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跟你一起去

孟可然的耳提面命讓蘇錦西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也不知是不是閨蜜之間直接把這些事攤開來講了, 蘇錦西發動車子後，剛踩了一腳油門，又立馬踩下剎車。

孟可然随着慣性往前一沖。

“你幹嘛, 想到要跟沈彥單獨出去, 太激動了？”

蘇錦西拉起手剎, 正經起來。

“不是, 我就是突然有點害怕。”

孟可然看着她，有點兒不理解：“怕什麽？”

蘇錦西想了想, 說：“怕我自己是被渣體質。”

孟可然：“……”

孟可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思忖了好一會兒才說：“也沒什麽的，你不試試，不多接觸接觸, 怎麽能積攢經驗呢？而且, 我看沈彥也不是喜歡強制愛的那款霸道總裁。”

蘇錦西當然相信沈彥不好“霸道總裁強制愛”這口。

只是她與沈彥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在變得幾乎透明之後, 好像又有新的不安從心底裏冒出來。

蘇錦西唉了一聲，甩掉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 重新啓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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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沈家大宅。

餐廳內，長餐桌一米多寬, 沈鐘靈與沈彥相對而坐，主位坐着沈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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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來說, 一家三口難得聚在一起吃飯，本該是其樂融融才對, 可餐桌上的卻透着一股壓抑的死氣。

沈耀宗面色沉靜如水，話是對沈彥說，可目光卻落在手邊餐盤上。

“你過完年也二十九了，個人問題有沒有什麽想法？”

沈耀宗常年為事業奔忙, 與兩個孩子并不親近。只是現在年紀漸長，對親情的渴望反倒超過了對事業的狂熱。

只可惜，若把親情比作堤壩，這堤壩也該是在平時的日積月累中築就，而不是随口一句問候就能完成的。

更何況，這句問候多少有點超越界線、指手畫腳的嫌疑。

沈鐘靈敏感地擡頭看了眼沈彥，見他低頭看手機，像是沒聽見沈耀宗的話，忙岔開話題笑嘻嘻地打圓場：“爸，哥都多大了，這種事他自己有數。”

沈耀宗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有數有數，他能有什麽數！去年你劉叔叔家的侄女他看都不看就說沒興趣；前年趙家的女兒也是……就連舒瑤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都像是沒看到。現在別人說起家裏的孩子，就差問我一句你兒子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了！”

沈鐘靈心說她哥的性取向清晰得很。

只是，她清楚沈彥與沈耀宗之間的隔閡，既然沈彥自己不說，她也不會把沈彥和蘇錦西的事說給沈耀宗聽。

沈鐘靈想了想，正要說點俏皮話，緩和一下氣氛。

沈彥卻在這時放下了手機。

手機擱到桌面，發出一聲悶響，在寂靜的餐桌上，格外引人注意。

沈鐘靈頓了頓，暗叫不好，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沈彥臉上帶着點嘲弄：“怎麽，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現在不需要你了，你倒是想過過當父親的瘾了？”

沈耀宗一噎，因為心虛，氣勢弱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再怎樣，你也該趕緊找個能給你事業帶來幫助的女人。婚姻是很現實的東西，利益最大化對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就是一生的使命。”

沈彥輕嗤：“就像您對媽媽那樣？”

沈耀宗說不出話來。

他與太太陸岚珍的結合就是利益最大化，結婚生子後，他将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投在了事業上，以至于忽略了陸岚珍在這段婚姻中究竟快不快樂這個問題，更沒時間關注兩個孩子成長中的點點滴滴。

在沈彥十八歲那年，陸岚珍病故，而當天晚上，他卻還在國外與客戶談生意。

好像就是從那一天起，沈彥與他的關系徹底割裂。

沈彥掃他一眼，拿起手機，起身往外走去。

沈鐘靈跟上去叫他：“哥，你去哪兒啊？”

沈彥腳步不停，從門口拿了外套：“回家。”

沈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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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空氣帶着寒意，沈彥從沈家大宅離開後，也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驅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開着。

其實他本可以不答應沈鐘靈回來吃這頓晚飯，可終究，心裏還是有那麽點期盼，覺得或許他與沈耀宗可以在未來一次次的細微的相處中慢慢和解。

這個想法倒是與沈耀宗不謀而合。

可事實證明，他對沈耀宗的容忍線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提高的。

他與沈耀宗之間，就好像埋了一顆炸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引|爆|點到底在哪裏。

總之就是一觸即發。

沈彥嗤笑一聲。

正好夜已深，路上空曠許多，他一腳油門加速，引擎轟鳴，車子閃電般在夜色中疾馳。

等停下來，沈彥看看四周，恍然發現居然是蘇錦西家樓下。

車上顯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沈彥降下車窗，往樓上一望，按捺住把蘇錦西叫出來的心情，熄火關掉車大燈，從格子裏翻出一盒煙，抽了一支點燃。

星點橘色火光在沉沉夜色中忽明忽滅。

蘇錦曜停好車往單元樓走去時，餘光瞥見火星，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路燈光影幢幢，雖然看不清車上人的長相，但車标卻一清二楚。

蘇錦曜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電梯。

走進大門，蘇臨風和陳美萍已經睡了，只剩蘇錦西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玩手機。

蘇錦曜換好拖鞋，問她：“剛約會回來？”

蘇錦西愣了下：“什麽呀？今天陪孟可然相親，下午就回來了。”頓了頓，她起身朝廚房走去，“你今天怎麽不回自己家？要不要幫你煮宵夜？”

蘇錦曜跟她一塊兒走進廚房，拍拍她肩膀，挑挑眉：“螺蛳粉還有嗎？”

“你瘋了吧？”蘇錦西朝父母房間望了眼，壓低聲音，“爸最受不了螺蛳粉的味道了！”

“不是睡了嗎？你吃不吃？”

蘇錦西猶豫了一下：“要是被爸媽發現……”

“就說是我吃的，行了吧？”

蘇錦西樂颠颠地回房間拿囤的螺蛳粉。

蘇錦曜想了想，朝陽臺走去，往下一望，剛才那輛車依然停在原位。

沒過多久，耳邊響起蘇錦西的聲音：“看什麽呢？”

蘇錦曜問她：“老實交代，真沒約會？”

蘇錦西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說了沒有就沒有。”

蘇錦曜指指樓下：“那輛車好像是沈彥的吧？”

蘇錦西心頭猛地一跳，從陽臺伸出腦袋：“哪兒？”

蘇錦曜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好，現在确定你今天沒有約會了。”

說完，拿過她手裏的螺蛳粉往廚房走去。

蘇錦西目光在樓下搜尋了一圈，夜色模糊，她也看不太清，想來想去，幹脆拿出手機給沈彥發了條信息。

蘇錦西：在哪兒？

沈彥很快回複：在家。

蘇錦西：哦。

沈彥：查崗？

蘇錦西：“……”

蘇錦西倚着陽臺門，笑眯眯地打字：那你給查嗎？

沈彥：手機都能交給你，還有什麽不能查？

蘇錦西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過了會兒，從屋裏飄出奇妙的味道，蘇錦西最後探頭探腦地朝樓下看了眼，這才轉身進去。

沈彥見樓上某個陽臺的人影消失了，這才緩緩收回目光，嘴角輕輕地擡了一下。

而後，重新發動車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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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一晃而過，假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幾乎整個寫字樓都充斥着“不想上班”的氣息。

蘇錦西也有點心神不寧，倒不是因為假期綜合症，而是想到沈彥說的經濟論壇。

翻翻日歷，論壇開始的日子也不遠了。

蘇錦西揣着心事出去打水，回來時，前臺告訴她：“老板約了一家物流公司談明年的物流合作，但老板這會兒有事不能過來，讓你先去探探對方的底。”

蘇錦西點頭：“知道了。”

回辦公室放下杯子，拿起記事本，她便朝會議室走去。

一推開門，她的腳步卻驀然停住。

喬安一身職業裝，施施然坐在會議桌邊，聽到門口動靜，她的目光從手機上挪開，朝蘇錦西望了過來。

兩道目光交錯之際，空氣中彌漫起一陣無聲的硝煙。

蘇錦西回過神來，扯扯嘴角，公事公辦走到喬安對面坐下，開門見山道：“喬小姐，貴公司的報價麻煩給我一份。”

喬安哼笑一聲，從文件夾中抽出一份報價單遞過去。

蘇錦西目不斜視地審閱着報價表，臉上沒什麽表情。

喬安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臉上。

不得不承認，蘇錦西長得确實比她好看。而且喬安心裏也清楚，紀玉軻跟她在一起多少有她身後家底的加持。

更何況，現在紀玉軻工作上的危機逐漸解除，誰知道他在冷靜下來之後，會不會重新衡量她與蘇錦西的分量。

正想着，蘇錦西忽然在這時擡起頭對她說：“喬小姐，你們家的陸運費是不是有點高了？”

喬安回神，對上蘇錦西的視線，突然發現蘇錦西眼神幹練精明，看上去工作能力也不差。

種種對比下來，喬安心裏像是燃起了一把火，這把火迅速蔓延至全身，叫嚣着要往外發洩。

恰在這時，張星宸推門進來，一邊道歉，一邊在蘇錦西旁邊坐下。

喬安想到些什麽，突然開口：“蘇小姐，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倒杯水？”

張星宸見狀，扭頭責備了蘇錦西一句：“小蘇，你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快去幫喬經理倒杯水。”

蘇錦西皺皺眉，張星宸向來這樣，喜歡在外人面前教育自己員工，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顯得他特別牛逼一樣。

她懶得在這兩人身上費心思，起身去飲水機邊給喬安接了杯水。

喬安摸了一下紙杯，笑道：“蘇小姐，有點涼呢。”

不等蘇錦西開口，張星宸已經吩咐：“小蘇，幫喬經理重新倒一杯。”

蘇錦西太陽穴跳了兩下。

從剛才的報價單來看，喬安他們公司的價格确實是目前合作的所有物流公司中最經濟的。

因此，張星宸的合作意向非常大，也難怪用蘇錦西做人情，來與喬安“建交”。

蘇錦西自然明白這一點，心裏默念“不跟傻瓜共短長”，然後幫喬安重新倒了一杯熱的。

喬安看着她，挑挑眉：“蘇小姐，這次好像有點太燙了。”

蘇錦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喬安臉上的挑釁已經溢于言表。

張星宸是個人精，怎麽會看不出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以自己利益為先，叫了蘇錦西一聲：“小蘇，還愣着幹什麽？再幫喬經理重新倒一杯。”

蘇錦西面無表情地看向張星宸：“張總，我讓前臺進來幫喬經理慢慢調水溫。”

張星宸一噎，想說些什麽，忽然想起了沈彥，一下子裝聾作啞起來，把戰場留給蘇錦西和喬安。

喬安婊裏婊氣一笑，摸了摸小腹，一臉得意地對蘇錦西說：“蘇小姐，真不好意思啊，我剛懷孕，對吃穿用度、周邊環境确實有點敏感呢。”

她加重了“懷孕”兩個字，試圖從蘇錦西臉上看到一絲嫉恨之類的神情。

可蘇錦西的反應卻讓她失望了。

蘇錦西挑了挑眉毛，嘴角嘲諷一勾：“原來是這樣。那麽喬小姐，也麻煩您搞清楚，您肚子裏揣着的是您老公的孩子，不是大家的孩子，更不是人類之光。我照顧您是情分，不照顧您是本分，您要是嫌我的水溫度不合适，麻煩您回家讓您老公慢慢調。畢竟讓您受孕的是您老公，而不是我。”

喬安氣得滿臉通紅，卻又說不出話來。

張星宸擔心孕婦出事兒，張嘴指責蘇錦西：“小蘇你……”

蘇錦西打斷他的話：“張總，在您發話之前，我想先打個電話可以嗎？”

說完，她也不給張星宸點頭搖頭的機會，徑直拿出手機，撥通了沈彥的電話。

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怎麽了”，蘇錦西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眼眶發熱。

她不想在張星宸和喬安面前哭鼻子，忙悄悄吸了口氣，這才說：“沒什麽，你那天說的經濟論壇，我要跟你一起去。”頓了頓，她加重語氣，叫了他一聲，“沈彥。”

張星宸神情一滞。

喬安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沈彥”兩個字有點兒耳熟。

蘇錦西說完之後，便挂斷電話，而後看向張星宸，擡了擡下巴：“張總，您剛才想說什麽？”

張星宸定定看着她，蘇錦西直勾勾地與他對視。

足足好幾秒種，張星宸才緩過來，看向喬安，話卻是對蘇錦西說的。

“小蘇，替我送喬經理出去吧。這個價格不合适，沒有磋商價值，我們沒必要換掉原來的合作物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