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終于再次踏上堅硬的地面，關策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累得直不起腰，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嗡嗡作響，汗水混着泥水從發尖滴落。休息了一會兒，他雙手撐着膝蓋回頭看，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真的走過來了。

“整裝，上車！”隊長一聲令下，隊員們強撐着站起來，将背上的東西放到來接他們的車上。

關策坐在車裏，垂着頭，雙腿肌肉因為超負荷運動不自覺地發抖，而他全身上下都被泥水浸濕，已經看不出衣服原本的樣子。

看着像是從泥潭裏撈出來的自己，關策忽然笑了，昨天的這個時候，他正坐在辦公桌後面，雖然手頭是做不完的工作，但好歹不用淋雨也不用與低溫作鬥争……有些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

算了，人生難得糊塗，随性而已。

剛才的那段路耗盡了關策的體力，他在颠簸的車上靠着椅背睡着了。

青年旅館裏，周安坐立不安地守着電話，早上關策說會再聯系，可天都黑了，怎麽還不見電話呢，他要不要打過去問問？

又糾結了很久，周安終于下定決心，那怕被關策讨厭也要打回去問問。

電話通了，周安不安地在院子裏轉悠，遠處傳來人群的喧鬧，想來搶險隊送來的物資到了吧。

電話在要挂斷的前一秒被接通，周安急吼吼地問“關策，你吃飯了嗎？”

“……”渾身泥水，正在找周安住處的關策愣了一下，道，“還沒有。”

“啊……我也沒有呢，你現在在幹什麽呢？”周安沒話找話，就想跟關策多說說話。

關策拖着沉重的步子，終于看見了打聽來的那個旅店，松了口氣，道“你房間可以洗澡嗎？”

周安剛好轉到門口，聞言回頭看了自己的房間一眼“可以啊，旅店有個公共澡堂。”

“這個時候有沒有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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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覺得關策的問題越來越奇怪了，不過能聊天就好“應該有吧……”

“那行，我沒帶行李，先借你的衣服換一下。”

旅店門口有三四階臺階，關策爬臺階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腿灌了鉛似得，好不容易爬上去，累得邁門檻的力氣都沒有，只好靠在門板上休息，然後就看見舉着電話的周安一臉錯愕地看着自己。

關策擡手抹了一把臉，還沒來得及說話，雙手就被人緊緊地握住。

“你怎麽會在這裏？”周安腦袋空白一片，他甚至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喉頭又燙又硬，眼眶酸得不行。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關策笑了笑。

周安的手很暖和，關策被凍得冰涼的身體終于感覺到了一點暖意。

“你跟着搶險隊走過來的？”周安的聲音開始發抖，如果不是在腦海中把關策描繪了千萬遍，他根本認不出眼前這個渾身泥水的人是誰。

他将關策打量一遍，看見對方被泥水打濕的頭發和沾滿泥土的臉，最後還是沒忍住，眼淚掉了出來。

周安快速用袖子擦了一下臉“多危險啊，我聽說還在不斷發生泥石流呢，你沒事吧？”

關策看他表情變來變去，有些想笑“你再不讓我洗個熱水澡，我會被凍死。”

“死”字狠狠地戳了周安的神經，他一把拉過關策，急急道“對，快去洗洗，我給你找衣服。”

關策被他拉得一個趔趄，周安立刻伸手穩住他，然後一言不發地盯着關策蒼白的唇。

周安的眼神特別深沉，關策以為對方會吻他，周安卻只是将他緊緊地抱住，溫暖的身體緊貼着關策冰涼的身軀。

“關策，你怎麽就……”周安再次哽咽，“很辛苦吧！”

周安沒親眼見過塌方地段有多危險，但從搶險隊口中得知，想要穿越那裏，必定是九死一生。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仿佛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字一頓道，“不管你為什麽到這裏來，從今以後我不會放手，死也不放！”

關策本來想嘲笑他兩句，可想到自己一個沖動就跑到這裏，似乎根本沒有嘲笑對方的立場。

他伸手回抱住周安，嘆息道“我身上全是泥，小心弄髒你。”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的小雨，點點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聲音，顯得周圍更加安靜。

周安坐在床邊，看着牆角那雙髒得看不出樣子的鞋發呆，床頭櫃上是他找旅店老板娘要來的面條。

在他的右手邊是敞開的房門，出門往左拐，是旅館的公共澡堂，關策此時正在裏面洗澡，仔細聽，能聽見水的沙沙聲。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或者更長時間，一聲模糊的聲音将周安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怎麽了？”他快步走到澡堂外面，問關策，“剛才我聽見你叫我？”

“有拖鞋嗎？”關策的聲音悶悶的，周安能想象出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光着腳站在水汽中的樣子。

周安回屋找了找，沒找到拖鞋，遲疑片刻，直接掀了簾子走進去，正好對上關策濕漉漉的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将關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目光在對方被水汽騰地泛紅的臉上停留很久。

關策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特別是自己頭發濕漉漉還光着腳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難堪。

“有拖鞋嗎？”關策又問了一遍。

周安看見他白淨的腳不自在地動了動，笑了笑，走上前彎腰一把把人抱起“我沒帶多餘的，我抱你回去。”

身體突然騰空，關策下意識地緊抓着周安避免自己掉下去，同時瞪大了眼鏡，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周安笑得特別無辜“腳丫子洗得幹幹淨淨的，別又踩地上弄髒了。”

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公主抱，關策張了張嘴，愣是沒有找出一句能表達此時心情的話。

周安趁他沒反應過來，就這麽抱着人走出澡堂。

應該慶幸高原的溫差大，到了晚上凍得人只想在被窩裏下崽兒，不然被旅店的其他人看見他們這副樣子，保準明天就能上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