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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淺和自然是打錢了的，不過臨走時還是放下一句話，說他明天會過來。

白天才對此嗤之以鼻，心道要不是你這個當爸的受不了親生兒子性格多變帶來的心理折磨以及不願在外人面前承認親兒子，他們這個家會散？

現在演什麽父子情深啊？

白淺和走後，白天才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小不點站在自家門口，揚起小腦袋天真的看着他，奶聲奶氣的：

“你是天才哥哥嗎？”

“你是誰？”白天才倚着門，語氣淡淡的。

因為宋樂樂，他對同等年齡段的小不點沒啥好感。

“我是我哥哥的妹妹。”計欣欣歪着腦袋笑眯眯的，從身後拿出一個棒棒糖舉高了：

“送給你噠。”

“你哥哥是誰？”白天才對棒棒糖視若無睹。

“我哥哥就是我哥哥呀。”計欣欣天真的道。

白天才：“……”

“白致，過來玩兒。”計程打開了隔壁的房門，沖白天才招招手。随着小女孩兒驚喜的喊了一聲“爸爸”，并奔向隔壁，白天才總算是知道這小家夥是誰了。

突然被人邀請，白天才有些不太适應，但他大大咧咧慣了，沒一會兒，這種拘謹的感覺就消散了大半。

另一半，在計欣欣主動邀請他看恐怖片時，蕩然無存。

“你妹妹多大？”白天才嫌棄的瞥了一眼還不到他腰部的小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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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小就看恐怖片，你們家裏人不管的嗎？”

“你管呢？不是挺喜歡鬼屋？在這裏看恐怖片的話可比鬼屋刺激。”計寧嗤笑，下巴微微一擡，示意白天才，屋子裏有兩位大人在。

白天才翻了個白眼，心說這是你奶奶、你叔叔，關我什麽事？

但要是待會兒在別人家裏因為看恐怖片太害怕而喊出來或者再挂計寧脖子上，那可就有點兒尴尬了。

因此，白天才堅決不看。同時，想出去玩兒的心蠢蠢欲動。

可是……看着廚房裏忙碌的計程和計奶奶，白天才心裏微微泛着酸，同時又有一些些羨慕。

“天才哥哥，你陪欣欣看吧。”小女孩噔噔噔的跑了過來，拉着白天才的手甩來甩去，大大的眼睛期盼的盯着高高的大哥哥。

“你有親哥，幹嘛讓我陪你？”

“唔……親哥受傷了，為了白漂亮。”計寧一手捂住胃部，一手扶額，簡直分分鐘就要倒下去似的。

白天才：“……”

掃了一眼客廳的電視，白天才想，他不過是好奇一個幾歲的小豆丁到底會看什麽樣兒的恐怖片而已。再者，就當為了白漂亮還個人情吧。

然而，五分鐘後，當電視機裏的人物扯着嗓子喊出“我還會回來的……”時，沙發上的白天才一臉的生無可戀，他嘴巴微微張開，眼神空洞且迷茫，在計欣欣“呀呀呀”往他懷裏躲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

“這就是你說的恐怖片？”

“對呀。”計欣欣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這些小羊羊多可愛啊，大灰狼每天都要抓他們，不就是恐怖片嗎？”

白天才：“……”

呵……女人！

……

白致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家裏的床上，外面陰雨綿綿，周邊安安靜靜，只聽得見窗外沉悶悶雨水掉落的聲音。

一個身影出現在腦海，白致下床走出卧室，打開房門，一陣從走道窗戶吹來的冷風佛了滿面，冷嗖嗖的讓白致不禁打了個哆嗦。

“早啊，小白。要吃早餐嗎？”恰巧剛出電梯的計程，将右手單獨拎着的早餐袋子遞到白致跟前：

“計寧在我出門前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我給你帶的。”

白致微微一怔，下意識接過早餐，張了張口，只吐出一個名字：

“計寧……”

“那孩子還睡着呢，我先回了。”計程指了指隔壁房門，意思是計寧在裏面卧室睡覺呢。

腳步擡起之前，皺眉看着白致：

“多穿點兒。”

關上房門後，被冷風吹得渾身冰涼的白致靠在門後，盯着手中熱乎乎的包子豆漿，揉了揉眉心，記憶停留在醫院裏計寧擁住他的體溫上。

原本他是可以拒絕的，可以阻止人格切換，但當委屈傷心哭泣的計寧抱住他，用近乎期盼的聲調緩緩發出“就一會兒”幾個字時，他突然就有種想大膽放任一回的沖動。

于是他這麽做了，于是他被替換了。

白致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确實和以往一樣是過了一夜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這個念頭一晃而過，白致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窗外。

許是熱鬧氛圍被雨水淹沒，不知為何，在被代替了一天之後，白致的內心竟然少有的安靜。

這可真是件稀罕事兒，以前每次從混沌懵懂中醒來，哪次不是揪心悵惘啊，怎麽這次就坦然平靜了呢。

沒等他理出個所以然，敲門聲響起，白致喝完最後一口豆漿，将一次性豆漿杯子扔進垃圾桶，走到房門口。

心裏隐隐有種被遺忘已久的期待不安，白致已經不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了，只依稀記得，他小小的一個人蜷縮在家裏，将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再然後呢？

頭痛毫無征兆的席卷而來，白致掌腹抵住額頭，強迫自己清空思緒，緩了緩心神後，敲門聲再次響起。

白致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寬大睡袍遮擋了寒冬帶來的冷意，但……好像有些醜。

白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衡量一番，将睡袍脫掉扔在了沙發上，重新回到房門後，整了整那件計寧見過多次的睡衣，清清嗓子，打開了房門。

“還以為你不會給爸爸開門呢。”白淺和溫和的笑意呈現在臉上，他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禮品盒子，像是走親戚一樣。

“爸。”白致停頓數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單音字。

白淺和微微一怔，初步判斷這是兒子的主人格，他放心了許多，進門後将禮品盒子堆積在飯桌上，沒發現白致在開門的瞬間，眼裏迸發的失望：

“怎麽還穿着睡衣啊？快去換身衣裳，爸爸今天帶你出去玩兒。”

白致：“……”

爸爸今天什麽情況？莫非昨天出來的其中之一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把人刺激到了？

白致不想佛白淺和的好意，跟着白淺和來到游樂場，結果人家不營業；來到游戲廳，結果人家關門。

思慮再三，白淺和帶着白致來到步行街附近的一家酒吧：

“爸爸聽說好多孩子都有叛逆期，今天爸爸帶你來見識一下。不過……你可以通過燈紅酒綠看世界，但切記不可被迷了眼。”

白致：“……”

相信白天才應該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

酒吧包廂，白淺和與白致對立而坐，端着酒杯面面相觑，還是白致不忍心爸爸的形象一落再落，提出可以去買菜做飯。

既然是大年夜，怎麽的也得整出一桌菜吧。

白淺和贊許的看着兒子，結了賬之後，父子倆果斷離開了喧嚣熱鬧的酒吧。

父子二人買了很多菜，雞鴨魚肉樣樣俱全，末了，發現一個最大的問題：

他倆都不會做飯。

最終，還是白淺和尴尬的叫了一堆外賣，“年夜飯”才勉強是吃上了。

但因為各大酒店早在半年甚至一年前的年夜飯就被定掉，白淺和只能從小飯店裏盡量多買了一些葷菜。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年夜飯吃的是索然無味，但白致心情顯然極好，幾乎沒被一整天的“家庭娛樂日”影響分毫。

當然，這種“好”，在白淺和看來僅限于兒子沒有對他冷淡處之，而是選擇偶爾搭個腔，以及臉上時時在線的笑意。

直到，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短暫的美好。

白淺和眉頭緊鎖挂了電話，對方再三打來，白淺和無奈走到陽臺接了電話。

片刻後，略帶抱歉的對白致說：

“那個……爸爸有些事情……”

“爸，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可以。”白致沒什麽太大反應，甚至露出了一個禮貌式微笑。

白淺和嘆氣，卻還是在放下一個紅包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白致的家。

白致坐在單人沙發上，屋子裏原本還有些人聲的，如今倒是只剩下他自己了。

小貓兒早在吃了貓糧後趴在墊子上睡着了，因此，整個房間除了平緩的呼吸聲，再無其他的聲音。

正好，可以理一理白天被打斷的思緒。

仔細回想一下，今天反常的不僅僅是被人格替代後醒來的失落緊張感不再，可以說今天一整天的自己，似乎都挺淡然處之的。

沒有因為爸爸過去放棄家庭而心裏難受不願靠近，也沒有因為酒吧人多而拒絕進入。甚至晚上吃飯時，爸爸夾入他碗裏的菜，他也都吃了。

怎麽會這樣呢？

視線不經意間撇在旁邊的長沙發上，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裏，這上面一直坐着一個叫計寧的少年。

平時白致是不怎麽會想起計寧的，偏偏今天想起了，并鬼使神差的直覺，今天自己的不一樣，似乎和他有點兒關系。

“奇怪。”白致發出一聲感嘆，怎麽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咚咚咚～”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響起，再次打斷了白致往下深層次的思考。

白致微微皺眉，因為心裏那份熟悉又陌生的期待不安又跑出來了。

這次不等細想，白致打開了房門，看到外面站着的兩個人中高的那一個，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了一抹弧度。

“去玩兒嗎？”計寧牽着計欣欣的手，沖着白致微微一笑。

“白致哥哥，去玩呀。”計欣欣見白致沒什麽反應，向前跨出一步準備去拉白致的手。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哥哥昨天還是“天才哥哥”，今天就成了“白致哥哥”，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她喜歡這個哥哥。

“欣欣。“計寧心裏一驚，在計欣欣快要碰到白致時，一把将妹妹撈進了懷裏，并且再次邀請白致。

“好。”白致這次沒再猶豫了。

……

此時夜已深，綿綿細雨早在夜幕降臨之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月色朦胧悠然的籠罩大地，給人帶去一絲溫暖的歡愉。

恰逢人群攢動，白致和計寧同時擡頭，發現是不遠處的大廈上面的屏幕正顯示着倒計時。

随即周邊呼聲越發高漲，白致和計寧不由得跟着倒數：“9、8、7、6、5、4、3、2、1。”

随着最後一個數字喊出，周邊人歡聲互道：

“新年快樂！”

計寧也不例外，他今天特別開心，不只是因為有白致陪在身邊，更多的，他發現今天的白致特別的好說話，似乎願意陪他做任何事的那種好說話。

起初他牽着計欣欣敲響白致家房門時，沒想到對方連地點都不問一下就跟着出來了。來到外灘海邊人潮湧動之處，白致沒有因為人多轉走拔腿就走，反倒是指着一處人少偏僻之地，示意他們可以去那裏。

而剛剛，他喊出倒計時偷瞄白致時，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了平靜溫和的一絲笑，且不管今天的白致怎麽了，反正這樣的白致，讓他特別開心特別歡樂。

“新年快樂。”白致轉頭對着計寧和欣欣說道。

他的表情自然是淡淡的，但計寧就是知道，這一刻的白致仿佛在笑。

送欣欣回酒店的路上，已經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的欣欣醒來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冒了一句：

“啊，我知道白致哥哥的圍巾為什麽這麽眼熟了。哥哥以前戴過。”

正一路無言實際上很認真聽計寧叨叨的白致：“……”

天南海北瞎叨叨的計寧：“……”

将計欣欣安全送到酒店嬸嬸那兒，走出酒店，計寧伸手要攔計程車，被白致阻止：

“這裏離家不遠，要不走回去吧？”

确實不遠。為了方便去計寧家，計程原本選擇了相隔只有幾百米的快捷賓館，是曾月歌不願意，才訂了現在這個離家兩公裏的酒店。

“啊？哦好。”

此時城市褪去喧嚣，靜谧的夜色籠罩着大地，也慢慢沉澱着一路同行的兩個少年那間或浮躁的心。

白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跨年了。以前爸媽剛離婚時，媽媽還會陪伴在側，不論他那天有沒有變換人格，媽媽都會做好一大桌子菜，看着他開心的吃下，再封一封大紅包，祝他來年順順遂遂。

後來媽媽遇到了宋叔叔，有了樂樂，媽媽的重心不可逆轉的飄向了別處。

今夜，要不是身邊的這個少年，估計他又是一個人孤獨的黑暗中守歲吧。

白致看向計寧，少年清秀俊俏的容顏在月色下顯出一絲朦胧美，灰暗的亮光模糊了少年線條清晰的下颌線，無形中讓人看的不是特別真切。

“你是真的嗎？”

真的出現在我的世界，哪怕我性格變化莫測，從不再三追問“為什麽”，也不會說類似“神經病”一類傷人的話。

你只會一開始問了，我不回答，就不再追問；你只會每天都帶不重樣的早餐，開啓元氣滿滿的我的一天；你只會每晚臨睡前發一句簡單的“晚安”，像是宣誓這一天是在你的陪伴之下完整的度過；你只會在明明酒量不佳的情況下，還要替我擋酒。

計寧，這樣的你是真實的嗎？

這一刻，白致突然很想主動擁抱一下眼前的人，想真真切切的感受一下，他原本孤獨的世界裏，是不是真的多了一個人。

但他不敢，昨日擁抱的結果是什麽，顯而易見。

他不能冒險。

白致自然垂下的手緊緊的握着，指關節因為太用力有些發白，指甲掐在肉上帶來的疼痛感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能。

“啊？”計寧懵懵的停下腳步，少年漆黑的眸子正認真專注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探尋什麽。

“沒什麽。”白致回過神來，徑直朝前走去。

計寧摸不着頭腦的盯着白致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等到了家門口，計寧跟白致說了晚安，擡腳想回自己家時，身旁的白致突然開口說了兩個字：

“圍巾？”

計寧：“……”

“別聽欣欣瞎說，男生的圍巾本來就差不多的。”

“嗯。”白致也沒追問，打開了房門進了家。

計寧拍拍胸脯，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朝着自己家走去。

打開了房門，屋子裏昏昏暗暗的，只沙發上坐着開着臺燈忙工作的計程。

“叔叔。”計寧輕聲叫了一聲。

“回來了？你奶奶睡了，你也趕緊洗洗睡吧。”計程邊說邊收拾電腦，他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主卧的老人家。

“好。”計寧應了一下，看着計程收好電腦，拿着包離開了家。

計程這次來是住的酒店，因為奶奶有老年癡呆，計程在計欣欣鬧着要去找白致時，主動提出由他留在家裏看着奶奶，讓曾月歌先回酒店，等侄子回來了，他再離開。

接下來的兩日，計欣欣時不時就要鬧着找白致玩兒，說是白致哥哥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哥哥。

計寧假裝受傷，問難道他這個親哥哥還比不上白致這個鄰居哥哥嗎，但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兒，完全放任計欣欣要找白致的想法。

隔日，計欣欣一家馬上就要離開A市了，因為計程要回M市工作，曾月歌也不願意帶着計欣欣和奶奶留下陪伴計寧，因此，計欣欣再次來到白致家時，心情略有些低落。

“白致哥哥，我明天就要回M市了哦，你會想我嗎？”計欣欣桑音軟軟的，任誰聽了都會忍不住笑眯眯回一個“想”字。

白致一時語塞，對上小丫頭噘着嘴傷心的樣子，點點頭。

“太好了，我也會想白致哥哥呦。”

計欣欣認真的表情逗笑了計寧，就連白致都淡淡的笑了一下。

兩個少年的視線交彙，不知怎麽的，二人臉上的笑都停頓了一下，這種停頓時間很短，互相笑了一下撇開視線。

這時，二人聽到一旁的小丫頭好奇的小奶音：

“對了白致哥哥，為什麽你有兩個名字呀？一個是天才哥哥，一個是白致哥哥，天才哥哥是你的小名嗎？”

計寧：“！”

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