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對于小時候的事,季希的記憶只記得五歲之後的事。據孤兒院的人說,季希是三個月大的時候,被人扔到了孤兒院門口,小小的他裹在襁褓裏,被扔在雪地上。孤兒院的人發現時,他已經被凍的小臉通紅,當時就發起了高燒,他們都說他能活下來是奇跡。

季希五歲的那年夏天,孤兒院一早便來了很多義工,說是政府部門要孤兒院拍一個宣傳片,為孤兒院争取更多的救助。孤兒院的院長張奶奶自然非常高興,在頭天晚上就叮囑小夥伴們好好表現,期待他們能通過這次錄制宣傳片的機會,被好心人看上,領養回家。總比留在孤兒院受苦強得多。

義工們來的時候帶了很多零食,尤其還有一箱冰激淩。孤兒院雖然有政府的支助,但那些錢僅僅夠維持孤兒院的日常開銷,平時別說吃零食,就連肉食都很少。一次性出現這麽多零食,小夥伴們都高興壞了,為了能多分點零食,他們争先恐後的表現,季希自然也不例外。

幫了義工們很多忙的季希,分到了一個草莓味的冰激淩,美味的冰激淩很快讓季希覺得,這些來做義工的叔叔阿姨一定是張奶奶故事中的天使。

季希拿着冰激淩小心的舔舐着,他很珍惜,不想那麽快就吃完。可是天氣太熱,冰激淩很快就化了,粉紅色的液體流在手上,他連忙去舔,卻忘記了看路,直直的撞到了一個義工阿姨身上。

看着冰激淩掉在地上,季希心疼的都快哭了,但他強忍着眼淚,懂事的道歉:“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去拿紙巾幫您擦幹淨。”

那個義工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溫和的笑着說:“沒關系,阿姨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是阿姨身上的衣服髒了,你能帶阿姨去個沒人的地方弄幹淨嗎?”

季希看了看地上的冰激淩,乖巧的說:“阿姨,張奶奶的房間行嗎?張奶奶一般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回房間,這會兒應該沒人。”

那女人依舊溫和的笑着,說:“可以啊,你幫阿姨帶路好嗎?”

季希點點頭,最後看了看地上的冰激淩,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轉身走向張奶奶的房間。季希帶女人進了房間,在張奶奶的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女人,說:“阿姨,給您紙巾。”

女人接過紙巾,卻轉身來到門前,将房間的門反鎖,原本溫和的面容變得猙獰,她一把拽住季希的手腕,惡狠狠的說:“我最讨厭你這樣的小鬼,一天到晚除了惹麻煩,就是惹麻煩。我剛買的新裙子,就為了今天穿,你居然給我弄髒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季希被吓壞了,他哭着說:“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給您弄幹淨,您別生氣。”

“哭哭哭,就知道哭!”

女人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打的季希嘴角當時就出了血,白嫩嫩的小臉上五個鮮紅的指印,他恐懼的看着女人,他不敢哭,可是眼淚卻忍不住的往外流。

“對不起,阿姨,求求你別打我……”

女人看着季希臉上的巴掌印,眼神閃爍,可季希的眼淚卻再次刺激了她,她四周張望着,一眼就看見了張奶奶的針線盒。她拉扯着季希走過去,打開針線盒,從裏面挑了一根最長的針,猙獰的看着季希,說:“小朋友,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不然你永遠學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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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希恐懼的看着女人,乞求的說:“不要,阿姨,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敢了,您饒了我吧,嗚嗚……”

無視季希的哀求,女人拿着長針狠狠的紮進季希的身體,一針又一針,一針又一針,季希疼的直哀嚎,卻被女人死死的捂住嘴巴……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告狀,我就每天過來折磨你。聽見了嗎?”

季希蜷縮着身子,驚恐的看着女人,拼命的搖着頭,小聲的說:“聽……聽見了。”

女人走上前,捏住季希的下巴,皺着眉說:“巴掌印消除之前,你不準被別人發現,否則……”

女人拿着那個銀色的長針,在季希眼前晃了晃。

季希驚懼的向後縮了縮身子,拼命的點頭。季希驚恐的模樣似乎取悅了女人,她滿意的笑着說:“乖,下次阿姨再給你買冰激淩。”

看着女人離開的背影,季希顫抖的躲到了房間的角落裏,無聲的哭着,他不敢出聲,害怕那個可怕的女人會再次出現。他直勾勾的看着房門的方向,直到院長張奶奶走進來,發現了他,季希才慢慢放松下來,暈了過去。

季希當晚發起了高燒,一直在說胡話,張奶奶守了三天,才算慢慢好了起來。只是無論張奶奶怎麽問,季希都沒有說出那天發生的事。

一個星期後,那個女人再次出現,季希驚恐的眼神讓她很是得意,她找借口帶走季希,季希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她拖着去了一個沒人的房間。這次的針是她自己帶來的,很長很長,紮進身體很疼很疼,季希絕望的嗚咽着,他想求救,他期待着能有人阻止女人的暴行,可是一直到結束,也沒有人來。

那個女人心滿意足的走了,走之前照例在季希眼前晃了晃那根長針。就這樣,那個女人又來了三次,院長張奶奶也終于發現了異常,在最後一次的施暴中,張奶奶找到了季希,狠狠的甩了那個女人一巴掌。

從那以後,女人沒再來過,卻成了季希一輩子的噩夢,尤其她在他眼前晃動長針的動作。而剛剛簡書的動作,跟那個女人是那麽相像,讓季希有一瞬間覺得,他再次回到了童年,而簡書則成了那個可怕的女人。

季希不想再呆在這裏,就算被當街打死,也好過被噩夢折磨。他強忍着內心的恐懼,拿起地上的針管,一咬牙紮進自己的手臂,抽出滿滿一管血,放在桌子上。這就當作簡書給他食物的回報,他們兩清了。

季希來到門前,指着門鎖,看向簡書。

簡書無措的看着季希,解釋道:“季希,對不起,我剛才只是開玩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氣好不好?”

季希堅持的指着房門,沉默的看着簡書。

簡書見狀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說:“不行,季希,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真的只是在開玩笑,你原諒我好嗎?”

季希心裏驀然升起一股煩躁,他喉嚨間發出陣陣低吼,只有眼白的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簡書。

簡書再次向後退了一步,态度堅決的說:“季希,對不起,除非我死,否則我不能放你離開。”

季希白色的眼睛閃過紫色的光,他飛快的朝着簡書撲了過去。簡書甚至來不及躲閃,就被季希撲在了地上,身子後仰,後腦勺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簡書當即就昏了過去。

季希見簡書沒了動靜,不禁心裏一緊,趴在他的臉上看了看,這才發現他昏了過去,緊接着便是一股血腥味傳來。他伸手摸了摸簡書的後腦勺,黏黏的觸感,溫熱的液體,刺激着季希的感官,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吼……

當簡書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慕然想起傍晚發生的事,他猛然坐起身,只感覺眼前一黑,頭暈的厲害。他下意識去摸腦袋,這才發現他的頭上包着紗布。簡書一怔,強撐着身子下了床,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季希。簡書松了口氣,當目光觸及桌上的那只針管時,他的心就跟針紮了一樣,疼的他捂住了胸口。

簡書猶豫了一瞬,走到桌前,将針管拿了起來,轉身回了卧室。

季希睜開眼睛,又閉上,心底一陣苦笑,他天真的以為簡書會像方曉華和王涵一樣,把他當作朋友,到頭來不過是個笑話,他在簡書眼中不過是個特別的實驗品罷了。不過也好,至少等他找機會離開後,不會有什麽留戀。

簡書沒有像之前那樣早早的起床,甚至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季希依舊沒聽到卧室裏的動靜,心軟的他不禁開始擔心,掙紮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進去看看。房間裏很安靜,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季希小心翼翼的靠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他眉頭緊皺,趴在簡書身上,打算仔細查看他的傷口。

季希的動作弄醒了簡書,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希,虛弱的說:“季希,你醒了,是不是餓了,我這就去給你換吃的。”

季希聞言心裏再次一軟,将他按在床上,在他手心寫道:“我不餓,幫你看看傷口,你別動。”

簡書嘴角微揚,配合的轉過身。季希離他很近,微涼的呼吸噴在脖頸間有些癢,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換來季希一聲不滿的低吼,簡書的臉莫名有些發燙。

季希看到紗布滲出的鮮血,已經染到枕頭上,眉頭皺的死緊,在簡書手心寫道:“你的傷口又滲血了,還是去找醫生看看吧。”

“我沒事,不用找醫生,你幫我換換藥就行。”簡書下意識的拒絕,他不想離開家,不想離開季希,至少今天不行。

“你确定?”

“嗯。只是我有些頭暈,可能這兩天都不能上班,不過我會讓人送吃的,不會讓你挨餓的。”

季希心情複雜,沒有回應簡書的話,而是起身去拿醫藥箱。看着季希摸索着出了卧室,又費勁的走進來,簡書心裏暖洋洋的,似乎頭上的傷也沒有那麽疼了。

季希小心的給簡書換了藥,起身要走,卻被簡書拉住了手腕,他輕聲說:“季希,昨天的事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

季希想要掙開簡書的手,卻被他抓的死緊,他惱怒低吼一聲:“嚯……”(放手!)

簡書下意識的松開季希的手,見他要走,委屈巴巴的說:“季希,我頭暈,我好像發燒了。”

季希一怔,伸手去摸簡書的額頭,卻忘了他現在沒有體溫,只得又扒開醫藥箱,費勁吧啦的找體溫計。将體溫計遞給簡書,季希示意他量量體溫。

簡書将體溫計接了過去,輕聲說:“我以前一生病,爸媽總會陪在我床邊,可是現在……”

季希猶豫了一會兒,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心軟的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低吼一聲:“嚯……”(最後一次,再心軟我就是傻蛋!)

簡書見狀嘴角上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季希,笑眯眯的說:“季希,你真好!”

季希沒好氣的低吼道:“嚯……”(閉嘴!否則吃了你!)

簡書沒聽懂季希的話,其實就算聽懂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他乖乖的将體溫計塞到腋下,側身看向季希,心裏暖洋洋的,感覺特別安心。

五分鐘後,簡書将體溫計拿了出來,看了看說:“季希,37.8度,只是有點低燒,吃點藥就好了,別擔心。”

季希伸手去要體溫計,簡書下意識的縮了縮手,說:“季希,你眼神不好,就別看了,這體溫計我還是會用的。”

季希依舊伸着手,一聽簡書的話,他就知道這人很少撒謊,否則也不會說出這麽蹩腳的理由。

見季希堅持,簡書下意識的想要甩手,卻被季希的低吼聲打斷,“嚯……”(別耍花樣,我是半瞎,還沒瞎到動作都看不清。)

簡書只好乖乖的将手裏的體溫計遞給季希,季希拿過來,放在眼睛上看了半天,才看到上面的溫度,38.9度,他心裏一緊,拉過簡書的手,說:“你趕緊打電話找醫生,肯定是傷口感染了。”

簡書執拗的說:“不行,我不能讓別人發現你的存在。”

“只要我不開口,沒人能發現我是喪屍,而且我可以躲在衛生間。要是不想死,趕緊跟醫生聯系。”

“季希,你在關心我,對不對?”

季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清奇的腦回路真是讓他無力吐槽。如果不是簡書頭上的傷是他弄得,他真是懶得管。

“快點,別墨跡!”

“季希,你幫我拿藥,我先吃藥試試,如果今天不能退燒,那我再找醫生,行嗎?”

兩人沉默的僵持了一會兒,季希犟不過簡書,只好從醫藥箱拿了消炎藥和退燒藥,又倒了些水,喂他吃了下去。見他還想說話,季希威脅的低吼一聲,在他手心裏寫道:“睡覺,再多說一句,你就自己呆着吧。”

簡書乖乖的閉上嘴,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季希見他睡熟,走向廚房搜羅了一圈,居然找到一袋大米。季希想了想,從冰箱裏找到之前剩下的肉,簡單的切成小塊,自己吃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給簡書熬了大米瘦肉粥。

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簡書才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床邊的季希,欣喜的說:“季希,你一直都在嗎?”

季希沒有回應簡書,拿着體溫計遞了過去。簡書心情愉悅的接過體溫計,量了量體溫,笑着說:“季希,36.8度,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季希明顯不信他的話,将體溫計接了過來,費勁吧啦的看了看,待确定是真的退燒後,他才站起身,将廚房裏熬好的粥端了過來。

看着面前的瘦肉粥,簡書的嘴角揚了又揚,說:“謝謝你,季希。”

季希沒有回應,轉身出了房間,這次簡書沒有攔他。

簡書就這麽在家裏養了三天傷,那個叫李麗的女人每天早上都來,給他們送各種肉類。不過簡書從沒讓她進來,敷衍的解釋了怎麽受的傷,并讓她保密後,就拿着換來的肉類回了房,關門上鎖,動作利落的根本不像個受傷的人。

因為簡書三天沒有上班,上門的人絡繹不絕,都被簡書拒之門外,連面都沒能見着。所以李麗這樣的待遇已經算好了,至少能見到本人。

“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季希起身走向卧室,将房門一關,往床上一躺,絲毫不管簡書幽怨的眼神。

“教授,教授,我是肖麗,您起床了嗎?”

門外傳來的女聲嗲聲嗲氣,聽得季希渾身發毛,連忙抽了張抽紙,将耳朵堵上了。

簡書原本不打算回應,就當沒聽見,可是門外的女人太不知趣,一直在敲門,不聽到回應不罷休的那種。

簡書不耐煩的說:“你找我什麽事?”

聽到回應,肖麗很高興,連忙說:“教授,聽說您受傷了,我專門托人熬了雞湯,拿過來給您補補身子。”

這種時候能夠弄到食物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還要熬制,肖麗的身份遠不如季希,對于她來說弄到一碗雞湯,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謝謝。我不喝雞湯,你拿回去自己喝吧,我需要休息,不要再來打擾我。”顯然簡書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

“教授,這雞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您好歹喝一點……”

簡書不耐煩的說:“需要我叫警衛嗎?”

肖麗心裏一緊,眼底閃過不甘的神色,說:“教授,那您好好休息,早點好起來,我就先回去了。”

門外腳步聲響起,簡書這才松了口氣,看了一眼卧室,他站起身走了過去,推開門,看向床上的季希,說:“季希,人都走了。”

見簡書自覺的脫鞋上床,一點忌諱都沒有,季希不禁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就往外走。

“季希,沙發睡久了對身體不好,要不你以後和我一起睡床吧。”

季希腳步沒有停頓,這句話他幾乎每天都會聽到,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甚至連腹诽都懶得說了。這人腦袋構造跟別人不一樣,放着軟綿綿的女生不要,非要死皮賴臉跟他一個喪屍同床共枕……

一周很快就過去,簡書的傷也恢複的差不多了,這天他早早起了床,見季希還在睡,下意識的放輕腳步,打開門走了出去。房門關上的霎那,季希睜開了眼睛,坐起身摸索着去了洗手間,既然簡書沒事,那他也不用再心懷愧疚,可以找機會離開了。

半小時後,房門被打開,簡書拿着今天的食物走了進來。見客廳裏沒有季希的身影,便直接走向洗手間,敲了敲門,說:“季希,洗漱好就出來吃早飯吧。”

簡書去了廚房,将肉認真的清洗後,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塊,端着盤子走向餐廳。季希從洗手間出來,徑直走向餐桌,摸索着吃起了早飯。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叉子碰撞餐盤的聲音。

簡書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季希,這兩天我可能會加班……不過我早上肯定會拿回來足夠的食物。”

季希完全沒有回應的打算,吃完餐盤裏的肉,就端着盤子去了廚房,清洗餐盤。

簡書看了看季希,轉身回到卧房,将那個針管拿了出來。來到廚房門口,和季希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季希出了廚房,從沙發裏拿出了簡書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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