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盤算
沙拉輕輕關上病房門。
“拉拉,燕兒她……”等在門口的宋秀茹趕緊上前詢問女兒的情況。
“睡了。”沙拉指了指腦袋,“撐不住了。”
宋秀茹眼睛一紅,後擡頭問:“她吃了點東西沒?”
沙拉抱歉地搖搖頭。
宋秀茹失望的朝病房的方向望了望。
沙拉心中不忍,上前握住宋秀茹的手,“阿姨,咱們去那邊坐一下,我有話想對您說。”
宋秀茹跟着沙拉走到一邊的休息區,兩人坐下後,沙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阿姨,您是怎麽打算的?”
打算?
宋秀茹愣了愣,“你是說……”
沙拉點頭,“對,就是南燕的事,她和陳家齊……您覺得他們還能過下去嗎?”
“是不是燕兒說什麽了?”宋秀茹緊張地看着沙拉。
“沒有。我就陪了她一會兒,什麽都沒敢問。”沙拉抿了抿幹燥的嘴唇,看着宋秀茹說:“南燕給我的感覺就是特別絕望,她根本走不出來,也過不了這道坎兒。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我怕她鑽牛角尖,怕她想不開鬧出什麽事來。可是阿姨,雖然我們都不願意看到南燕受到任何傷害,但現實就是現實,她和陳家齊的事不可回避也回避不了,所以,阿姨,您作為南燕最親的親人,您的建議對她來說至關重要。您覺得他們……”
沙拉說不下去了,因為宋秀茹一碰觸這個話題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湧了出來。
“阿姨,您別哭……”沙拉扶着宋秀茹,眼圈也紅了。
宋秀茹哭了一陣兒,漸漸收住情緒,她接過沙拉遞來的紙巾,用力擤了擤鼻子,然後啞着聲說:“你說的意思我懂。現在擺在燕兒眼前的,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是合,一條是離。雖然只有兩條路,可選錯了卻誤了人的一生。尤其這個人還是我閨女,我親閨女。說實話,我的心亂得很,以前呢,都是看別人家的笑話,譬如誰誰家男的找小三了,誰誰家的媳婦兒給老公戴綠帽了,我和那些愛翻嘴嚼舌頭的街坊們就喜歡湊這種熱鬧,背後瞎議論,總覺得吧,這些個破事離南家遠着呢,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南家扯上關系。可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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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秀茹扯了扯嘴唇,語氣嘲諷地說:“這就叫現實打臉。可見人啊,話不能說得太滿,事兒不能想得太美。這生活,真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沙拉握住宋秀茹的手,輕輕攥了攥,“阿姨。”
宋秀茹搖搖頭,一臉哀傷地說:“親眼目睹自己的女兒遭此橫禍,對我這個當媽的來說,和淩遲有什麽區別。我有多心疼我閨女,我就有多恨陳家齊。我恨不能殺了他給我閨女讨回公道,腦子裏不止一次蹦出讓他們決裂,老死不相往來的念頭,可當我見到北北的那一刻,見到我最心愛的北北紅着眼眶大聲質問自己的親生父母的時候,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
“是啊,他們之間還有北北,為了北北的成長,他們就不能任性妄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知道勸自己的親閨女走那條路不對,我也不甘心讓女兒受這種委屈,可轉過頭想一想,身邊又有多少這樣的夫妻呢,即使不為了他們自己,為了孩子,為了父母,天大的委屈也要和血吞了。在這件事上,我已經對不起燕兒了,可不能再對不起北北啊。”
“您的意思是……”沙拉說不下去了。
宋秀茹看看沙拉,沒有說話。
“可那人是蘇娅菲啊!阿姨,南燕根本打不開這道心結!還有今天流掉的孩子,那更是南燕碰都不能碰的話題。”沙拉說。
宋秀茹又何嘗不知道這些呢,那個如同流星般逝去的小生命,一想起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了,猛力地往外扯,疼得她想流眼淚。
與此同時,從胸腔裏不斷湧出的怒氣和恨意讓她的臉色變得異常駭人。
她沉默着,不規律的呼吸聲讓身旁的沙拉察覺到異樣,她擔憂地叫了聲阿姨,問宋秀茹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我沒事。”宋秀茹擺擺手,看了看走廊裏懸挂的電子鐘表牌,提醒沙拉早點回去。
“那阿姨,我先回去了。”沙拉站起身。
宋秀茹緊跟着起來,“真謝謝你了,拉拉,還有北北,這些天就要麻煩你們了。”
“您跟我還客氣啥,北北在我家,您就放心吧。”沙拉握了握宋秀茹的手,“阿姨,那我走了。”
“慢點。”
送走沙拉,宋秀茹回到病房先看了看南燕,之後,她拿着剛充好電的手機腳步很輕地走了出來。
她眯着眼睛撥了號碼,可電話剛接通,耳朵就被一陣巨大的音樂聲震得嗡嗡發麻。
“強子,把電視關了!”
聽出是宋秀茹的聲音,南強按住話筒,用膝蓋碰了碰身旁專心看晚會的妻子賈曉惠,“聲小點,咱媽打電話呢。”
賈曉惠擰了擰肩膀,一臉不情願地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把聲音按小了幾格。
南強清了清嗓子,把手機貼在耳邊,“媽,您說。小惠啊,小惠洗衣服呢,不是她看電視,是碩碩看電視呢,您自己的孫子,您不知道啊,哪天離得了電視呢,是吧,哎呀哪能啊,我們有那麽不懂事嘛……”
賈曉惠撇撇嘴,伸手揪了個葡萄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靠到南強肩上偷聽。
當聽到婆婆讓她第二天去醫院值班照顧南燕的時候,她豎起眉毛瞪着丈夫南強,低聲提醒:“明早我要帶碩碩去上手工課,和王老師都約好了。”
南強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和電話那端的宋秀茹通話:“行,媽,我跟小惠說好了,明早她一準過去。好好,那我挂了。”
“什麽一準過去,我答應了嗎,你就自作主張!”賈曉惠指着南強的鼻子,大聲說道。
南強露出一副笑臉,起身摟住妻子的肩膀,懇求說:“小惠,我知道你最善良了,你就犧牲一次,去照顧她半天,算我求你了,還不行嗎。”
賈曉惠甩脫丈夫的手,一臉嫌惡地說:“少跟我套近乎,不去!就是不去!”
“小惠。”
“哎,我說你咋回事啊,你的胳膊肘怎麽往外拐呢,你忘了她之前是怎麽針對我,罵我的嗎。嗤,說我貪婪,自私,沒有人性,那她有多高貴?自己開着酒莊大把鈔票賺着卻不肯花一分錢幫襯自己的親兄弟,整天走路頭仰得高高的,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好像所有人都比她低一等,誰都沒她過得幸福,可實際上呢,老公在外面偷吃不說,還把她偷偷懷的二胎給作沒了,這叫啥,這叫報應!這叫罪有應得!她現在落難了,想起我了,想讓我去伺候她,再給我擺個威風,我告訴你,南強,門都沒有!”賈曉惠一生氣聲音就會自動擡高八度,再加上糅合了方言的普通話,聽起來格外尖銳刺耳。
在一旁玩玩具的碩碩擡起頭,眼神驚懼地看着賈曉惠。
南強沖着兒子擺擺手,“碩碩不怕,爸爸媽媽鬧着玩呢,我們沒吵架。”
碩碩聽他語聲柔和,面色漸漸和緩下來,又低頭玩玩具了。
南強故意清了清嗓子,走到妻子身邊,低聲說:“小惠,你想不想給咱家換個大房子?”
換大房?
賈曉惠愣了幾秒,随即嘴角一撇,從鼻子裏哼了聲,“做夢。”
南強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光,他扯着嘴角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湊到妻子耳邊,輕聲說:“咱們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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