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所謂久違
“差不多了,讓他回來吧。”
楊老太太回頭對殷禮示意。她不需要莫言己做出什麽挑戰極限的事情,三十圈下來人和車的負擔也是很大的。只要試車成功并且向他人證明了實力,今次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
過多的……還要留着呢。
“有什麽事麽,丹尼爾?”
那邊丹尼爾站起身後便直直走到了楊連璋面前。
“我想問,如果現在就和索伯車隊解約的話要付多少違約金呢?”
此話一出,衆人詫異的眼光就都圍攏了過來。特別是丹尼爾的經理人西塞,簡直快要抓狂了——
“丹尼爾你在說什麽啊?!喂!”
見丹尼爾不理睬自己,西塞立刻轉身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楊先生,丹尼爾今天狀态有點不太好……”
“我很好,我也很清醒。楊先生,違約金究竟要多少?”
楊連璋第一次被旗下的車手問懵了,他有些僵硬地笑笑,“百分之七十……大概30萬吧。”頓了頓又道,“丹尼爾,你有什麽不滿可以提出。我們不會虧待任何簽約車手。你的實力很強,這我們都知道,所以……”
“西塞,從我的賬戶裏提30萬出來。”
丹尼爾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只是和平常一樣微微帶着紳士般的笑。或許在場幾人當中就屬他最為淡定。
而當莫言己下車後看到的便是這個芬蘭出身的外國人在衆人的目光中緩緩撕碎了剛和索伯車隊簽好的協議書……
“丹尼爾!你瘋了麽?!簡直是瘋了!”西塞想要去搶奪那份合同卻被丹尼爾擋着,只能眼睜睜看着合同書化為廢紙。
“我沒有瘋。我說了我很清醒,所以……”
說着丹尼爾轉過頭來對着揭下頭盔的莫言己笑了起來,“我不想和你所屬同一個車隊,我要我們下次以正式敵手的身份在賽場上一決高下!你說好麽?”
莫言己看着他,一雙黑眸亮晶晶的。殷禮俯身在他身旁解釋了一遍,他才慢慢開口道,“可是我不參加外國人的比賽。”
殷禮當即眼角抽了一下,“人家是日本籍的選手,也就是說等你進入了全亞洲賽你們就可以碰面了!”
“……你是說他其實比我厲害?”
“那當然啦!他在幾年前就已經拿下了全日本的少年組冠軍,他這次是直接參加全亞洲賽。你跟他比還差了點。”
說着,殷禮輕輕拍了拍莫言己的腦袋,誰知莫言己忽然擡眼,殷禮的動作便僵了一下。
“喂,老太婆,我比他差麽?”
莫言己對着楊老太太就問。惹得殷禮對他又是扯嘴巴,又是捏鼻子的。
“喲呵呵……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我們索伯G車隊出來的車手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楊老太太微微笑着,眼角的皺紋緩緩擠在一起讓眼睛露出可愛的半月形。
腳下的招財四處晃蕩着,對着整理好東西就将離去的丹尼爾昂首眺望着,其間還對着他扭了扭屁股以表示它代表G車隊的迎戰帖。
“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楊老太太滑着輪椅過來,對着莫非微笑,“孩子他爸,要不要一起吃頓午飯?”
聽到終于要吃飯了,莫非立刻拉着莫言己屁颠屁颠地走上前,然後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好啊!”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莫言己和丹尼爾會再相遇。但也只是或許,處于下游的人只有奮勇向前才能得到選擇的權利,所以當那天來臨之前,他們還有很多路要走。
加入了索伯G車隊之後,莫言己更加無心學業,對此,莫非已經被叫到學校辦公室好幾次了。但說實話,他自己在學生期間就是個不羁份子,對于刻苦學習這類名詞真是有些過敏。
或許,是冬天快來的原因吧……
天氣漸漸冷了,有時候一大早起來看着灰蒙蒙的天莫非就頭痛,直想抱着兒子躲在被窩裏,奈何他還有兩份工作,每次看着自己手掌心裏深刻的紋路都仿佛提醒着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再也不是賴在家裏的十幾歲少年了……
他有點累,但又不能累。這和不革命的卻打着革命旗幟的同志恰恰相反,那是不能說出口的話。
所以當莫非像個孩子似的趴在蛋糕房的玻璃櫥窗上時,他忽然就想賴着不走了。
在将近春節的時候裏,大街小巷總是挂滿了各樣的紅,在蒼灰色的天幕下亮得突兀。像是在崎岖的世界裏粉飾某種太平。
而這種太平似乎與莫非無關。
将夾衣裹得更加緊了些,莫非将視線依依不舍地撤離櫥窗,就在這瞬間,他竟然從玻璃反光處看見了身後的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然戴着墨鏡,但身邊卻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
極快地轉身,跑似的來到人行道邊緣,卻發現是紅燈,只能跺着腳等在一旁。
因為出于市中心的鬧市,所以等綠燈一亮,人群便蜂擁而起。努力想擺脫身邊的人向着與那個男人相反的方向疾速走遠……
可這種時候往往事與願違,人潮将工作完後筋疲力盡的莫非擠得快要站不住腳,他還是踉跄了幾下,姿勢難看地摔在了地上。并且好巧不巧,這一幕被他看見了。
莫非知道顏翼天看見了他是因為自己聽見了不遠處的對話——
“看什麽呢?”
“……有人摔倒了。”
“你認識那人?”
“不……不認識。我們走吧。”
人群中的腳步聲紛至沓來,莫非都沒有理睬,笑了笑便自己站了起來。只可惜塑料袋裏的幾個面包光榮犧牲了,其他再也沒有什麽了。
原本就沒有希望與他有什麽瓜葛。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注定了沒有交集。而僅有的那些關聯,莫非也希望能将它們洗淡……在未來某一天裏。
可是誰能告訴他,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喂,你還真是勤勞的農民伯伯。”
啃好幾個還算完好的面包,莫非打好第二份工便從樓道的後門處出來,卻看見一輛紅色跑車飛似的沖了過來!就在莫非以為要命喪瘋狂的富二代之手的時候,那輛車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對着莫非摁了摁喇叭。
接着,就見顏翼天摘下墨鏡,用一雙海藍色的眼眸看着自己。
“我是農民,地主不應該和農民說話。”
莫非愣愣地站在車前,就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其實顏翼天原本并不準備在自家兄長回去後再來看莫非的,但他回頭的時候還是看到了。那個獨具莫非特色的笑容——有點傻傻的,卻又包含着對生活的無奈與希冀。
所以他不自禁地跟蹤了莫非。
“你家莫言己最近練車練得怎麽樣啊?”
聽到這句問話莫非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因為在一個月前自己就不曾回過這個男人任何的郵件。
“還……還好。最近在索伯車隊那邊時不時就練練車,隊裏的人也很熱情會教他一些專業知識……”
說這些話的時候,莫非已經坐在了顏翼天的車上。仿佛每次都是這樣,不知不覺間自己就被噱進了他的車裏。
“索伯啊……也不錯。”
莫非原本以為他已經調查好了自家兒子的一切信息,卻原來他并不知曉。那是不是說明顏虔也不知道?
“嗯。”莫非望着窗外,“你沒有事情要忙了麽?如果有的話可以在這裏放我下車的。”
顏翼天卻不回答他,只問,“索伯的哪支隊伍?”
“索伯G車隊。”
猛然間,顏翼天一個剎車将莫非吓了一大跳——
“……隊長是不是一位姓楊的和藹女士?”
“是……是啊。”莫非抱緊了懷裏的蛋糕,生怕這個賽車怪獸将他好不容易買來的蛋糕給毀了,連凹凸曼都來不及拯救它。
顏翼天望了望窗外似乎在回憶什麽,忽然見莫非死死地抱着一個類似于蛋糕盒子的東西便問,“你那是什麽?”
“蛋糕。”
“怎麽沒有牌子?”
“……我自己做的。”
“看不出你還會做蛋糕?真是‘賢妻良母’。”
莫非抱拳道,“兄臺過獎。”
“你家兒子生日?”
誰知莫非看了他一眼,默默道,“今天是我生日。”
自從被趕出家門後,每年的生日莫非都是一個人過的。雖然帶着莫言己,但他依舊一個人在外面做蛋糕,然後下班後撿一處安靜的大排檔下酒吃。無論天多冷,那天的工作有多辛苦,每年這時他都會一個人做這麽一件事。樂此不疲。
現在是午夜12點。脫離了鬧市,這裏的街邊還是有些冷清。即使是暖色的路燈也照不進車內有些沉默的氣氛中去。
“不請我吃?”顏翼天忽然看着莫非笑問。
只見莫非抱緊了蛋糕盒,“很難吃的。”
“沒關系,我正好現在有點餓。”
“你為什麽要纏着它不放呢?”
“因為它引起了我的興趣。”
“你的興趣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我并不覺得。人是要交流後才能發現對方的彌足珍貴之處的。你不能一言蔽之。這個世界還沒大同呢。”
莫非沒有多說什麽,只将蛋糕整個放在了顏翼天的腿上,“既然你那麽喜歡他,那就全吃了吧。世界大同後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說着就要去拉車門,可惜——
“……喂!你幹嘛鎖門啊!”
“答應我幾件事。”顏翼天慢慢拆着蛋糕,一邊說,“一,不許不回我郵件。從明天開始郵件保持聯系。二,只是郵件聯系,不要再像上次那樣跑到我公司裏去,那裏人多嘴雜。三……你可以不要這麽逃避我麽?我是洪水猛獸?”
“你是大明星。”
“明星也是老百姓啊。”
可你即使不是明星,你也是富二代……
莫非默默腹诽着。
“給你5秒鐘時間,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會怎麽樣?”
“五,四……”
“混蛋!”
莫非就是弄不懂了,這個男人為什麽就對他這種社會下層人員這麽感興趣呢?!殊不知顏家的人基本沒有朋友,認定了一件事後便絕不服軟——這或許是顏家人的通病。
就在莫非氣惱地大吼時,顏翼天正好叉起一塊蛋糕要往嘴裏送。車裏的空間本來就小,一個折騰莫非便與顏翼天分別咬上了蛋糕的頭尾——
于是兩人開始大眼瞪小眼!
“你怎麽那麽晚才回來?知道現在幾點……”
第一次,打開房間的燈後,莫言己被莫非的模樣吓到了——只見莫非滿臉都是白色的奶油,下巴上還有一個明顯被人咬過以後留下的唇狀奶油體。
于是莫言己默默地關燈将自己重新埋進了被窩。
而那邊廂的顏翼天則吃得開心——那家夥的手藝還不錯嘛。
拿起手機,他撥通了一個久違的電話。
“喂,是楊老師麽?”
1月份的時候,廣州的清晨還依稀能捕捉到淡淡的薄霧。像是為了緩緩揭開全國小型賽車A級少年組第一場比賽的帷幕——
“這裏是廣州一號小型賽車場。10點将要舉行的是本屆全國小型賽車A級少年組的練習賽,請各個車隊人員和車手做好準備。再播送一遍……”
廣州和上海有着不少相似之處,同樣熱烈的氣氛,同樣熱情的觀衆……還有——同樣具備實力的車手!
“喲呵呵……兩個月過去了,我們終于來了。”
統一的黑白兩色隊服出現在透明的陽光下。莫言己跟在楊老太太身邊擡起眼——全國比賽的第一場。這是他真正的出道站!
未來……似乎近在咫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莫非:兒子啊!有壞蛋劫持我!
莫言己:是誰?本教主決不允許有臭道士禍害江湖!
莫非:不是道士。
莫言己:那算了,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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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