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一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岳瑤坐的車行駛在古香古色的街道上，她才意識到之前陶夢羚說的還都是謙虛的。

沿着河岸開車上來的時候就已經遠遠看到這邊各處停着的豪華轎車。下車後就能看到有不少人正從各自的車裏走下來。

多數都是西裝革履的男性，身邊跟着一位或者幾位優雅得體的女性，中年人居多，但同樣穿的輕便禮服的年輕人也不在少數。而且似乎每家人家都有自己的司機和随從。

岳瑤偷偷打量着四處的人群下車，甚至發現不少在報紙新聞上見過的人都出現在了面前。

日光濃烈。

她畢竟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心下膽怯，看了眼前座上下去的陶夢羚，覺得身上的禮服有些難過起來。

要是把頭發紮起來就好了——

也許是天氣炎熱的關系，岳瑤感覺背後滲出了汗水。

陶夢羚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散發着光芒，藕白又纖細的手臂從禮服的短袖下伸出，日光下幾乎泛起耀眼的色澤。

然後、那近乎人偶的臉龐依舊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她想着要盡快跟過去，身邊卻湊來一個男子，“瑤小姐，現在人多，夢玲小姐吩咐我照看您，請跟着我。人多很容易走散了。進了前廳後人就會少了。”

她轉眼問男子：“夢玲她……”

男子突然低頭，對着一位正走來的老人行禮。

老人身着一件深紅色印金的唐裝，頭發雪白，雖然身後跟随着數十多人，但那背脊挺直的模樣想必還不需要攙扶。

——所到之處無一人不恭敬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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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瑤見狀也一同低下頭去。

擡頭時便看到夢玲招呼道：“大爺爺。”

她——

岳瑤隔着濃烈的日光凝視着她的側臉。

她這是第二次在她臉上見到如此這樣的神情——

像是人偶一般。

像是冬夜裏落下的雪。

像是她在很遙遠的哪裏。

“夢玲，來了就好，進去吧。”老人晃了晃手，說道。

岳瑤敏感地覺得四周射來了各種意味的視線，全部紮在前面那少女的身上。

但是其中有一個視線——

她擡頭。

在老人身後跟着一個年輕人，若不是這年輕人穿的格格不入她可能還沒有辦法一眼就注意到他。

年輕人個子很高，與其說是在老人身後，不如說基本就是在老人的身邊，染成灰藍色的頭發像是沒打理過就出門一樣翹的亂七八糟，一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米色套頭衫搭配着一件同樣質感的灰色七分褲，腳上竟然随随便便套着一雙洞洞鞋。他的皮膚是長久沒曬過日光一般的白色，眼圈深重——在這滿是鮮亮整潔的人群中，甚是紮眼，以至于岳瑤一下就發現了視線的來源。

那個人和岳瑤對上了視線，打了個哈欠撓了撓後腦勺，将視線轉回了陶夢羚身上。

岳瑤疑惑着跟着人群往前走去，聽到身邊的男子吩咐：

“小姐，進門前會讓您洗手，您照做即可，而且絕對不可踩踏任何的門檻。”

“進門後夢玲小姐要在前廳上香叩拜，因為您是養女，所以不用。屬下也只能走到前廳，之後人就會少了，您跟着夢玲小姐就可以了。”

岳瑤感覺手裏滲出了汗水。

雖然知道，也猜到一些——但是從沒想過竟然會是這麽嚴肅隆重的場合。

她穿着新作的黑色小禮服，跟着夢玲走到門前。

那位“大爺爺”洗了手，撩了衣擺走進門。然後是幾個中年人，再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然後才輪到了夢玲和岳瑤。

幾行人走進前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寬敞的庭院，松柏茂密投下了陰影，岳瑤覺得了稍許的涼快。

她和身邊的男子跟着前面的人穿過庭院，來到前廳。

岳瑤穿着平日不會穿的衣服，走的又急，進前廳之前一個沒留神差點磕在臺階上。

岳瑤踉跄了一下就被一個人大力抓住了胳膊，沒有摔下去。

她點了一只腳重新站起來，擡頭時候見到夢玲已經從她胳膊上松了手，留了一句“當心”又趕到前面去，只留下發絲間隐約的涼意。

“你就跟到這邊嗎？”

岳瑤問身邊的男子。

男子臉色慘白，茫然地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