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非異者 叢林法則，優勝劣汰

雷星澤的心開始狂跳, “砰！砰！砰！”

“停車！停車！”他大叫一聲，伸手去抓方向盤。雲震吓了一跳，慌忙踩住剎車, 罵道：“搞什麽鬼？”

雷星澤根本沒有理睬他，飛快地打開車門, 沖了出去。跑了幾步，廣場上人來人往, 人頭湧動之間晃花了眼，剛才看到了那個背影似乎只是個幻覺。

賓利還在繼續向前開, 沒有停留。雲震沖着雷星澤吼了一聲：“回來！”

雷星澤頹然呆了一秒，轉身返回車中, 狂跳的心髒漸漸恢複平靜, 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走吧。”

車隊繼續前行, 雲震疑惑地問：“你到底看到了什麽？是熟人嗎？”

雷星澤腦中閃過夢中反複出現的一些畫面, 他用手抵住下巴，輕聲道：“或許, 是我看錯了。”他閉上眼睛, 在心中苦笑：“只不過是夢，哪裏真有這樣的人？”

三輛吉普車開出盛世基地，越來越遠，雷星澤卻覺得有什麽牽扯着自己的心。

雷星澤從成年之後, 便會經常夢到一個人。

小姑娘扁着嘴、咬着唇，強忍着眼淚在竹林練劍，一邊練一邊自言自語：“我才不是廢物！”

小姑娘慢慢長大, 牽着自己的衣角撒嬌：“師父，你又要閉關了嗎？那我怎麽辦吶？”

少女好顏色，偏偏有點傻乎乎, 別人說什麽都信。若不是自己護着，早就被宗派中虎視眈眈宗主之位的長老們欺負得死死的。

女子修仙一路順利，築基、金丹、元嬰、渡劫——該死的渡劫，雷電劈下，女子竟然生出心魔，拔劍直指雲宵：“我命由我不由天，去TM的早已注定！”

眼看着她被卷進一大片閃電之間，神魂盡滅，然後，自己就會醒來。那種心痛欲死的感覺，總會讓他喘不過氣。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她，到底是誰？莫非是自己前世的情人，那為什麽稱呼自己“師父”？那一份錐心之痛、拳拳之愛，哪裏是什麽師徒之情！

洛問秋渾然不知雷星澤在這裏尋人無果，她和桑丹回到B15，沉默地坐在沙發之中。

她這次下手毫不留情。曾敏身亡，範之峰即使能夠救活，順着冰劍輸入的那一道靈力将他丹田盡毀，異能再無恢複的可能。這兩個前世自己最恨的人得到這樣的結果，洛問秋的心情有點小複雜。

範之峰和曾敏沒有威脅了，封存的記憶卻告訴她，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對手，他有木倉、有火包、有軍隊，還有可怕的高級精神系異能。雖然，現在自己還沒有驚動高建德，但是……

一只暖暖的小手貼在臉上，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不哭。”

洛問秋擡頭看着眼前這個乖巧天真的蔡柔兒，冰冷的心漸漸暖和起來。芥子空間也在腦中啐了她一口：“真沒用！一個高級精神系異能者就把你吓住了？靈水宗首徒怕過誰？”

被芥子空間這一罵，洛問秋似乎找回了一些與師父相處的底氣，手腳漸漸也軟和了，頸脖不再僵硬。她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将神識沉入芥子空間，看着昨晚築基後，開放出來的五畝靈田、一畦菜地、一棵果樹。

靈田裏的靈稻生長有些緩慢，看這架式估計還得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成熟收割。菜地裏是當年靈水宗後廚央求自己種的靈椒，這是修仙美食界重要的調味品，做出來的辣醬美味無比，只需一小勺能夠鮮掉舌頭。即使是早就辟谷不食人間煙火的師父，每隔一周都得用它來下一碗靈米飯，解解饞。

靈椒現在正在開花，有靈泉澆灌，每一株上開了不少白色的小花。看這架式，兩個月之後就能結果采摘了。想到那可以在舌尖上歡快跳躍，讓味蕾無比愉悅的靈椒醬，洛問秋咽了一口口水。

果樹很眼熟，粗壯的樹幹、闊大的葉片、每根枝桠之上只長着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果實，正散放着奇異的香味。洛問秋仔細一看，大喜過望——這不是自己十歲那年在後山挖回來的奇芝果樹嗎？

當時聽說這棵樹結出的果實可以增長智慧，想到師父總說自己是“癡兒”，私心裏想着要不種在芥子空間裏，留着慢慢吃，說不定他就不會說自己癡了。

養了這麽久，這棵樹已經結果了。

洛問秋數了數，這麽大一株果樹，只結了十六個果子。她伸手摘了一個，拿出空間。在桑丹、柔兒、賈婆婆的眼中，洛問秋掌心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白色果子，香味悠長、清雅，聞着就能鈎出心底的饞蟲。

“這是什麽？”

洛問秋将果子遞給柔兒，微笑着鼓勵她：“來，柔兒乖，把這個奇芝果吃了。”

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之中，柔兒“咔哧咔哧”地啃了起來。第一口下去，果子少了四分之一。柔兒眼睛一亮，嘟囔着：“好吃、好吃。”

第二口下去，果子少了一半，柔兒感覺腦子清明了不少：“沙沙的、軟軟的、甜甜的，好吃。”

第三口、第四口……奇芝果吃完了。柔兒停了停，任由那股清明之力順着小腹升到大腦之中，她擡起頭看着洛問秋，第一次說了思路清晰、邏輯缜密的長句：“洛姐姐，這是你種植空間裏的果子嗎？你的異能好神奇。”

“？？？”桑丹眼睛瞪得老大，驚喜地看着柔兒：“天吶，柔兒你……你變聰明了！”

柔兒甜甜一笑，帶着些少女的羞澀：“桑丹姐，吃完這個果子，我感覺腦袋清楚了好多。”

“啪嗒——”長椅被撞倒，跌落在大廳瓷磚地板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衆人轉過頭去，卻見原本躺在屋裏昏迷不醒的蔡大娘站在卧室門口，眼含熱淚沖了過來。

速度太快，蔡大娘撞到擺在飯桌旁的椅子。她顧不得膝蓋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撲到柔兒身邊，抓着她的手，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柔兒，你……你都好了？”

柔兒看着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她的頭發散亂，因為失血過多膚色發白、嘴唇泛青，她的手掌粗糙，指腹上長着厚厚的老繭，緊緊地抓着自己的手。

這個和“漂亮”二字不沾邊的女人，卻是自己心中最美麗的女子——母親。

不論經歷多少苦難，她都沒有抛棄過自己；不論自己是傻是癡，都是她心中最愛的寶貝。在這個該死的末世裏，若不是母親不離不棄，自己恐怕早就墳頭長草了吧？

柔兒将頭依偎進母親的懷裏，側耳傾聽着那熟悉而親切的心跳，似乎回到嬰兒時期，只要聽到母親的心跳，就會停止哭泣。柔兒擡起頭望着蔡大娘，笑得甜蜜溫暖。

“媽媽，是我，我都好了。”

蔡大娘“嗷——”地一聲號啕大哭，抱着柔兒淚如雨下：“我的兒啊……寶貝兒啊……”無數次聽到別人罵女兒是傻子，蔡大娘就心如刀絞，如果不是自己照顧不周，玉雪可愛的柔兒怎麽會變成傻子？

她扯着嗓子開始哭喊：“她爹，你看到了嗎？我們家柔兒已經好了，全都好了，她還是個異能者，嗚嗚嗚嗚——她爹啊——”

柔兒伸展開胳膊，輕輕抱住母親的腰，任由她發洩着內心的情緒，“能夠抱着媽媽，聽她這麽中氣十足地說話，真好啊……”

等到大家情緒穩定，蔡大娘聽完桑丹的話，氣得七竅生煙：“渣男賤女，殺得好！曾敏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當初沒有一巴掌打殘了她，竟然動腦筋要滅了我們整個小組？可惡！死得好，死得好。”

罵完，她猶不解恨，目光順着大門向南望去，啐了一口：“姓範的不是個東西，讓他活着真是便宜了他。”

蔡大娘看着的B13號別墅，現在很不安寧。

範之峰的血是止住了，但人依然昏迷不醒，治愈系異能者遲遲未來，書生、輪子急得團團轉：“猴子怎麽還沒把人請來？”

小熊一直守在範之峰身邊，焦急地看着他失血過多的蒼白面孔：“老大，老大，你醒醒啊……”

“來了來了！”随着猴子一聲喊，一個精神矍铄的老者邁步而入，這是位中級治愈系異能者，孫錦生。

初級治愈系異能者：迅速止血、加快傷口愈合；

中級：減緩病毒蔓延速度、感知內傷并一定程度修複內髒；

高級：去除病毒、治療各類疑難雜症。

孫老的到來，給衆人帶來了希望，齊齊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孫老走近範之峰，皺眉看了看，異能探入他的身體，慢慢修複着傷口。

半響，孫老收回搭在範之峰小腹之上的手。小腹的傷口已經止血、疤痕基本愈合，周邊新生的肌肉呈現出肉粉色，筋絡還有些僵直，稍微一動就會扯得生疼。

“好了嗎？”

孫老搖了搖頭。

曾敏心中一凜，打起精神湊到他身邊：“怎麽了？”

孫老嘆了口氣，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劍傷刺入太深，雖然修複了腸胃性命無虞，但是……”

猴子、書生、輪子一聽這句“但是”，整顆心都吊了起來，都死死盯着他的嘴，就怕他說出什麽不好的話來。

“但是，異能恐怕是恢複不了。”

聽到這句話，小熊跳了起來：“怎麽會？怎麽會？只不過是冰劍刺傷，哪裏就會損壞到異能？”

孫老搖搖頭，語帶憫意：“傷他的人，下手半點沒有留情。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似乎有勁力深入到了經絡，将他的異能通道損毀了。你們，你們這是把人得罪狠了啊。”

待把孫老送走，書生與輪子對視一眼：“怎麽辦？”

範之峰淪為非異者，不可能再參與戰鬥，自此也将成為基地黑戶，生命與財産不受保護。這樣的人，顯然沒有資格再擔當刑天小組的組長了。

剛剛晉升為高級力量系異能者的範之峰，還沒享受兩天高級異能者的待遇，竟然一戰敗北，就這樣被打回到人生的起點。和他一同并肩作戰的大學室友們，不得不考慮這個殘酷的現實——

叢林法則，優勝劣汰。

輪子将手搭在書生左肩，認真地看着他：“哥們兒，你現在是中級力量系異能，戰鬥力最強，刑天小組就由你來當組長吧。”

猴子看一眼面如白紙的範之峰，喉嚨有些發苦，輕聲道：“抱歉，範老大，大家活着都不容易。若不是你一心要護着那個曾敏，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要怪，你就怪她吧！”

說罷，猴子走到書生面前，将右手擱在他右肩：“書生，将來哥們就跟你混了。”

熊貴珍沒有吭聲，一直暗戀着範之峰的她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争。跟着非異者混，努力掙錢養活他、保護他？她沒有這麽偉大的聖母心。

良久，她垂下眼簾，輕聲說了句：“我……聽大家的。”

書生猶豫了一下，咬牙點頭：“行！我們一起努力吧。”

書生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轉頭一看，正對上範之峰的目光。

一剎那的呆滞……

“那個，你醒了？”猴子反應過來，呆了呆，臉上閃過一絲尴尬。

範之峰其實早已醒來，他只是不想睜眼。隊友們的話語一句一句地紮在心上，痛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就是這麽現實。自己成為非異者，頓時就從高處墜落塵埃。昔日稱呼自己老大的隊友立馬将他抛棄，未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境況在等着自己。

到底是怎麽走到了現在？範之峰心頭湧上來一陣惶恐。似乎有一只大手掌攥住他的心髒，狠狠地向下拉扯，一把扔在地上，再踏上一腳，碾成渣渣。

繼續賴在B13，憑曾經的友情茍延殘喘，還是主動退出，給各自留點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