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是不是在發神經,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司念當時只說了這一句話,便揮揮手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葉蜚聲站在她的房間門口,看着房門上被裝飾了美少女戰士周邊的門牌號,竟有些無法挪動腳步。
其實司念這個人在葉蜚聲心裏的形象很矛盾.
她有時候巨爺們,打起游戲來滿口騷話,不差男選手和男主播什麽。
可有的時候她又很有少女心,比方說剛搬進宿舍,就把裏面和門上裝飾得滿是粉紅。
更多的時候,她堅強得不像是個女人,好像無論是背叛了自己的前男友,還是前男友的小三出現在她面前,都不能把她打倒。
他們曾經給予她的傷害,都只會讓她變得更強。
葉蜚聲很難将她歸列于任何一個固定的範疇裏,這也造成了如今他面對她時不能像面對其他人那樣冷靜。
夜裏兩三點鐘,他依然沒有睡着。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今天活動現場見到的方青子的臉。
回國近半年,這是第一次見到她,想起一年多之前兩人在韓國最後一次見面,想起她說出分手時的神情,葉蜚聲就無論如何無法進入睡眠。
他輾轉反側,煩躁至極,最後直接掀開被子起身,扯開黑色襯衣的紐扣,拿着煙盒上了陽臺。
站在陽臺邊,上海夏日裏的夜風拂過面頰,倒是讓人清醒了一些。
葉蜚聲慢慢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按下打火機點上,深深呼吸,吐出煙圈。
他漫不經心地掃視夜晚的上海,周圍一片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一個嘆息聲。
葉蜚聲抽煙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一邊,看到了隔壁陽臺上半趴着看他的司念。
“我在這二十幾分鐘了,你光顧着抽煙思考,居然都沒發現我,這根本不像你的反應。”
司念慢慢直起身,因為是晚上,她換上了睡衣,白色的輕紗睡裙在夜風的拂動下飄飄蕩蕩,月光透射下來那麽一照,也不知是眼花了還是真的,竟好似可以看見她白色紗裙下窈窕的曲線。
葉蜚聲喉結微微一動,掐了煙轉開視線淡淡道:“這麽晚了還不睡覺,這也不像你的作息。”
司念微笑,他說的沒錯,除了必要的訓練時刻,她一直都保持着三好學生的作息時間,這也是受到了曾經晝伏夜出地搞電競事業的教訓,剛和陳星航分手那段時間她掉頭發特別多,幾乎都禿頭了,臉色也不好,激素水平一塌糊塗,大姨媽都不來了,還是這三年精心調養,身體狀态才好了許多,皮膚狀态也好了一些,最起碼看起來算是這個年齡的人了。
想想那些,司念就無限感慨,她坐到自己陽臺的椅子上,遠遠地望着葉蜚聲說:“我的确是想睡覺的,可是一想到你這事兒,我就不放心。”
葉蜚聲淡漠地看着她:“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司念聳聳肩道:“的确是沒什麽關系,可你怎麽說也算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你,我現在還稀裏糊塗地為了躲避一些已經沒有意義的人而遠離我喜歡的事業。讓我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苦惱,我真的做不到。”
葉蜚聲半挑長眉,不疾不徐:“這麽說你倒是好心了?”
司念目光灼灼:“你知道我是不是。”
葉蜚聲薄唇輕抿,收回視線望着樓下,不言語。
司念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兩人陽臺交接的地方,低頭看着兩個陽臺之間很短的縫隙,果斷地撐着手翻身跳了過去,饒是對面站着的葉蜚聲,也被她突然的行為吓了一跳。
“你……”他驚訝的眸子凝視在她身上,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我是真心想幫你。”她擡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你不用隐瞞,我和青子已經是朋友了,我能看得出來她還喜歡你,只要你聽我的,我保準你能把她追回來。”
葉蜚聲沉默地注視她許久,夜幕下她好像皎潔的月亮落了地一樣,整個人都在着溫潤的韻光,給人一種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的舒适感。
葉蜚聲淡淡地看着這樣的她,眼皮都不擡道:“誰要你多管閑事。”
司念瞧他一副別扭的樣子就笑了:“行了,你傲嬌個什麽勁啊,有人主動幫你,有人可以吐露心事,你心裏指不定多高興呢吧?”
葉蜚聲好似紀野附體了一般,惜字如金:“想太多。”
司念一點都不介意,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出方青子的電話道:“我就全當你答應了,那我們就先來第一步吧,這是青子國內的電話,你沒有吧?我發到你手機上,記得存起來!”
葉蜚聲垂眸睨了一眼那電話號碼,雖然嘴上說着不要,但他的身體真的很誠實,他本身就對數字敏感,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司念手機上那麽一串簡單的數字要記在腦海中當然不是難事,所以他掃了一眼便拒絕了司念。
“不用發了。”
司念眯眼看他,葉蜚聲這次的語調倒是沒那麽拒人于千裏之外了。
他說:“一眼就記住了。”
司念:“……”悶騷怪。
達到初步目的,司念的困意就席卷而來,她靈活地轉身又翻回來了自己那邊,正轉過來要最後提醒葉蜚聲一下,就看見葉蜚聲拿起電話按着按鍵,她一笑,覺得這家夥還挺上道,彎着眸子說:“存電話呢?”
葉蜚聲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不是。”
司念好奇:“那你在幹嘛?”
葉蜚聲:“給易琛發短息。建議更換俱樂部選址,哪怕只是隊員和俱樂部工作人員居住的地方,陽臺設置太近也不安全。”
司念愣了半晌才明白這家夥含沙射影地在說什麽,頓時滿心怒火道:“你這是怕我半夜爬到你那邊把你辦了不成?”
葉蜚聲的眼睛一直都盯着手機,也就這會兒才飄到了司念身上,他那麽上下一瞧,兩三眼之間,司念就覺得自己被當做了女色狼,大惡魔。
司念:“……去死吧你!誰幫你誰傻!”
将陽臺桌子上的馬克杯直接扔到對方那邊,原以為會聽見咣當的響聲,卻沒想到葉蜚聲身手敏捷地接住了。
他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拿着馬克杯,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她身上,司念簡直被他那副悠閑自得的模樣氣到吐血,可又沒辦法把他真的怎麽樣,最後只能不甘心地回房間睡覺了。
看着恢複安靜地陽臺,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夜已經很深了。
視線緩緩移動手裏屬于司念的馬克杯上,這杯子很可愛,是英雄聯盟官方定制的提莫馬克杯,提莫的頭像印在白色的杯子上,仔細看一下的話,還能看到杯子邊的口紅印。
估計司念從活動現場回來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卸妝吧。
她是一直在思考怎麽幫他把方青子追回來嗎?
真沒想到這女人還挺有情有義,誰幫過她就一直想着報答回來。
葉蜚聲的拇指慢慢擦過水杯邊沿紅唇留下的口紅印,印子一點點被他的拇指擦拭得無影無蹤,仿佛他的手就印在司念的唇上一樣,那種旖旎的畫面在腦子裏飛快閃過,葉蜚聲倏地回過神來,蹙眉盯着手裏的水杯,仿佛看着洪水猛獸一般。
次日。
LPL夏季賽舉辦在即,為了博得本次比賽的冠軍,CW戰隊馬上要開始嚴格的訓練,有在平臺開直播的選手也被明确勒令停止直播時間,司念也不例外。
眼瞅着就要繁忙起來了,俱樂部也很人性化,給了選手們兩天時間處理私事,不要等進入狀态之後再請假耽誤進度和默契。
司念沒什麽私事可處理的,她個人從來都幹幹淨淨什麽都不拖泥帶水,她的家人……她也沒幾個家人了,剩下那一個,不提也罷。
左右無事可做,司念便決定和同樣也沒什麽事要做的葉蜚聲一起進行他們的計劃。
“你帶我來這做什麽。”
站在花店門口,穿着寬大連帽衛衣的葉蜚聲面無表情地看着司念,仿佛司念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會把她拉到巷子口打一頓一樣。
司念笑笑說:“進去買束花呀,青子喜歡什麽花你應該知道吧?我約了她今天見面,你要裝作偶遇到我們那樣走過來,然後把花送給她。”
葉蜚聲無情地嘲笑她:“你是傻子嗎,偶遇為什麽會随身攜帶她喜歡的花,做得那麽刻意,讓我想要勉強自己陪着你犯傻都很難。”
“……”
司念半晌才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語道:“你到底明不明這代表什麽,其實你根本不必在意到底是不是偶遇,就是要青子看出來你是故意制造偶遇才好,她才會知道你用了心思想和她複合,你真是不開竅。”恨鐵不成鋼地說完,她直接道,“快點告訴我她喜歡什麽花,一會該遲到了。”
葉蜚聲皺皺眉,雙手抄兜靠在門口不說話,也不看她。
司念沉默許久,繞到他面前拉下他的帽子逼近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花吧。”
葉蜚聲目光一頓,沒有言語。
司念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又試探性問道:“你該不會,從來沒有送過她花吧?”
葉蜚聲直接想走,司念超級強勢地将他壁咚到牆上,兩人一高一矮,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彼此都是一身黑色裝扮,路人瞧着他們,竟好似穿着情侶裝的恩愛情侶一樣。
“喂,你看那兩個人,好般配啊!”
不知道是哪個路人說了這麽一句話,一高一矮四目相對的兩個人之間氣氛忽然變了,司念表情莫名地睨着葉蜚聲,葉蜚聲靠在牆上,旁邊是花店的美麗鮮花,面前是站在陽光裏的司念,她一頭果綠色的長發紮了馬尾,相當非主流的發色竟然十分襯她,一點都不滑稽,反倒挺有氣質,會這樣覺得,他真是瘋了。
“請問你們……是想要買花嗎?”
花店老板的話讓兩人瞬間分開,彼此撤得老遠,好像不這樣做的話他們都說不出話來。
分開之後,司念才深呼吸了一下,勉強恢複到了平常的狀态。
她面向花店老板,不去看一旁的葉蜚聲,強忍着臉上熱熱的感覺道:“既然你不知道青子喜歡什麽,那就買我喜歡的花吧。”她前半句是對葉蜚聲說的,後半句才是對花店老板說的,“老板,幫我包一束小雛菊,包得漂亮點。”
花店老板笑着應下來,轉身就去包了,司念說完話,躊躇很久才轉過身去看她一直刻意避開的人,當兩人目光再次對上的時候,似乎有什麽東西變得膠着暧昧了一樣,他們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你喜歡小雛菊?”葉蜚聲打破沉默,問了這麽一句。
司念瞥了一眼他又藏進衛衣帽子的臉,這樣不必看着他的整張臉她還冷靜一些,她點點頭說:“對啊。”少頃,微笑問他,“你知道小雛菊的花語嗎?”
葉蜚聲搖搖頭,順勢坐在花店門口的小板凳上。
司念跟着坐到他身邊,望着花店角落幾支小雛菊道:“小雛菊的花語是……隐藏在心中的愛。”
曾幾何時,也有那麽一個男人玩過浪漫,在車子後備箱塞滿了小雛菊,拼成了她名字的首字母拼寫。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沒多久,她就徹底從破裂的美夢中醒了過來。
人家都說,真正難過的人,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
和陳星航分開那一天,司念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那之後很久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哭過,她一直冷靜的處理一切事情,例如退出戰隊,例如家裏的喪事……
除了她自己,至今為止,恐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在失去陳星航的那段時間裏,她也失去了從小到大最愛她的母親。
母親去世在陳星航背叛司念的第三天,那時她剛剛回國沒多久,生活一團亂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這些年她靠着努力還清了父親的賭債,重修了母親的墳墓,回到了熱愛的游戲裏,哪怕曾經多艱難,她全都挺過來了,這樣就好。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樣就好,可眼底還是一片潮濕。
一束小雛菊忽然出現在眼前,司念愣住,擡眼望去,是葉蜚聲。
他握着老板包好的花,蹲在她面前,清隽的眸子略帶困惑意味道:“不是喜歡小雛菊嗎,為什麽會哭。”
司念抿緊唇瓣,沒有言語,她的視線落在那束花上,無限感慨。
葉蜚聲二話不說直接把花塞給了她,司念忙道:“這是給青子的,不能……”
“給你就拿着,你喜歡的花不代表她就喜歡。”
葉蜚聲一句話打斷了司念接下來的所有,她看着他匆匆出門的背影,這個年紀小她不少的青年筆直地朝前走着,從不屑為任何人回頭,他是張狂又高傲的,是英俊而強大的、有力量改變世界的年輕人。
他身體裏蘊藏的澎湃熱血,性感又迷人。
司念快速甩了甩頭。
發什麽瘋,就算想跟風玩姐弟戀,也不該選擇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人。
三角戀這種東西她深惡其害,她絕對不想第二次站在天平上被抛棄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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