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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惠妃抽了口涼氣:“你的手怎麽了?”
銮鈴才發現她方才被斷弦割破的傷口正在流血,點點鮮紅滴落在她素淨的衣裳,煞是驚人。武惠妃把她的手指從琵琶上拿開,嘆息道:“罷了,今日你先休息,若是想看纁兒跳舞,就坐到你母親身邊去看吧。”
抱着琵琶走下殿,銮鈴來到蕭家女眷的桌旁,不過她并沒有坐在蕭裛琖空出的位子上,而是默默坐在她們身後。新昌公主身邊還坐着她的兒子蕭複,今年滿四歲,粉妝玉琢似的,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一眼看見銮鈴,登時撲過來拉起銮鈴的手,奶聲奶氣地問:“姐姐,你的手怎麽了?”
看到這天真無邪的孩子,銮鈴不自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姐姐不小心劃破了。”蕭複眉頭深沉的一凝,似是苦思冥想一會兒,最後把銮鈴的手指含到嘴裏吮吸傷口。銮鈴一怔,忙要把手縮回來,那孩子雖小,力氣卻大得很,她一下竟沒成功。
一旁密切關注着他們的新昌公主臉色刷的變了,一把把蕭複扯到懷裏,戒備地看着銮鈴,有氣急敗壞意味。蕭複卻是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不解地向他母親問道:“母親為何生氣?上次母親的手劃破了,父親就是這樣做的,說是可以為母親止血的。”
新昌公主被兒子問得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只神色微涼地看向銮鈴:“複兒還小,有失禮的地方,還望你見諒。”
“呵,天生一股子狐媚的妖味,大的也就罷了,連小的也不放過。”不遠處傳來嘲諷聲。
“哪裏,她瞧着倒有幾分脫俗,卻是骨子裏的下作,子夜侯看不上她,只能折騰小的了。”
銮鈴猶若一股冷水兜頭澆下來,驚得再也無力做出多餘的表情,蕭銮鈴啊蕭銮鈴,你到底是做了什麽難以收場,就撒手不管了,卻讓她這個外來人承擔……她此刻真想老老實實待在那個小院子裏,陪着她那個失寵的母親,整日彈彈琵琶,一輩子都不再出來。
蕭裛琖的琴聲及時彈起,叮叮咚咚,清泉奔湧,月光流動,明澈了整個大殿,那些低低地嘀咕終于平息。銮鈴心裏一清,也屏息凝神等着王纁兒出場。
雖然她今天受了很多莫名其妙地嘲諷,也算丢盡了臉,不是沒有傷心,尤其是那個叫李墨兮的少年——但這些畢竟都是那個古人“蕭銮鈴”留下的歷史問題,她心裏總是坦然的,略帶一個局外人的旁觀姿态。所以她還是留下來,而今天見了那個叫王纁兒的壽王妃,她隐隐覺得不對,後來才想起,歷史上著名的楊貴妃好像原來就是壽王的妻子,後來才被唐玄宗搶去做了貴妃。
莫非難道……王纁兒就是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楊貴妃?如果真是王纁兒,那這次,該是楊貴妃與唐明皇感情史上最重要的一步——初見了吧?
人生……若只如初見。作為一個旁觀者,銮鈴靜如止水的心突然緊張和疼痛起來,那樣一個美妙如花的女子,她心懷喜悅期盼地要為她的父皇表演,卻絕然想不到她以後輾轉曲折的命運。
忽聽一縷清越的笛聲昂揚而起,琴聲也一下子開闊,王纁兒手執紫笛陡然出現殿中,身姿曼曳緩緩旋轉,華麗的五彩霓裳張開恍若天邊鋪灑紛揚的雲霞,笛聲流亮如碧波蕩漾,流莺婉轉。
短促的一曲畢,笛聲陡失,紫笛在她白嫩的手中一個靈巧翻轉被她斜斜插在腰間。雲袖破空一擲,仿若漫天花雨紛飛,她急退兩步,廣袖緩緩飄落,拂過嬌美的面頰,目意如水波流轉,凝睇含情。
銮鈴一看那眼神,心陡然酥軟了。她忙不疊看向高高在上的唐明皇,果然,唐明皇原本只是贊賞的眸色陡然一深,随意擱在幾上的手陡然攥緊。而王纁兒卻毫不知其他,廣袖一搖,蝴蝶吻花一般,腰肢柔軟如柳再次旋轉。
雙手高高揚起在如花臉頰前靈巧舞動,一雙妙目顧盼流連生輝,斑斓的廣袖飄落,露出凝脂白玉一般的手臂,翻出最妩媚靈動的姿态。饒是銮鈴,看得都暗暗心神蕩漾。整個大殿一片寂靜,靜得如同沒有一個人在一般。
旋轉越來越快,漸漸看不清她的姿态,只聽得她頭上步搖釵環玲玲搖晃作響,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落英缤紛,霓裳散開。陡然,她一個踉跄似是身子不穩,大殿一時驚呼出聲,銮鈴看到已有人将欲起身,坐不住了。
而她借着那一個踉跄,弱柳扶風款款搖曳了幾步,似是醉了,身子漸漸後仰,右手虛空一捏,像是握着清酒玉盞一般,一面仰首,一面将那醇釀送至唇邊,沉醉地飲下。酒香馥郁,甜夢旖旎。
玉盞悄然墜地,她也徹底醉了,醉眸慵懶地一閉,慢慢倒向那無邊花海雲錦。
“纁兒!”有人緊張地叫了一句,已從席上躍出,穩穩把她擁抱在懷中,着急地凝視着她。王纁兒額上還有細細香汗,面容紅豔,睜開眼眸,卻是一臉調皮,輕笑道:“你別吵,我醉了。”
那年輕男子着了淡青绉紗袍,面若冠玉,帶一絲斯文,見她沒事,舒口氣,怨怼道:“你吓我一跳。”王纁兒把目光凝視着他,情意脈脈,放柔了聲音:“十八郎,我故意讓你擔心的。”
那年輕男子不怒反笑,點了點她玲珑的鼻尖,才把她放開,拉住她一起向殿上方的唐玄宗行禮。
銮鈴本也知道壽王和王纁兒十分恩愛,但眼前這一幕仍讓她深深震撼,即便她和李暖感情最好的時候,也從沒有親昵溫柔如斯,現在想來,李暖對她,也許真的如那個霏霏所言,不過是為了她的家業,對她不過逢場作戲,騙騙她這個一廂情願的小女人而已。
苦澀一笑,她倒有幾分興趣看看寶座上的唐明皇,唐玄宗依然端坐,見他兒子兒媳伉俪情深恩愛如此,眼眸靜靜,沒有一絲表示。可,銮鈴總覺他會有深埋地惆悵和失落,畢竟像王纁兒這樣絕世的女子,她自己心裏都愛慕不已,恨不得據為己有,何況他坐擁天下,一代君王。
也許探究地太厲害,也許唐玄宗超強敏銳的洞察力,唐玄宗卻是放開他的兒子兒媳,目光幽深地看向湮沒于衆人之中的銮鈴。
銮鈴忙地垂了頭,端起茶作細細品飲狀。不過,唐玄宗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沒有被人洞察心事的殺意,反而有幾分憐憫,莫非在這個皇帝心裏,他和她處境相似,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銮鈴搖頭苦笑,悄然告退。李墨兮看來是個練家子,盛怒之下那一腳出去,力道自然非常,竹凊那麽生生受了,定然傷的不輕。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飛回碧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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