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失憶的沈先生

“這,這啥玩意兒?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厲害的百寶店?”

江酒無語地看着英招。他們找了七八天,動用了槐江山的人脈資源,故傾甚至親手蔔了一卦,結果找上門來卻是這麽一個光景。

人煙稀少的山下小鎮,一間破的讓人心疼的山神廟裏,一張油膩膩的破布,上面亂七八糟地擺着泥人,頭繩,小黃書等八竿子打不着的東西,做工十分粗糙,随意的就像那個躺在攤子後面渾身髒兮兮的在地上打滾的攤主一樣。

英招顯然也被震驚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蓬頭垢面呼嚕震天響的攤主,語氣十分沒有底氣:“這可是我師父告訴我的,我,我師父才不會騙我呢!”

江酒白了他一眼,本想扭頭問一問故傾,動作到一半又生生停止,重新目視前方――他盤在故傾肩膀上,一扭頭就是近距離美顏暴擊,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故仙尊,你看呢?”

“枇修沒有騙英招。”

英招聽故傾這麽說,心裏頓時有了底氣,重新揚起了下巴。

大概在五萬年前,有一家店橫空出世,店主人自稱這是一家百貨商店,取名叫‘有事兒您說話’,因其貨品包羅萬象無奇不有而名噪一時,店主更是號稱‘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沒有的’。

不用說,江酒一聽“百貨商店”這詞兒就知道這是他那個老鄉幹的事,但是他想象的是一家輝煌奢華充滿現代氣息的百貨大樓,眼前這個寒酸的路邊攤是要鬧哪樣啊!老鄉你混了十萬年就混出來個這?就這?

“喂!店家!醒醒!有生意!”

英招扯着嗓子大喊道。

那攤主似乎要醒了,動了動,然後翻了個身,用大腳趾撓了撓小腿,重新打起了呼嚕。

英招:“……”

英招同學撸起了袖子。

經過一番友好交流,攤主終于清醒了,把擋住臉的頭發捋到後面,再被英招以“不可以髒了我師伯的眼”為名強行洗了臉,江酒終于确認,這就是他那個老鄉,沈先生。

但是沈先生的表現有點不太對,他在知道故傾的身份後依然那麽谄媚狗腿,三句話離不了馬屁,但他似乎不認識江酒了,不記得江酒是他找了很久很久的老鄉。

江酒想了想,大喊一聲:“奇變偶不變!”

那邊沈先生下意識翻了個跟頭,擺出李小龍經典武打動作,大聲回道:“符號看象限!”

他愣了一會兒,突然紅了眼眶朝江酒撲了過去,大叫道:“老鄉啊!活的,熱乎的老鄉!”

然後故傾輕巧側了側身子,沈先生撲了個寂寞。

“喂!你朝哪兒撲呢!找死啊!”英招大怒道,擡腳就踹!

一陣雞飛狗跳後,沈先生和英招老老實實地坐在故傾兩邊,顯得乖巧聽話。

“沈先生。”

“仙尊您叫我小沈就行,有事兒您說話,我一定照辦!”

沈先生把胸脯拍的邦邦響。

“有勞。我想買思朝暮。”故傾道。

“思朝暮啊……”沈先生凝眉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應該還有兩顆存貨,不過您應該也聽說過我當年的情況,這種東西,我是不敢再帶在身邊了,容易被人惦記,也容易暴露自己身份。這樣,這地方不太好,您先回槐江山,等我去把思朝暮挖出來給您送過去,如何?”

英招聽了就不樂意了,沈先生這家夥當初逼他師伯出手壓制如花,他對這人的印象很差,現在沈先生這麽說他就覺得這人指不定又在想什麽壞主意!

“不行!你在隐瞞什麽!思朝暮你真的沒帶在身邊?你可別想着耍花樣!”英招對他威脅着揮了揮拳頭。

故傾淡淡道:“不得無禮。沈先生确實有隐情。”

沈先生也不是個好脾氣,只是他還想着抱故傾大腿,不好對英招這個槐江山嫡傳大弟子發脾氣,暗自磨了磨後槽牙,他笑着擺擺手,說道:“沒關系,都是老黃歷了,英招修士這般的後起之秀沒聽說過也是也正常的。說起來,當年那事兒鬧得還挺大的,槐江山的錄堂應該有卷宗記載?”

他這看似是在問故傾,實際上是在嘲諷英招:你個沒見識的毛頭小子!

只是英招沒聽出來,他聽故傾這般說,雖仍然不喜沈先生,但就事論事,他知方才的确是他說錯話了,想着師伯平日裏的教導,仍然低下了頭,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語氣幹巴巴的不讨喜,但是的确是個認錯的态度。

沈先生在心裏撇了撇嘴,沒說沒關系,只是捧了故傾一句:“槐江山果然教導有方,山風優良。”

故傾沒接這話茬,起身道:“靜候佳音。”

沈先生也起身,對他行了一禮,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江酒,試探地問:“仙尊,冒昧請問,這條蛇大人是?”

“朋友。”

沈先生點了點頭,心想既然不是寵物,那就不會限制老鄉的蛇身自由。

“不瞞仙尊,我與這位應該是老鄉,可否請他與我同去挖思朝暮,路上也好敘敘舊。”

故傾看向肩上的江酒。

江酒其實有點想跟沈先生走一趟,這樣既能問他為何突然不記得自己,挖到思朝暮後也能直接服用,不用再麻煩故傾,但是……

他總覺得沈先生和先前有點不一樣,但他說不出來是哪裏,他想起了被寄生的李掌櫃,平日裏沒啥異常,一受刺激就翻臉變怪物。

要真是這樣,他可對付不了。

權衡之下,他搖了搖頭,拒絕了沈先生同行的提議。

故傾點頭,對沈先生還禮,然後便帶着江酒和英招走了。

走了一段距離,江酒回頭還能看到對他們擺手的沈先生在喊着:“仙尊再見,老鄉再見,我一定盡快完事兒去找你們!”

英招禦劍的速度很快,他很快就看不見沈先生了。

“故仙尊,沈先生他……被寄生了嗎?”江酒問。

他們在萬米高空,風又急又吵,但都被阻隔在故傾給他設下的結界外。

故傾道:“沒有。”

“那他怎麽不記得我了?這才幾天啊。”

“這是他的生存方式。”

江酒疑惑。這是什麽奇葩生存方式?難道沈先生修為不高,為了盡可能活的長久所以用了什麽方法續命,代價就是不斷失憶?這是什麽苦情劇本?

對了,自己穿過來的時候就自帶絕對防禦的金手指,沈先生呢?自己的金手指是要在受到致命威脅的時候才能觸發,如果沈先生也有類似的金手指,那他是不是遇上了危險?失憶只是後遺症?!

糟糕,突然後悔剛才沒跟着沈先生了!

我能買返程票嗎?

“那個,故仙尊,我能回去再看看沈先生嗎?我想問問他為什麽失憶。”

英招背對着他翻了個白眼,小聲逼逼:“麻煩精。”

江酒磨了磨牙,沒有底氣反駁――為了唯一的老鄉,我忍了!

“抓緊。”故傾說道。

江酒趕緊從他肩膀上鑽進他脖領子裏壓低身子,突然的變向和加速還是差點讓他滑下去,江酒想象了一下故傾大佬面無表情地背着手伸進衣服裏掏他的樣子,噗嗤一聲,沒忍住。

故傾側着低了一下頭,下颌線貼着江酒的腦殼擦過,讓他十分沒出息的咽了口吐沫。

“額,仙尊我沒事!我就是,呃,對,我是開心,您這行動力真高,說走就走,我覺得我找了努力追趕的榜樣,很開心!對,就是這樣。”

故傾沒說什麽,重新看向前方。

他沒有禦劍,但飛行的速度依舊很快,一會兒就到了那個破山神廟。

那個破布攤子已經不見了,沈先生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了,看的出來,沈先生的反追蹤做的不錯。

“我們才離開了一會兒,這家夥跑的也太快了吧!”江酒咂舌。

“故仙尊,你能看出來他往哪裏走了嗎?”

故傾點了點頭,對江酒說:“不建議你追。”

“啊?為啥?”

故傾問道:“你對這個人了解多少?”

江酒本想說我們可都是超級稀有的穿越者,還是同為吃貨國的老鄉,這緣分大了去了。可是話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因為他突然發現,除了這份同鄉情,他對沈先生的了解幾乎為零!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故傾又怎會不知江酒為何沉默,他沒有多說,只是道:“錄堂內有關于他的卷宗。”

江酒默然,點了點頭。

他們重新返回,英招坐在自己劍上,還在原來的高空處等他們――他追不上故傾,又不想看到江酒那個讓師伯奔波的貨,索性就賭氣在原地等待。

故傾飛身上前,看着雙手抱膝臉頰鼓鼓的英招同學,想了想,拍了拍他的頭,道:“回家吧。”

英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高興了起來,十分有精神的繼續禦劍趕路。

江酒也覺得自己太麻煩故傾了,看着英招的後腦勺,他覺得自己的姿态應該低一點,便沒話找話,道:“英招,我也不了解沈先生,要不要一起去錄堂看卷宗?”

英招沒搭理他。

江酒心想我懂,這小屁孩肯定覺得他師伯對一條才見過幾次面的蛇這麽好,心裏有點不平了。唉,一定是故傾很少下山,英招才不知道他師伯是一個多麽溫柔善良的熱心市民(劃掉)熱心修士。

“說起來,你們錄堂一定很大吧,是記錄了所有人界修士的信息嗎?”江酒繼續道。這點他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英招哼了一聲,有些不願意和他講話,但還是臭臭地說:“才不是,我們又不是淩霄殿,一天天的就想多管閑事,好像自己已經稱霸人界一樣。我們錄堂只記載與槐江山有關的修士的信息。”

淩霄殿,很耳熟的名字。

江酒默默記下,又想着,沈先生在槐江山早有記錄,他幹了啥?以他現在的表現看,難道是闖了槐江山想強抱故傾大腿?!

要真這樣,那可真是厲害了我的沈!

“沈先生他,為什麽會和槐江山扯上關系啊?”江酒興致勃勃地問,看熱鬧不嫌事大。

英招又哼了一聲,道:“你故意的吧!先前不是說了我不了解他嗎!”

哦,把這茬給忘了。

槐江山在視線中越來越大,陽光下山體外圍不時有光華流轉,那是槐江山的護山大陣。故傾伸出帶着黑色環戒的手,越過英招觸向大陣,一抹深藍閃過,大陣開放最大限制,他一手拎一個直接飛往錄堂,同時簡練地回答了江酒的問題。

“他觸碰了人妖兩界的禁線。”

江酒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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