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四年後，英國。

這裏的天氣永遠是說變就變。

前一刻看着還晴朗的天空突然就陰雲密布，看着似乎就要下雨了。

岳瑤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關上了窗戶，轉身說道，“看來超市沒法去了。”

陶夢羚原本正看着電腦，擡眼也看了一眼窗外，說道：“那還是明天再說吧。——晚餐你想吃什麽？”

“讓阿姨随意做吧。”岳瑤走到她身後，“在寫什麽？看你做了一上午了。”

“下次研讨會的報告。”陶夢羚回答，嘆了口氣，“教授總是很壞心出些困難的論題給我呢。”

“但這也是他喜歡你的證據吧？”岳瑤扭了捏她的肩膀，“休息一下吧，什麽時候交？”

“時間還足夠。”陶夢羚回答，關了文件，揉了揉脖子，“不做了，眼睛都累了。”

“那如果不去超市的話，下午要做點什麽？”岳瑤問道，在她身邊坐下。

“我想要吃草莓的蛋糕。”夢玲說道，靠在岳瑤肩頭，“下午要處理公司的事情，如果有蛋糕吃的話就太好了。”

“那我做。”岳瑤笑着推了她一把，又重新起身，“也很久沒有和阿姨一起做甜點了。”

陶夢羚看着她走出了房間，想必是要去廚房。

她活動了下身體，又重新坐下，打開了公司的文檔。

父親去世後，她繼承了家業。但是雖說是黑道出身，在明面上他們家是正規企業的經營者，就連躲到國外的那個叔父在名義上也是公司的董事之一。

她想岳瑤多少也猜到了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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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岳瑤并沒有反感。

她答應她一起留學後，便從學校休學，專心攻讀了語言。

然後和她一起到了英國。

她和同一個學校的人會聊天交談，也會參與各種社交活動，但是比起那些不得不參加的東西，她寧可一個人呆在家裏做做甜點，或是和陶夢羚聊聊天，并不會與人親近。

“而且，我真的不能忍受男性的觸碰。”

岳瑤還如此說。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無限地畏懼起異性的觸碰，只是擦過一下肌膚都會大驚失色地往後退去，也曾因此造成過不少的誤解。

“我并沒有讨厭他們的意思。但是真的忍受不了，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會想起在高中時候的事情，然後真的覺得很惡心。”

陶夢羚想起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呆在岳瑤身邊的一個人。

他叫做黎浔鶴。

年紀甚至比她們還小上一歲，與岳瑤在同一個地方做過社區服務，又剛好是一個學校，所以自然便認識了。原本說他在國內有女朋友，但是前段時間終究還是正式分手了。然後就更加頻繁地出現在了岳瑤的身邊。

只是陶夢羚并不擔心。

家裏的阿姨和岳瑤提過治療，岳瑤婉拒了。

“我覺得和夢玲就算這樣一直過下去也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無法忍受異性的觸碰，更無法忍受任何的異性對自己表達出過分的好感。

岳瑤雖然沒有陶夢羚一般的美貌，但在一般人看來也應該算是漂亮，所以在擺脫那個高中的生活後，越發地光彩起來。每當異性對她表現出好感的時候，她都會毫不留情地斷絕和這個人的一切聯系。

是很傷人。

然後陶夢羚會告訴她，她什麽錯都沒有，她這麽做——是善良的。

岳瑤從最初的懷疑到現在的理所當然，陶夢羚看在眼裏。

她低垂着視線看着公司的文件。

窗外淅淅瀝瀝下了雨。

岳瑤依舊會做惡夢，回到那一天，但她的噩夢随着時間的推移在緩緩地減少着。

她疑惑着普通人是否都會被那樣的場景困惑如此之久，還是說只有岳瑤是特例。

因為自己出身在那樣的家庭裏，在尚未懂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人死後會腐爛成怎樣的樣子，甚至知道人在活着的時候能腐爛成什麽樣子，所以對于類似的事情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但是一般人是會覺得恐懼？

陶夢羚疑惑着。

是一般人的日常生活裏不會出現的事情，是異常的事情。

可是真的能困擾一個人如此之久？

看着岳瑤夢中驚醒後那大汗漓淋的模樣，陶夢羚心髒會抽痛起來。

自己并不覺得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是錯的。

她太善良，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惡意。自己只是讓她淺嘗，用微小的傷痛和代價換來對世界的認知，然後在這個如同垃圾的世界上，純潔無垢的岳瑤，呆在自己的身邊才不會受到傷害。

她嘆息。

你只要看着我就夠了。

你只要想着我就夠了。

你的唇中只要吐露出我一個人的名字就夠了。

但是，她應該——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