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夜裏九點, 一輛車飛速駛進A市的一家私人醫院的側門門口。

唐澤早在側門等到,車門一開,謝時新将唐宙從車裏抱下來, 唐澤就叫人将唐宙接過去。

“怎麽回事?”路上,唐澤問謝時新。

謝時新:“突然暈了, 不過在車上醒過來了,他現在很難受。”

唐宙确實很難受, 雖然已經醒了,但一直閉着眼睛皺着眉,不愛說話,也沒有告訴謝時新具體是哪裏在疼。

唐澤不再多說什麽, 幾個人很快到了病房, 唐澤簡單吩咐了一下,将唐宙推進病房,清空病房裏的所有護士。

唐澤在做檢查,謝時新則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看, 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澤。”

床上的人突然喊了聲。

唐澤輕輕地應了聲, 并按下了床頭的鈴聲:“怎麽了?”

唐宙說:“能不能叫謝時新先離開辦公室。”

唐澤相信謝時新聽到了,所以他轉頭什麽都不說地看了眼謝時新。

謝時新果然聽明白了:“我出去等你們,有事找我。”

唐澤:“嗯。”

等謝時新把門關上, 唐宙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怎麽了?是支走他想和我說什麽?”唐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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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宙搖頭:“不是, 他在這裏我想吐。”

唐澤低聲笑起來:“你這話要是被他聽到了,他恐怕要生氣。”

唐宙也笑起來:“是有點不妥,但是沒辦法,一路過來都很難受。”

唐澤摸摸唐宙的額頭,繼續給他檢查。

過了好一會兒,唐澤才忙完:“好了, 結果一會兒就出來,你剛剛給吃的那個藥有一點安眠的效果,你也別強制睜着眼睛了,先睡一會兒吧。”

唐宙還是撐着眼皮:“你是不是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

唐澤:“為什麽這麽問?”

唐宙:“你一點也不驚訝。”

唐澤:“我是醫生,都和謝時新那樣慌張怎麽行。”

唐宙勉強笑了一下:“真的嗎?”

說着話,外面的護士就敲門走進來。

唐澤:“給你打點滴,你不要謝時新陪你的話,這個護士姐姐看着你,行嗎?”

唐宙:“好,但是你不要趕他走。”

“我趕了他會走嗎?”唐澤失笑:“睡吧,別撐着了,我一直在,想叫我的話護士姐姐會幫你叫的。”

唐宙虛弱地嗯了一聲,直接睡了過去。

唐宙睡下了之後,唐澤在病房裏和護士交待完一二三四,就靜悄悄離開。

謝時新就坐在門口不遠處的長椅上,見唐澤走了出來,立馬站起來。

謝時新:“他還好嗎?”

唐澤:“來我辦公室談。”

很快,唐澤和謝時新就到了辦公室,唐澤把門關上,轉身對謝時新說:“坐。”

然後他不緊不慢地給謝時新倒了杯水。

“他怎麽樣?”謝時新又問。

唐澤說:“還是那個原因,”唐澤說完問謝時新:“所以你說了嗎?”

謝時新:“還沒。”

唐澤看謝時新:“是因為私心沒說,還是因為私心沒說?”

謝時新:“你沒有必要對我陰陽怪氣,他的身體我比你在乎。”

唐澤淡淡哦了聲:“所以就是沒說。”

謝時新:“……”

謝時新:“沒找到機會,”而且:“也沒有身份。”

謝時新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唐澤忍不住笑了聲:“謝總進度這麽慢啊,我以為像你們這樣的,想要什麽,第二天就能拿到手呢。”

謝時新:“……”

“還能和我開玩笑,我能理解為他沒什麽大問題嗎?”謝時新找到了盲點。

唐澤不兜圈子了:“可以這麽理解。”

“不過,”唐澤又說:“這種情況你也知道的,它随時爆發,特別是……”

特別是你這個人在他身邊,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死命撩他。

“特別是什麽?”謝時新問。

唐澤問:“他暈倒之前,你們在幹什麽?”

謝時新:“我今天給他過了生日,暈倒之前,我跟他表白了。”

唐澤呵的一聲。

謝時新:“怎麽?有問題嗎?”

唐澤:“沒有,随便笑笑。”

唐澤說随便,謝時新卻不信,這麽多次,似乎每次唐宙有情況,都是他們有親密小動作的時候,不是謝時新對唐宙說了親密的話,就是謝時新對唐宙做了親密的事。

所以謝時新稍作猜測:“他這個症狀和我有關?”

唐澤馬上:“別自戀。”

謝時新:“……”

聊到這兒,外面突然有一個醫生找唐澤,兩人話題暫時結束,謝時新想起來去看看唐宙,但很快被眼尖的唐澤發現。

這邊唐澤還在聊天,下一秒就把往門口走的謝時新喊住了。

唐澤:“去找唐宙嗎?”

謝時新問:“有問題?”

唐澤言簡意赅:“他不想見你。”

謝時新頓了一下,才說:“看一眼。”

唐澤語氣随意:“勸你別去,後果自負。”

他說完見謝時新在門口僵了幾秒,又轉頭回來。

唐澤心滿意足地笑了一下。

看謝時新吃癟他怎麽這麽開心呢。

謝時新乖乖的又在沙發上坐下,然後他看着唐澤忙這個,忙那個,忙裏,又忙外,心情很浮躁。

唐澤時而在辦公室,時而出去,和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的謝時新形成鮮明對比。

又過了一會兒,唐澤又從外面回來。

“點滴打完了嗎?”謝時新問。

唐澤在電腦前坐下:“還沒,別急。”

謝時新嘆了聲。

唐澤繼續點擊電腦:“謝總稍安勿躁。”

謝時新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他?”

唐澤:“他還在睡,當然是等他醒了,等他說願意見你了,才能讓你見他。”

謝時新完全沒脾氣,手上的雜志也看不下去,都是醫院的咨詢,雲裏霧裏。

但他還是耐心地翻着。

“等人的滋味好受嗎?”又過了幾分鐘,唐澤突然問了句。

謝時新低頭翻書:“以後關于唐醫生話裏有話的問題,一律不回答。”

唐澤:“真的嗎?萬一和阿宙有關呢?畢竟除了他,我也沒什麽好和你聊的。”

謝時新放下手中的雜志:“我很想知道,為什麽你對我的惡意這麽大?我做了什麽?”

唐澤:“我有嗎?”

謝時新:“你沒有嗎?”

唐澤:“确實是有,謝總真厲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謝時新:“……”

謝時新看在這個人是唐宙哥哥的份上,只能把氣往肚子咽。

然後也只能耐心地問唐澤:“唐醫生到底想和我聊什麽?”

唐澤:“我以為謝總坐着無聊,想和你說說話呢。”

謝時新:“你覺得我會把你又這樣又那樣理解成你在幫我打發時間?”

唐澤:“謝總要真誤會我,我也沒辦法。”

謝時新此刻有一百句罵人的話,但都忍着不說出口。

但唐澤又來:“是阿宙親口說的不願意見你,又不是我說的,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單獨待着。”

謝時新:“不用唐醫生提醒。”

過了一會兒,謝時新又問:“他為什麽不肯見我?”

唐澤話裏帶笑:“你問我啊?”

謝時新:“……”

唐澤:“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他問問他。”

謝時新:“不用。”

他就不該開口。

等謝時新看到唐澤忙完一點,把手離開鍵盤,謝時新突然的,心底生出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唐澤就找他聊天了。

“你說他被你表白表暈過去了,所以後來他在車裏醒來,你有再提這事嗎?”

謝時新:“我看上去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謝時新反駁完再補一句:“什麽叫被我表白表暈過去?”

唐澤:“還吐了吧?”

謝時新:“……”

在車上是嘔了幾聲,也不愛和謝時新說話,整個人看起來很難受,所以唐澤說的也沒有錯。

謝時新不想和唐澤聊這個:“他還沒醒嗎?”

話音剛落,唐澤那邊傳來了鈴聲。

謝時新問:“是唐宙的病房嗎?”

唐澤站了起來:“是。”

兩人又一起去了唐宙的病房,到了門口,唐澤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但沒有開門,而是悠悠地回頭看謝時新一眼。

“我不進去。”謝時新直接說。

唐澤:“外面等。”

謝時新:“知道。”

是護士通知的唐澤,說點滴已經打完了,唐宙也正好醒來。

可能是藥效的緣故,唐宙睡得有些暈暈的,唐澤走過去之後,他看着護士和唐澤的眼神也有些迷茫。

“好點了嗎?”唐澤在附身,看儀表上的指數,問唐宙。

唐宙很輕地點一下頭:“好多了,還做了個夢。”

唐澤順着問:“做了什麽夢?”

唐宙說:“夢到謝時新了,阿澤你知道他晚上對我說了什麽嗎?”

唐澤低頭看了唐宙一眼:“跟我聊這些可以嗎?”

唐宙緩慢呼吸:“不太可以,但我想聊。”

唐澤摸他的腦袋:“不聊了吧,晚上的事謝總告訴我了,我大概知道一些。”

唐宙笑了一下:“我夢到的就是晚上的事,他跟你說他跟我表白了嗎?”

唐澤:“說了。”

唐宙笑了一下,看起來還算輕松:“夢裏我拒絕他了。”

唐澤很想問為什麽,但想着唐宙的身體,還是表現得不是很感興趣地嗯了一聲,對唐宙說:“點滴打完了,繼續睡吧,你還是要多休息。”

唐宙搖搖頭:“謝時新呢?”

唐澤:“在外面。”

唐宙:“我想見他。”

唐澤問:“你可以嗎?”

唐宙還是說:“我想見他。”

唐澤只好點頭,出去喊謝時新,也順便讓護士離開病房。

和許多次一樣,封閉的空間裏,又剩下三個人。

唐澤問唐宙:“你們需要單獨待着嗎?”

唐宙搖頭:“不用,阿澤你在我身邊,離我近點。”

阿澤走過去一點,謝時新也走了過來,他應該是聽到了唐宙的話,自動戰得稍遠一些,難得的看起來有點無措。

“好點了嗎?”謝時新開口問。

唐宙沒有看謝時新:“沒事了,就是有點困。”

“困就睡吧,”謝時新問:“還是有話跟我說?”

唐宙:“有話跟你說。”

謝時新:“你說。”

房間此刻安靜的很,氣氛好像也因為大家低沉的聲音,變得有些壓抑。

唐宙說:“你剛才吃完飯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回答你。”

謝時新愣了一下,唐澤明顯也頓了一下。

兩人明顯沒想到唐宙在這個時候把這個事情提出來。

而剛才一直在辦公室怼謝時新的唐澤,此刻也對他謝時新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謝時新心裏似乎也有預感,他在唐宙說話的氣口,把唐宙的話打斷:“先休息,這件事等你好了再說吧,先放一放,我不急,身體重要。”

唐宙搖頭:“不用,我沒那麽不舒服,既然你是我生日提起的,你就是想今天知道吧,那就今天解決吧。”

謝時新輕輕吸一口氣,最後道:“你說吧。”

“謝時新。”唐宙輕聲喊了他的名字。

唐澤不忍心地偏開頭,聽謝時新語氣很沉地嗯了一聲。

唐宙問:“你喜歡我什麽?”

謝時新:“不知道,就是喜歡你。”

唐澤皺了一下眉。

什麽直男,趁機誇一下唐宙不會嗎?唐宙明明滿身的優點,說什麽不好,說不知道。

唐宙笑了一下:“這樣啊,那你喜歡得很莫名其妙。”

謝時新先說:“是嗎?”然後他才又說:“喜歡不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唐澤摸了摸鼻子,這句還行。

接下來,唐宙才說重點:“所以你的那個問題。”

氣氛頓時緊張。

唐宙:“我願意當你男朋友。”

病房靜止兩秒。

“你說什麽?”謝時新滿滿的驚訝。

唐澤也驚訝地回頭。

唐宙自己不介意再說一次:“我願意當你男朋友。”

謝時新笑了一下,他朝唐宙走過去。

“你別過來。”唐宙阻止他。

謝時新立馬停住腳。

唐宙馬上又說:“我想吃蛋糕,男朋友可以去幫我買嗎?”

謝時新又覺得苦澀又覺得甜:“好。”

謝時新離開病房的瞬間,唐宙捂着肚子終于幹嘔了一聲。

唐澤在他身邊蹲下,拍拍他的背:“你何苦呢?”

唐宙說:“我喜歡他。”

唐澤拍唐宙背的手頓了一下。

唐宙似乎自己擁有了緩解這份痛苦的能力,好像緩一緩,再冷靜一下,身體就會好一些。

“果然謝時新不在身邊我就好很多,”唐宙說完自己笑了一下:“這句也不能被他聽到,哪有我這麽當男朋友的。”

唐澤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阿澤,”唐宙擡起頭,看着唐澤:“我有個問題,你不能瞞着我。”

唐澤:“嗯。”

唐宙:“要和我說實話。”

唐澤似乎有預感:“你說。”

唐宙擡頭看唐澤的眼睛:“我以前喜歡但那個人,是謝時新嗎?”

唐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唐宙的眼睛:“為什麽這麽問?”

唐宙笑了一下:“藥效是阻止我重新喜歡上那個人,不就是我現在這樣嗎?”

唐澤不說話了。

“看來是了,”唐宙無奈地笑了聲:“真有意思啊這件事。”

他說着又補了句:“離譜。”

唐澤沒有反駁,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不管怎麽樣,這個傻瓜還是會喜歡謝時新。

“我看你也不是想吃蛋糕吧,眼睛都快閉上了。”唐澤柔聲道。

唐宙搖頭:“人困,但精神飽滿。”

唐澤:“不要強撐,謝時新回來了我再叫你。”

唐宙:“那你不要吃我蛋糕。”

唐澤笑:“不吃,都給你。”

說精神飽滿,下一秒就又睡了過去。

唐澤給唐宙蓋好被子,離開病房。

但走到門口,他發現門并沒有關好,而是留了一個縫。

從這個縫看出去,外面有個黑色的影子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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