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電話是白淺和打來的，白致看到來電顯示上的“爸爸”兩個字，瞬間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計寧就好。

視線落在床邊的圍巾上，白致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去房門口看看。通過貓眼，白致瞧見外面站着的是白淺和，這才打開了房門。

只見白淺和手上拎着一個保鮮袋，保鮮袋裏面是一個超級無敵豪華至尊手抓餅。

“這是你叫的外賣？”

白致一看便猜測那是計寧做好了挂在門外的把手上，含糊的應了他爸的問題，接過手抓餅。

白淺和今天過來也沒什麽事，正好要去一個地方談生意，路過白致這裏，過來看一眼，看完了也就走了，繼續談他的生意去。

白淺和走後，白致坐在飯桌旁，盯着計寧做的早餐，腦子一片混亂。

計寧為什麽沒來，只是做好了手抓餅挂在門把手上？這場景似曾相識，幾乎和二人因為情書一事“鬧矛盾”那次一模一樣。

只是……這次是因為什麽？

還能因為什麽啊？無非就是計寧害羞膽怯了呗。

計寧一早醒來就頭腦發蒙，意識清醒的記得昨天親了告白了一事，他忙忙碌碌的做完早餐，要敲門時才恍然意識到一點：

萬一白致生氣了怎麽辦？

不行不行，不能貿然敲門。先把早餐挂門把手上，白致瞧見了如果想見他肯定會找來的吧？

退卻時，計寧自動忽略了白致“人不找我我不找人，人若找我退避三舍”的性子。

白致原本回憶昨日一事的恐慌失措，被白淺和的到來打亂，待老爸一走，那份緊張的心情無形中緩和了不少。此時面對計寧做的早餐，白致鮮有的決定：主動找人談談。

既然計寧知道了他的秘密，且對方恍若不知每天風雨不動的做了早餐送來，那麽這一步，理應由他先邁開才對。

Advertisement

十分鐘後，白致做足了心理建設，站在計寧家門口，良久，終是擡起手來敲響了計寧家的門，幾乎在敲門聲剛剛響起的瞬間，門就被打開了，出來的計寧臉上是急迫與驚喜交加，一眼就被白致看出來了。

四目相對，空氣凝固數秒，計寧撓撓頭笑了一下解釋道：

“那什麽，我正準備出去呢，你有事？有事的話我就不出門了。進來坐？”

白致腳步遲疑了一瞬，卻還是跟在計寧身後走了進去。計寧的背影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在今天的白致眼裏，卻有着說不上來的意味。

二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相隔不遠，如同以前每次補習時白致坐在單人沙發上和計寧坐在長沙發上的距離一樣。

“昨天……”

“對不起啊我……”

二人沉默了一瞬間，又異口同聲的張嘴，下一秒又極為默契的一起噤聲不再說下去，擡眼互相看着對方，幾秒後又同時收回視線。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白致少有的話說一半就停下，說話間，他極力緊握手心，面上不表露分毫。

“我叔叔他們公司有個員工，正巧是多重人格……”計寧停頓了一下，“患者”兩個字在嘴邊打了個圈兒又咽了回去：

“那次蘇煜借你自行車，白天才出來了之後，我就猜到了。後來白漂亮出來，我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些，就……就确定了。”

白致靜靜的聽完，他默不作聲，死死的咬緊牙關，指尖掐進肉裏的疼讓他恍恍惚惚間勉強保持理智。

他知道一旦跟人接觸的多了，早晚會露餡，哪怕他再小心，也管不住另外兩個的嘴。

只是他沒想到，第一個發現他秘密的人，不但沒有嘲諷譏笑，沒有敬而遠之，反倒一如既往的跟他走近，還在他被人惡意指出“多重人格”幾個字時，強力回擊，說“我知道。”

那三個字可能對于計寧來說就是普普通通的三個字，可當時那種情景下，“我知道”對于白致來說卻是一種肯定，是一種無論他多麽難堪多麽奇怪多麽與常人不同，都能夠擁有朋友并且不被看扁的肯定。

這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那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哦，我發誓。”計寧心跳加速，生怕白致會誤會并因此遠離他一樣，趕緊伸出三根手指：

“真的，真的。你信我。”

新一輪的沉默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良久，白致發出清冷壓抑的聲音：“為什麽？”

為什麽沒有跟任何人說？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計寧再次低下頭去，他狠狠的呼氣吸氣，直到确定有勇氣說出心意時，猛然擡頭看向白致：

“因為我喜歡你啊。”

反正早就告白了，反正早都親了，怕個屁啊！

白致呼吸一滞，氣息卡在嗓子眼兒似的，上不去下不來，半晌，他強行吐出一口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白致？你，你沒事兒吧？”計寧“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上半身朝着白致探過去，在瞧見對方往後撤離的意思，停在半空中，片刻後，頹然的坐了回去，但心裏依然焦急的不行，愁眉苦臉的緊緊盯着白致。

這會兒的空氣超級安靜，幾乎到了針落可聞的地步，白致不說話，計寧不敢說話。

時間漫長的不像話，卻又似乎只是幾分鐘，好一會兒，白致緩緩說出幾個字：

“你會保守秘密嗎？”

計寧微微一怔，“當然會”三個字差點兒脫口而出，回想一開始認識白致的場景，計寧調整了呼吸，強行忽略掉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臉上笑得很甜：

“不如把我收編啊？”

白致：“？”

“自己人肯定保守秘密嘛。”計寧輕咬下唇又松開，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致，他眉眼間都是笑意，一臉無害的樣子。

殊不知，計寧握着手機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心跳也快的要從喉嚨裏冒出來了。

這一次，白致足足沉默了十分鐘，可能更久。

“為什麽去我老家？”白致避而不答，強行壓制內心強大的沖擊。他大概知道計寧為什麽會去，但他急需找一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啊……那個……”計寧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他像做錯事一樣低下頭躲避白致的視線，側身摸了一下後腦勺，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就聽到旁邊的人說：

“程宣在國外，可能還有一個男朋友。”

“啊？”

白致将他過去幾天黑進程宣電郵得到的結論同計寧分享，二人就此分析了一下那位暗中調查程宣的“陳女士”，一番交談後，計寧早就将剛才的尴尬一事抛之腦後，聽了半天開玩笑道：

“程宣不會是陳女士老爸的私生子吧？”

話音未落，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場詭異到差點兒人格突變的話題，就這樣被“程宣”打破了。

白致似乎沒見計寧這樣笑過，他看得出了神，連帶着手心處傳來黏黏糊糊的感覺都忘記了。

感受到一道炙熱的目光，計寧回望白致，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柔和對視。

白致撇開計寧的視線，起身離開了計寧家裏，末了，留下一句：

“快開學了，好好複習一下。特別是化學。”

“可是……”計寧看着神色重新變得清冷疏離的白致，心裏一沉，直到門口傳來一句：

“不會的可以問我。”，哪怕緊跟而來的是關門聲，反應過來的計寧“喔～”的一蹦三尺高，心情雀躍的幾乎要跳出來一樣。

白致回到家裏，從酒櫃專門放藥品的抽屜裏拿出止血噴霧和紗布，才将一直插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拿出來。此時的手心鮮紅一片，是用力過猛掐進肉裏出血所致。

……

在那之後，計寧每天依然會做好早午晚餐，跟白致一起用餐，一起學習，像極了平日周末雙休時他來找白致補習的場景。

但不同的是，說開了之後，計寧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面明目張膽的跟白致表白，反正白致聽了他的表白好像不會變換人格。因此，計寧覺得，只要他堅持住不親白致就行。

就是……

“白致，你這手是怎麽搞的？我看都包着紗布好幾天了。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如果受傷的話，你不要自己随便包紮一下就算了。”計寧盯着白致受傷的左手，微微皺眉，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不礙事。”白致繼續看書，将書本往左邊移了移，遮擋住受傷的地方。

“真的沒事？”計寧不信，面露憂傷的說：

“你受傷的話，我會心疼的。”

白致：“……”

你少說兩句可能還會好的快點。

計寧說完了，發現白致沒什麽反應，也不氣惱糾結，從沙發上起來拍拍屁股，去客廳角落喂了貓，就去廚房做飯。

晚上，白致打開紗布，裏面尚未結痂的地方又開始冒血。白致暗暗嘆氣，認命的拿起了止血噴霧。

只要沒有因為計寧的那些“甜言蜜語”而變換人格，受點小傷不算什麽。白致想。

只是，如果計寧知道白天才和白漂亮沒出來，壓根不是他們不想出來，而是白致用疼痛壓制激動的話，估計要哭着對計寧說：

求你了，別說了，白致的疼可是會轉嫁的。萬一他們出來，手心疼可是連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