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鴻門宴

蕭骁以為就大家夥兒在一起吃頓飯,反正蕭沖也在,所以當時猶豫片刻也就答應了。

哪想這妮子一個電話把蕭然又給叫來了。

叫了蕭然還不算,去了一看,又多出一六叔來。

“六叔”是夏雪和夏禹這些個晚輩對他的尊稱,平日裏別人都管他叫六子。

不知情的人以為他是D市最大的地頭蛇,知情的人都清楚他是夏志軍專門養來咬人的狗。

他和蕭沖的關系,說輕了是不怎麽對盤,說重了就是水火不相容。

上次打蕭沖的人就是他的二把手讓人幹的,現在全殘了。

六子啥人啊,能讓蕭沖爬到他頭上拉屎撒尿?

至今沒敢動他,還不是夏志軍有令,擅動者死。

兩人心裏都憋着氣兒呢,沒想到今晚竟然湊一塊了,還真應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夏禹雖沒在榮盛做事,但又不是聾子,關于他們的事情多少還是略有耳聞。

他和蕭沖是大學同學,兩人脾氣秉性還算合拍,平時大家工作忙,也少有聚在一起,上次因為蕭骁的事情鬧了個烏龍,也讓他對蕭沖又有了更深一層了解。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今兒本來只是單純的叫蕭沖出來吃頓飯聯絡聯絡感情,蕭沖看在他和蕭骁的面子上也就順口答應了,哪想夏雪一個電話把瘟神又給招了來。

當着大家的面,夏禹也不好責怪他妹妹,趁別人沒注意,把夏雪拉到一旁,小聲道:“你把六叔叫來幹嘛?”

夏雪眨巴着大眼睛,“現在一品香是六叔的産業了,我們來他這兒吃飯,不跟他說一聲,到時他又得跟爸說,我們跟他見外了,再說有他在也安全呀,怎麽啦,不可以麽?”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之前怎不跟我說一聲?”現在弄得多尴尬。

夏雪一臉無辜,“我以為你知道來着,所以才提議來這裏的。”

“…………”

蕭然是最後一個到的,進了包間一看,也暗自皺了皺眉。

最近他新官上任,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得了空閑,腦子也全用來想他哥了,就沒怎麽注意夏雪,不想才幾天沒留神,這丫頭就閑不住了,到處給他惹事兒。

六子拿小眼睛把人挨個兒掃了一圈,坑坑窪窪的臉上堆滿了笑,“蕭副局可是大忙人,平時請都請不來,今兒我這還是沾了倆小侄的光才能有幸請你吃頓飯,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蕭沖心裏正憋着火呢,又不好拆夏禹的臺,便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六叔言重了。”

六子也識趣,不去過分招惹,又把視線落到了蕭骁身上,“平時事兒多,我也沒注意,今兒一看,這位小哥怎跟我認識的那個蕭骁長得一模一樣?你們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這話簡直就是瞎扯淡,當初給楊鳳林的那些照片雖然是他找人拍的,但就算是原來的蕭骁也沒跟他打過交道,他現在跟這兒套交情,究竟想說個啥?

蕭骁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怕被人揪着小辮子,就稍微思索了兩秒。

結果剛想開口,卻被夏姑娘搶了先。

“原來六叔以前也認識蕭骁哥呀,您不知道,蕭骁哥他失憶了。”

“失憶了?”六子故作驚訝,随即恍然大悟道:“難怪這幾個月都沒看見過你,我還以為你跟姓柯的那小子一塊兒去國外逍遙了呢,所以剛看見你都沒敢主動打招呼,怕認錯人來着,不過你出了啥事兒啊,怎麽給弄失憶了?”

“幾個月前不小心出了次車禍,醒來就這樣了,不過不礙事,多謝六叔關心。”

聽六子提起柯文肅,蕭骁又想起了蕭然那天拿槍指着柯文肅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究竟把他怎麽樣了。

思及此,蕭骁便偷偷瞄了某人一眼,哪想蕭然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剛一撞上,蕭骁就立馬把視線移開了,卻還是沒逃過夏姑娘的火眼金睛。

這丫頭的抑郁症從來就好徹底過,又生性多疑。

前天看見蕭然電腦裏的照片時她就起疑了,昨天又給她聽到了蕭然在夢裏喊他哥。

她雖然神經,但還沒瘋呢,加上之前蕭沖給的那些暗示,前後一聯系,傻子都猜得出來,她救命恩人的事兒很可能跟這個蕭骁有關。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這人就是蕭然哥的哥哥,為什麽他不和蕭然哥相認呢?

還是他們已經相認了,只是不想讓自己知道?

還有,蕭然哥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壓抑着什麽情緒,欲遮還露,讓她看着很不爽。

夏雪收回視線,又眼巴巴地看着六子,“六叔,其實今天我還有個事兒想求您。”

“瞧你這孩子,現在還跟我學起大人那套拐彎抹角了是吧,說,啥事兒?”

“我想請您幫我找個人,也叫蕭骁,是蕭然哥的親哥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想當面謝謝他來着,可一直沒機會,爸爸和蕭然哥只跟我說他還活着,卻又不幫我找他,您的消息最靈通了,能幫我找找他麽?還有別讓爸爸知道,好不好?”

真想讓別人替你保密,那你還當着大夥兒的面在這裏說出來?

這一唱一和的,蕭骁算是聽明白了,夏姑娘還沒死心呢,昨天拐着彎套自己的話,沒成功,今天又變着法子繼續試探,看來她肯定知道了,蕭沖也看出來了吧,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蕭然也沒想到夏雪會突然給他來這出,臉色不怎麽好看,“小雪,你怎想一出是一出的,六叔平時那麽忙,哪有時間陪你胡鬧,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我一直托人在找,你急什麽。”

夏雪嘟着嘴,不樂意了,“你都找一年多了,連影子都沒見着,他是你哥,難道你不想快點找到他,和他團聚麽?我這也是為了你才來求六叔的,你還說我。”

姑娘越說越委屈,眼看着就要鬧水災了,一頭霧水的夏禹趕緊哄道:“蕭然這也是怕你會麻煩到六叔,再說,他不是已經在找了嗎,別着急,到時哥再托朋友幫忙找找,來,這是你最喜歡的培根蝦卷,多吃點。”

六子也在一旁安慰,“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就這麽一個寶貝侄女,這點事都辦不好,還好意思讓你們管我叫叔麽,沒問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蕭沖自始至終都沒說過兩句話,一直以旁觀者的姿态在看戲。

這事兒他不着急,該急的是蕭然,必要時,他只需要在旁邊添把火就好。

為了遷就大小姐,吃了飯大夥兒又轉戰到東湖俱樂部。

六子和這家俱樂部的老板經常打交道,經理特別熱情,開了個包間整得跟總統套房似的,又大又奢華,還叫了幾個婉轉妖嬈的女孩來炒氣氛。

六子是肯定不會拒絕的,夏禹也不好拂長輩的面子,蕭沖和蕭骁就更沒立場攆人了。

夏姑娘被他哥哄高興了,笑眯眯過來挽蕭骁的胳膊,要和他一起唱歌。

蕭骁連連擺手說自己不會,夏姑娘不依不饒又要和他跳舞。

蕭然心裏皺了皺眉,長臂一伸,把人攬到懷裏,嗔怪道:“當着我的面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你也不怕我吃醋。”

夏雪臉上一燙,“我把蕭骁哥當哥哥看,又有沒別的意思,再說他和……”

“好啦,你不是要唱歌麽,我陪你,不過,得好好唱,不然跑一個調罰一杯酒。”

蕭骁松了口氣重新坐回位置,轉過頭看了蕭沖一眼,恰巧蕭沖也在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看那眼神是想讓他坐過去,蕭骁先沒動,他右邊的女孩也特別識趣,身子一挪便給蕭骁騰了個地兒。

六子摟着美人,看着蕭沖倆人眉目傳情的樣子,猛吸了口煙,一雙小眼睛被煙霧那麽一罩,還帶了點諱莫如深的味道。

有了蕭然和夏雪開頭,大家又喝了點酒,興致漸起,氣氛也被炒熱了,有人把話筒遞到蕭沖面前慫恿他唱歌,他也沒拒絕,随着音樂唱了起來。

蕭骁從沒聽過蕭沖唱歌,今晚跟着大家飽了頓耳福他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後面還有驚喜,蕭沖自己點了首《禁色》,說是專門送給他的。

蕭骁的白話說得不算順溜,要聽懂這歌的大意卻是完全沒問題的。

男人溫軟醇厚的聲音加上環繞耳際的舒緩節奏,令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緒很快平靜下來了。

窗邊雨水拼命的侵擾安睡 又再撇濕亂發堆

無須惶恐你在受驚中淌汨 別怕 愛本是無罪

請關上窗 寄望夢想于今後讓我再握着你手

無須逃走世俗目光屬荒謬為你我甘願承受

願某地方不需将愛傷害抹殺內心色彩

願某日子不需苦痛忍耐将禁色盡染在夢魂外……

這歌詞像是男人的深情表白又像是他的傾心安慰。

那溫柔的眼神總能輕而易舉地攫住蕭骁的心緒,給他帶去安全感和勇氣。

所以當蕭沖的唇吻上來時他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伸手抱住了男人的頸脖,給出了回應。

房間裏一片叫好,蕭然和夏雪卻看得都快噴火了。

兩人胸中都是怒火滔天,恨的對象卻完全不同。

夏雪覺得自己快瘋了,她竟然在蕭然眼睛裏看到了嫉妒。

——盡管就那麽一瞬,但她真的看到了。

別人接吻,蕭然哥為什麽要嫉妒?關他什麽事?!

他看着不爽,也可以吻自己呀,她又不會介意,可是蕭然哥總說她還小,從來不碰她。

以前她還天真的以為蕭然哥是真的柳下惠,卻原來……

他眼裏的嫉妒是因為這個蕭骁是他哥?還是因為他喜歡蕭骁?

不管因為什麽,她都不能忍受蕭然哥看着蕭骁時眼裏會不自覺地流露出迷戀的神情的事實。

哄鬧還在繼續,蕭然卻一點也不想再多看一眼,收回視線,給自己滿了杯酒。

喝下去時,只覺辛辣刺喉,辣得人想流淚,可是他只能忍着。

小不忍則亂大謀,上次的魯莽已經讓他哥對他産生了恐懼,他不想把他們的距離拉得更遠。

忍着!他絕對會讓他哥心甘情願地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天不會太久。

時間在歌聲中飛速快進着,放眼一望,長排沙發上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了。

蕭沖出去接電話接了十多分鐘也沒見人回來。

蕭然有點想吐,起身去了衛生間。

六子和夏禹也喝得面紅耳赤,倆腦袋湊一塊不知道在說什麽,一直說個沒完。

房間裏最清醒的就數蕭骁和他旁邊那個叫小染的女孩了。

女孩看蕭骁人長得這麽好看,難得脾氣還如此溫和,就多聊了兩句。

不想夏雪好像看她忒不順眼,只見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點歌機旁邊點了首法語歌,又一步三晃地倒回來走到女孩跟前,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命令道:“你,唱這歌給我聽。”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才華橫溢啊。

女孩不怎麽喜歡夏雪這口氣,“夏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會唱這首歌。”

“我是……顧客,顧客至上,不會唱也得……給我唱!”

蕭骁看她口齒不清,又搖搖欲墜的樣子,以為她真的喝醉了,忍不住開口勸道:“夏小姐,要不你換首中文歌讓她唱給你聽吧。”

“嗯,對對對,您換首中文歌……啊!!!!!”

女孩話音未落,就見夏雪眸光乍寒,順手擰着一個人頭馬的酒瓶就朝她掄了過來。

她一聲尖叫,下意識猛地縮到了蕭骁懷裏。

跟上次扔小狗一樣,那速度,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蕭骁被女孩那聲尖叫刺得耳膜生疼,視線又被她擋了一下。

所以都沒來及反應就聽‘嘭’的一聲,什麽東西砸自己腦袋上了。

直到暈過去之前他都沒感覺到疼,只是隐隐約約聽到門邊傳來了一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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