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不管怎麽哭鬧,尚韶還是被送走了,藥王山上也恢複了平靜。

原本顧昭陽還想着派人給尚韻傳個話,讓她當心些,可見了來人不過是尚家幾個仆役,并無主事之人,只得作罷,想着時日還早,他也沒多話。

丹田中一日日充盈起來的真氣是作不得假的,過了幾日,黃長老便發覺了,顧昭陽也只得将東方不敗為他拓脈引氣的事說了,黃長老探了探他的脈,确認他無事後就默許了。

過了幾日黃長老便開始教他一些九陰真經中的招式,出于天資,他練得很慢。

顧昭陽如今白日跟着黃長老習練外功,晚上同東方不敗一道修習內力,半個月的時光過得很快,無情和無憂兩人便帶來了那《笑傲江湖》的消息,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長兄師尊?”顧昭陽皺眉,“這同他有什麽關聯?雁翼衛攔的你們?”

無情點頭,“谷中各路暗線皆有規定,遇雁則歸。”

顧昭陽抿了抿唇,眉心微皺,“那,将發行的話本盡數銷毀可能做到?”

無情道:“師尊已吩咐過了,只是,恕屬下多言,師尊彷彿有些不悅。”

“你們見到他了?”顧昭陽驚喜道,“長兄師尊可說了幾時回來?”

無憂撇嘴道,“哪裏見到人了,還是千裏雁那個死混蛋傳的話,小昭陽你莫信他,師尊就是惱天惱地也不會惱了你。”

顧昭陽有些失望地坐回椅子上,短短幾個月發生了這麽多事,他真的很想找自家兄長傾訴一二的,或許東方大哥說得沒錯,他被寵壞了。

無情微微嘆了一聲,從懷裏摸出一只小玉瓶,玉質很薄,可以看出裏頭裝了三四顆丸藥。

顧昭陽接過,“這是……”

無情道:“是師尊新制的五行回陽丹,佐以九陰真經功法,可平增二十年內力,原本的不足之處也改進了,師尊說,少主的日後,還是要靠自已。”

握着玉瓶,有微微的寒氣襲來,顧昭陽沒說話,只覺得鼻子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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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他聽過一次,可是沒放在心上,只仗着一衆護衛武功高強,自以為天下處處祥和,江湖盡是庸碌,卻不知道,自己只是鳳凰窩裏的草雞,有鳳凰的眼界和驕傲,卻少了實力。

前世這丹藥,彷彿是随手賞人了?那時自己是怎麽想的?顧昭陽苦笑一聲。

無情好似察覺了什麽,嚴肅道:“少主莫要多想,藥物只是輔助,若想大成,還是要靠勤修苦練。少主切記,武學之道無捷徑。”

顧昭陽點頭,又道,“那滿月公子……”

無情道,“不會再出現了,少主放心。”

顧昭陽松了口氣,又見二人風塵仆仆,揮手放他們去了。

出了石室,一陣涼風吹來,夾着山中常青樹木的清香,無憂笑嘻嘻戳無情的肩膀,“要不說人比人氣死人呢?那五行回陽丹咱們用了十幾年,師尊也沒想過改進,小昭陽一開始練武,新藥就來了。”

無情睨他一眼,從袖袋裏摸出一塊系成口袋狀的青布帕子,摸出兩顆丸藥,一道丢給他。

無憂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說師尊不會忘了咱們的。”

無情收好帕子,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并不理他,徑直往修武場走去。

無憂低頭看着手心中兩顆圓滾滾的藥丸,掩去眼底一抹歉意。

……

練武的日子很枯燥,日複一日使着同樣的招式,做着同樣的動作,從滞塞到熟練,對從前的顧昭陽來說不亞于災難,可當修武場中有了東方不敗,那麽連難得的假期都是煎熬。

長長的供桌上擺着一溜兒糕點菜肴,顧昭陽搬了那把紫檀木做的八仙椅,正對着石室中央那尊白玉三清像趴着,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戳着糕點。

顧家其實不供神佛,那三清像放着只是擺設,來來往往倒也沒人說他。

今日正是大年初二,新年第二日,按慣例要放五日假,華堂主帶着自家新鮮出爐的師弟去敬祖,黃長老回家抱孫子,連雲天翔都跑去家家戶戶地拜年,只有顧昭陽被拘在山上,美名其曰,位尊鎮宅。

無情無憂仍是一黑一白的無常打扮,只是換了年前新制的緞料,看着竟也多了幾分喜慶。

“五臺山我們那麽熟,怎麽不帶上我們?啧,看把小昭陽郁悶成什麽樣了!”無憂拍了拍顧昭陽的頭,心疼道。

顧昭陽不自覺撅起嘴,哼道:“就是,慧空大師很喜歡我的。”

無情淡淡道:“少主,課業為重,師尊也是擔心你樂不思蜀,心玩散了。”

顧昭陽哼道:“就知道管我。”

他也是很擔心東方大哥的好不好!以任我行那多疑的性子,怎麽會放過東方大哥?東方大哥如今武功還沒恢複,若是撞上了日月神教怎麽辦?

……

“那個,小昭陽……華堂主和青紹道長也在。”無憂提醒道。

顧昭陽一頭撞在供桌上。

而被顧昭陽記挂的東方不敗同兩位師兄一路順風地到了五臺山,偶有宵小,也沒他出手的份。

一列青衣護衛齊齊收劍,領頭朝華明遠抱拳一禮,緩緩回了隊伍。

華明遠淡淡收回視線,冷哼道:“走罷!”

東方不敗回頭看了一眼,“給兩位師兄添麻煩了。”

“太平日子過久了,總要出幾個不長眼的,同你何幹?”青紹淡笑。

東方不敗知道他們真的不以為意,只因人并不将蝼蟻放在眼中。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些蝼蟻中的一員吶,東方不敗輕笑一聲,縱馬跟上二人。

他原先的馬是顧昭陽送的,通體純黑,高大精悍,看着很是神駿,卻是金玉其外,騎了兩日就不行了。如今的馬是匹小鎮上買來的黃骠馬,生得平常,平日不聲不響的,卻連華明遠和青紹的千裏馬都跟得上。

一日行了四百裏,第二日傍晚便到了五臺山。

當初那長老說得倒挺詳細,東方不敗在前頭探了探路,便尋到了那處孤墳,果然有人立了碑,上書行路人。

華明遠同青紹立在墳前,久久無言。

五臺山的紫竹林極廣,因是冬日,一片蕭索,平添幾分悲涼,立在二人身後,東方不敗也不由得沉默起來。

這位燕雲真人武功盛極一時,放眼天下無敵手,到頭來也不過盡付荒冢,而他一生孤傲,平淡過,落魄過,輝煌過,如今陰差陽錯再從頭,他真的沒有不安過?

東方不敗輕笑,怎麽會沒有呢?

他死時滿心怨憤,醒時怒火盈天,若沒有顧呆子那笨拙的挽留,只怕還要繼續前世的錯,重修一回那邪功,或許他會更狠絕些,将任家父女斬草除根……

然後呢?他不知道。

顧昭陽這人是上天給他留的一線生機,他抓住了,就不會放。

華明遠将三柱香敬上,看着那悠然的青煙,頓了頓,撩袍跪下,青紹跟着跪了。

東方不敗同他們并列跪下,敬上香。

“師尊,明遠不孝,今日方到。”

華明遠叩首,青紹紅了眼眶。

他們跪在墳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東方不敗卻無心去聽,他本就是個薄涼到薄情的人,何況一個從未謀面的便宜師父。

只是跪着跪着,他卻有些兔死狐悲。

他前世衆叛親離,不知到了最後,可有墳冢?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無話,馬蹄聲點點,夜色漸漸彌漫開去。

山下的客棧還點着紅紙燈籠,照亮了小路,櫃臺前的小二打着哈欠為他們栓馬。

東方不敗看着華明遠上樓的背影,忽開口道:“這些日子師兄怎麽不問我,方仲遠的下落?”

華明遠步子一頓,卻沒回頭,“同門之間,不可相迫,你想說便說。”

東方不敗道,“你不急?”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有時莫強求。”

“這可不像是師兄會說的話。”東方不敗微微笑道。

華明遠冷哼道:“我不信命,自有人信,既然世人皆信,我為何要做獨醒的那一個?”

“我不信命,自有人信……師兄,受教。”東方不敗聽了,沉默良久,方道。

華明遠點頭,朝前走去。

東方不敗忽道:“落難之後,方仲遠改名令狐沖,如今是華山派岳不群首徒。”

華明遠腳下微不可察地一滞,沒有停留。

東方不敗立在原地,釋然一笑。

這輩子他同令狐沖,恩怨兩消,他不攔他前程,卻不會再讓他遇見任盈盈。

少了同魔教妖女的孽緣,只願你光風霁月,一如往昔。

那邊廂華明遠沉下臉色,看着那塊早已制好的禦劍門弟子令牌,撫了撫上頭方仲遠三個字,閉上眼,昔年那天真頑皮的小童映入腦海。

……

“這是燕雲三十六式,待本尊回來,你若練成,本尊便收你為徒。”

“大俠您瞧好嘞!”

“記住,你若另投師門,就不要讓本尊看到,若遇見……本尊定斬不饒。”

“嘿嘿,大俠您這麽厲害,咱又不是瞎了眼。”

華明遠睜開眼,手下真氣一蕩,頓時玉屑橫飛。

作者有話要說: 長兄師尊【語重心長】你的日後還是要靠你自己。

小顧【眼淚汪汪接過丹藥】窩知道了。

……

無情【嚴肅】少主,你有八十年內力。

小顧【點頭】是的。

無情【死魚眼瞪】那你為什麽還怕任我行?

小顧【抱樹瑟瑟發抖】窩忘了……

同時,某地

長兄師尊關掉監控,黑臉,開始煉藥。

某人:“……不是說讓他靠自己嗎?”

長兄師尊【一本正經】所以我在給他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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