的商業區人頭攢動，就連路邊的景觀樹上也挂滿了紅燈籠，看上去熱熱鬧鬧的。

咖啡店在商場一樓。

商場入口處挂了厚厚的防風簾。

蘇錦西走在前面，正要伸手去掀，不料沈彥從她右後方伸出胳膊，替她掀開了簾子。

“謝謝了。”她回頭看他一眼，率先走了進去。

沈彥暫時沒動，因為又有幾個顧客從門口進來。

等一波人全進了門，他才放下簾子，走到蘇錦西身邊。

蘇錦西偷偷看了他好幾眼，忽然發現，這人好像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反倒讓人琢磨不透他偶爾展現出來的溫柔是源于教養，抑或他的偏愛。

蘇錦西頓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心态再一次崩塌了，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後。

沈彥側眸觑觑她，耳邊只有商場環繞循環播放的《好運來》，更顯得她比往常沉默。

他張嘴，想問她“又怎麽了”，可話到嘴邊，下意識地把第一個字去了，變成：“怎麽了？”

蘇錦西擡頭，欲言又止。

過了會兒，她才扯扯嘴角，說：“就覺得你對所有人都挺好的。”

沈彥一怔，随即輕嗤一聲：“對所有人都挺好？”

蘇錦西點點頭。

“蘇錦西，我是個中央空調麽？”

蘇錦西：“……”

沈彥已經往前走去，蘇錦西在原地站了會兒，想到些什麽，追上去，扯扯他袖子。

“不是啊？”她擡起頭問。

沈彥沒看她：“你說呢？”

一個反問句硬邦邦地砸過來。

可蘇錦西卻莫名覺得高興。

不是就好。

那……他對她笑，在工作上照顧她，在餐廳遇見紀玉軻說她壞話他還幫忙解圍，還特地追上來把雪媚娘送給她……

這些，就都是偏愛喽？

那他請她喝咖啡，也是因為看到她心情不好吧？

對，就是這樣！

蘇錦西沒忍住，抿着嘴角偷偷地笑，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可是，這點小竊喜只維持到兩人走進咖啡店。

不對啊，她又沒見過他真正偏愛起來是什麽樣，沒有參照物，她怎麽就能斷定他對自己的态度呢？

而且，他如果真的看出來她心情不好，怎麽就不問她心情為什麽不好，繼而把那個女人跟他是什麽關系說清楚呢？

蘇錦西一下子又洩了氣。

她感覺自己今天心情像是坐了過山車，刺激得很。

沈彥雖然一路沒說話，但蘇錦西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了他眼裏。

他走到點單處，想起她說的“被迫營業”，無聲嘆了口氣，回頭問她：“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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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內人滿為患，但他們運氣不錯，拿到咖啡後，恰好落地窗邊有一桌人離開，兩人便去那張桌子坐下。

沈彥似乎很忙，不時地在手機上回信息。

蘇錦西在他對面坐下後，下意識地拗了一下坐姿，可見他忙得根本沒時間看她，她也就逐漸放松下來。

幾分鐘後，手機鈴聲喚回了她的注意。

蘇錦西低頭往桌上一看，是孟可然的電話。

她對沈彥說了聲“接個電話”，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孟可然在KTV，幾個朋友中，有人帶了一個大四在讀的小帥哥，說是遠房親戚，想托孟可然在他們雜志社找個實習攝影師的崗位。

孟可然唱了兩首歌，越看越覺得小帥哥合眼緣，就打電話讓蘇錦西去幫她做僚機。

蘇錦西推開咖啡店門走了出去，回頭望了一眼，為難道：“不太方便。”

“怎麽，加班還是有約？”孟可然問她。

蘇錦西站在門外，來回漫無目的地踱步，不一會兒又朝店內看去。

空調太熱，沈彥這會兒脫了外套，黑色毛衣的袖子也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蘇錦西嗯了一聲，支吾道：“下次見面跟你說。”

孟可然哦了一聲，有點失落：“那好吧。”

挂斷電話，蘇錦西又去了一趟洗手間。

沈彥忙完的時候，她還沒回來。

他不由朝玻璃門外看了眼，剛收回目光，身後的位子有女孩子的交談聲傳來。

“我現在就覺得在他眼裏，我跟別人沒有任何區別。”

“什麽區別呀，你想有什麽區別？你們才認識多久，你就想讓他對你死心塌地啊？幫幫忙哦，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

“就是覺得不公平。”

“感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嘛……”

身後兩個女孩子的交談聲逐漸低了下去。

沈彥指尖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幾下，看着對面蘇錦西留在座位上的大衣和包包，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一名服務生從旁邊經過，沈彥回神，叫住她：“你好，請問有榴蓮雪媚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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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明媚，碧藍天空下，車水馬龍，井然有序。

蘇錦西回來時，發現桌上多了一塊小蛋糕，不由好奇看向沈彥。

沈彥翹着長腿，漫不經心道：“這家店沒有雪媚娘，只有榴蓮芝士蛋糕。”

蘇錦西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笑嘻嘻地說：“謝謝你呀！”

沈彥垂頭看手機，嘴角倒是微微翹了一下。

過了會兒，他處理完手機上的郵件，問蘇錦西：“你家狗為什麽叫八百萬？”

說起這個，蘇錦西就忍不住笑出來：“其實這是我哥養的狗。在決定收養八百萬的前一天，我哥買的彩票差一個數字就可以中八百萬了。所以他就給狗取名叫八百萬。”

沈彥笑了一下，頓了頓，問他：“你家八百萬多久來洗一次澡？”

蘇錦西道：“夏天一星期，冬天兩星期。”

沈彥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蘇錦西心中一動，總覺得他“哦”得有點意味深長。

她咬着勺子，忽然之間感覺心髒砰砰地跳。

窗外陽光一下子變得刺眼起來。

蘇錦西眯了眯雙眸，垂頭挖了一口小蛋糕放進嘴裏。

榴蓮與芝士混合的濃香在味蕾上跳舞。

過了會兒，她擡起頭，問沈彥：“沈總，還沒問你家狗叫什麽呢。”

沈彥觑她一眼，午後陽光在他眼底影影綽綽。

“哈哈，‘哈哈笑’的哈哈。”

蘇錦西沒忍住，彎了彎唇：“哦，那麽……”

沈彥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你家哈哈多久來洗一次澡呢？”

沈彥握着咖啡杯，指尖不經意在杯壁上點了點。

“跟你家八百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