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飯畢，許弈下樓去扔垃圾，回來時，發現江檀打開了自他入住從未開過的電視，放的還是《小豬佩奇》，她正坐在沙發上笑得哼哼呵呵。

這集正好在放佩奇去斑馬蘇怡家開過夜派對，蘇怡把斑馬爸爸的電視頻道換成了動畫頻道，斑馬爸爸說：“我正在看別的節目。”

蘇怡回：“但是你看的節目好無聊啊爸爸。”

許弈無語地說了句：“你居然看動畫片！”

于是江檀有樣學樣地道：“但是別的節目好無聊啊爸爸……”

許弈心中一停：“你叫什麽？”

“甲方都是爸爸。”江檀反應迅速。

許弈心頭卻有些亂。

“幼稚。”許弈為了避免跟她同處一室，起身去了卧室，打開電腦上網。

某論壇上，網友正在為某個案子讨論得熱火朝天，許弈也手指飛舞打了一大段話，作為自己的專業見解。

忽地某人俏麗的臉在門邊探了探，江檀笑嘻嘻：“許弈，你在上網？”

“嗯，不看動畫片了？”

“不看了，我想洗完澡就睡覺了，有毯子嗎？”

許弈從櫃子裏翻了一床毯子，一個新的枕頭：“你睡床，我睡沙發吧。”

江檀搖頭：“不用了，我睡沙發就好。”

等許弈洗完澡出來，沙發上的江檀，已經安靜地睡着了，神情狀态恰如一年之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沉靜地看着她，卻情不自禁又撫了撫唇瓣。

這些日子，他确實有意去為難她，也心生過邪惡的想法，想要争一口氣，可是看她受苦，他終是不忍……

許弈在心中默嘆了一聲，把她連人帶毯子地抱回了卧室，走的時候還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他一把門關上，江檀就睜開了雙眼。

那種動靜，頭再昏沉也會醒的。

許弈，真的是很好很好的……這麽正人君子，從不趁人之危……雖然這些日子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樣，但是起因都在于自己。

明天早上，要不然好好跟他談談，為自己的離開好好道個歉，說說自己當時的害怕又尴尬的心情，宣布和解，從此兩人友好相處……他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翌日，許弈貌似起得挺早，在廚房裏煮了白粥、雞蛋，還從冰箱裏翻出了醬菜、吐司。

江檀整了整衣服頭發，在廚房門口探了一探。

“感覺好些沒？”許弈溫和地問。

“好多了。”

許弈走過來，試了試她的額頭。

“唔，體溫已趨正常。”他松了一口氣，“快去洗臉刷牙，準備吃早餐了。”

吃早餐的時候，江檀想着要道歉的事兒，但是突然直入主題，也好突兀，便打算先說點兒別的。

“那個，我的門怎麽辦，去找鎖匠嗎？”

許弈擡眼看着江檀，突然怪異地咳了一聲，随後拿出一串熟悉的鑰匙，放在了茶幾上。

“……！！！”江檀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向他。

“昨天見你沒帶鑰匙，悄悄拿了。”他憋着笑意。

江檀持續瞠目結舌，不知作何反應。

“你是故意的！”江檀氣道。

“不，我跟你一樣，忘了有鑰匙！”許弈平靜地道。

江檀晃了晃神，她好像也說過類似的！

“你就這麽想報複我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江檀一把拿過鑰匙和包包，氣呼呼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許弈把江檀落下的睡衣趁她關門時遞了過去，若無其事地說道：“今天你還要上班嗎？用不用我送你？”

江檀氣得說不出話，一把奪過袋子，把門用力摔上了，可是想想又不解氣。

“許弈！”江檀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同時又打開一道門縫，伸出一只手，比了個大拇指，随後再翻轉一百八十度，把大拇指朝下。

鄙視！深深鄙視！

随後再“哐”的一聲，迅速把門關上了。

來到店裏，敏姐已經在工作，問道：“怎麽樣？病好了？”

“好了一大半，就等着扁桃體消炎恢複了。”

林敏儀宛如游蛇般靠過來，眉毛一挑：“昨天許律師來了，聽到你生病了，整個人對你關心得很，他可有給你什麽關愛？”

江檀暗暗咬牙，最後淺笑一聲：“有啊，滿滿的全都是關愛。”就差把她關在家裏了……

工作的時間，收到他數條信息，江檀決意不回。

并非單純氣他藏着鑰匙不給，更氣的是，她當時真的想好好地跟他和解，卻不想被他耍弄！

他好像在讨好她似的，發來信息說：“辦公桌就選你一眼看中的帶副桌的那張。”

江檀哼了一哼，說不回就不回。

生氣，火大！

許弈坐在辦公桌前，看着久不回應的某人的頭像。

邵遠輝悠悠進來，問道：“師弟，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連客戶都不見了。”

許弈皺着眉頭望了他一眼：“昨天那位客戶怎麽說？我記得他是來咨詢專利侵權的？”

“嗯，這方面你是專家，我讓他有時間再約你。”

“好的，謝謝。”許弈垂首工作。

邵遠輝卻撐在辦公桌前，看着許弈，語氣暧昧地問：“師弟，你真的不跟師弟交代一下你和小師妹的事嗎？”

“師哥想多了。”

“是嗎？還是你遇到什麽追求女生的難題了，師哥好歹是過來人，可以幫你的。”

許弈擡眼看着他，發覺邵遠輝是打聽八卦大于真誠幫忙，搖頭道：“你真的想多了。”

“師弟，你會後悔的。”

許弈現在就有些後悔……

邏輯上，是他曾被她撩到了就跑，所以他才想為難耍弄她一下，求個平衡……可，看到她的反應，好像他做得有些過分了……

但是過分在哪裏，許弈找不到答案。

午後又發了條信息：“還在生氣？”配上“我錯了”的表情包。

對方還是沒有回複。

許弈感覺自己仿佛要唱一首涼涼了。

許弈發表情包的時候，江檀正在房屋産權交易中心大廳等爸爸，看着那張表情包，心裏的氣減了減。

父女辦完手續出來停車場，江興傑看着江檀的車，問道：“這是你媽的車？給你了？”

“嗯。”

江興傑冷笑道：“楊明全這麽厚的身家，卻摳摳搜搜連新車都不舍得給你買一輛。”

“不是，他們想送我輛新車，是我自己覺得開着新車太招搖，就要了這輛舊車。”

“你去過他們家了？”

“沒有。”

江興傑極為嘲諷地說：“算他們命大，現在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爸——”江檀無語地叫了江興傑一聲，再幽怨地看着他，心想着你不也和廖虹、江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嗎？

江興傑沒好氣地道：“行了，不跟你說這些了，你現在搬回老房子住了嗎？”

“住了幾天了。”

“那許弈住哪裏？”

江檀覺得爸爸真的是很關心許弈啊，差不多把他當半個兒子看待，以前對他抱以無限希望，期待他可以直升研究生，畢業後仕途順利。

偏偏他沒有走這條路。

江檀當時太小，不是很懂這些，也沒有過多問詢。

她吱了吱聲：“就住對門502。”

江興傑有些驚訝：“周教授家？老教授去世後，他們家不是一直空着嗎？兩個子女也在國外，很少回國。”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聯系上周家子女的，可能他們回來過，遇到了許弈吧。”

江興傑悶聲：“也有這個可能。”又看了看江檀，“你還沒有去過我那兒，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打算真的不認我們了嗎？”

江檀否認着：“不是，我一回國就在忙創業的事，加上最近接了項目，真的很忙。”

“反正你們這些年輕人，天天忙得爹娘都不要……”江興傑很是不滿。

江檀正要開門上車，江興傑又走過來：“對了，下回你跟許弈說一聲，讓他有空去看看他爸爸。”

“……”江檀心中有些奇怪，“許弈爸爸不是調到直轄市去了嗎？難道他這兩年都沒有跟他爸爸見面？就算他媽媽去世了，父子過年時還是會回老家過的吧……”

江興傑似乎有難言之隐，嘆道：“家家有本難忘的經——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既然回國創業，那就做出番樣子來。”

晚上，江檀回家後聽到敲門的聲音，透過貓眼看到許弈那張英俊的臉。

隔門生氣地喊話：“許大律師有何貴幹，莫非又是藏鑰匙的？”

見她搭理了自己，許弈笑了笑：“江檀，若不是你忘記拿鑰匙，我也不會順勢藏起它。”

“這麽說，是我的錯？”

“不，我并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極限。”門那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極限？什麽極限？江檀聽不明白。

“我知道你聽不明白，我何嘗不是說不清楚。”

江檀聽着聽着，感覺不大對勁，悶哼一聲，打斷了他：“那你敲門到底有何貴幹？”

“養花。”

門吱呀一聲開了。

江檀站在客廳與陽臺的門邊，怒氣尚留地指了指陽臺上的那些花：“這些花原本就是你種的，你自己搬回去慢慢打理罷。”

許弈擡眸定定看着江檀：“不，我拒絕搬過去。”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眸子幽深不見底，讓江檀不敢直視。

正打算退回客廳時，耳旁卻聽到他沉沉地說：“我若是把花搬過去了，便少了一個來你這兒的理由，你覺得我會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