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那句話之後空氣仿佛靜止,一霎間駁雜的記憶碎片狂風一樣卷過我的腦海,忽閃的吊燈,走不完的長廊,永遠昏暗的廳堂。窗外的突然打來的遠光車燈晃的我我閉上眼,恍惚間好像又聞到了白玫瑰夾雜着黃油的味道,好甜膩。
我以為過了足足有一刻,實際上秒針只發出一響。
我貼着他耳側着他的姿态不變,腦海中過負荷的畫面帶動這我的呼吸愈加急促,被他突然一拉,只得攀附在他身上。
面前的人鉗住我雙肩使得我就這着姿勢勉強與他平視,他終日缺乏正面情緒的眼裏頭一次有了可以稱之為正面的東西,但那眼神太過複雜,我無暇顧及,還沉浸在腦海中走馬燈一樣閃過的片段。
“...你想起什麽了...”
語氣暗含期待。
而我有些茫然,剛剛那一瞬我好像在另一個人的軀殼裏。
看着我迷茫的眼神,他眼中的期待盡數熄滅成一攤餘燼。
我們之間還未有更多的交流,窗外逼近的燈光随着馬達的轟鳴和玻璃的碎裂聲就已經一衆闖到面前,我被身前人壓倒在地板免受了落地窗崩裂碎片的侵擾,突然覺得那伴奏很是耳熟。
有溫熱的液體從上方低落,我想摸摸他的傷口,猜想他是否能因此失血身亡。
雖然少了我親自動手的快意,但後續也少了很多麻煩。
把身上礙事的軀體推開,我握住了身前遞來的手,那人衣衫大敞,一頭卷發淩亂,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還帶着不明液體,更別提那股味道。
“你怎麽回事?”兩道聲音響起。
我皺着眉起身後厭惡的想把他不知道摸了什麽東西的手甩開,但是失敗。藥物的效力還遠未消散,想到這裏我面色又差了幾分。
“給我弄開。”我語氣不悅的命令到。
沒等到預想當中的回應,來人性興致十足的雙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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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去,是沾着血跡的女式吊帶白裙還松松垮垮的挂在我身上。這是這幾天我被允許唯一挂着帶我一塊遮羞布,久而久之我竟有點習慣。
媽的,我差一點咒罵出聲。
我鮮少有的氣急敗壞的模,但是在來人面前還是強撐着幾分臉面,鐵青着連把手向他伸去。
“萊森!收起你那馬臉一樣的笑,你他媽的快點解開這鬼東西!”
可能是我的憤怒有些效用,也可能是他笑夠了,他終于回到半截開進房間內的車上取了工具下來,期間他磨磨蹭蹭,拿起一個手術鉗又放下,看看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再拿起另一個。
“你是想等條子來了以後住我隔壁嗎?”我冷眼盯着他,思考着鏈子剪斷以後是否可以在用,把他打暈然後拴在這裏的幾率會有多大。
“喔喔喔別生氣。”
似是良心未泯,他誇張的擺擺手,又深深地看我一眼,像是終于體會足了我此時落魄的模樣,撿了見趁手的東西上來把礙眼的細鏈鉗斷,随即上車大張旗鼓的在一片狼藉中利落掉頭。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的車在這片廢墟中轉向,伴随着車輪攪起的一陣煙塵和焦油尾氣,在這片刻中我環視周圍,目光最終落到了遍布玻璃渣滿身暗紅的那人身上,他似乎是被噪音驚醒,顫了顫手指預備爬起又脫力。
這一段的混亂即将結束,我應該慶幸,蓋大笑。但也許是因為那些紛雜的記憶,我對着人起了些莫名其妙感覺。
我走近想要最後一次看看這人的相貌,這樣我才好在他死後弄出一張肖像來慢慢解決我的記憶問題。
只是我走的太近了,近到他尚可伸手握住我腳踝。他握住我的力度輕柔的像一片羽毛,并沒有什麽真正的束縛作用。但多日來的監禁使得我多少有了些應激,一陣反胃感傳來,我踢開他的手狠狠踩在了上面,直到玻璃碎片的硬物感可以清晰的投過他的手傳來,我才收了力氣輕哂一聲準備離開。
就是這麽個東西,讓我難堪至此。
“嘿,小美人,上車。”
我分了一絲餘光給身後的屍體——他幾近沒有了呼吸,心髒停跳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坐上副駕。
前排雖然有些視野暴露,但後排肯定會收到某人用後視鏡的全方位騷擾。
等車沿着道路出了自動開關的山腳大門我才有心情罵他錯漏百出的行為。
“開着私改,硬闖宅邸,還直接撞毀半個屋子,恨不得想上晨報頭版?”我語氣不善的質問着剛剛把我從一個牢籠解救,又即将要把我送到另一個牢籠的身旁的人,頭靠在軟靠上閉眼假寐,思考即将要去的國家。
......
車內良久的沉默讓我有些疑惑,再睜眼就能看到被刻意調過角度的後視鏡中一雙棕眼驚訝的和我直視。
我把後視鏡拆下從窗口扔出,看着前方不斷後退的道路冷淡開口。
“我明天去加拿大,你也可以一起。”早些年賒出去的債也該要了,加上這個不讨喜的家夥,應該差不多。
“...你不知道那裏什麽地方。”句式懷疑,語氣篤定。
車沿着路狂飙,一個綠燈轉彎再急剎,車停在一處漆黑後巷,是我們的診所。夜宿的貓被突如其來的噪音吓走,一陣翻騰聲過後在一片死寂中我重新開口問道:“什麽意思?”
“那整座山的別墅都是見不得光的人物。你的鄰居分別是落馬官員死遁的情婦,國內黑白通緝逃犯...都是受了前人蔭庇,在那裏茍活而已,死了就死了。”他頓了頓,抽了口不知什麽時候點燃的煙,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嘴裏的煙氣噴到我臉上,我閉眼阻擋。
“我還以為是你玩人家,真沒想到..啧”
我睜眼盯着他,他逐漸消聲。半晌煙燃盡,他開門下車。
從巷口到診所的距離不長也不短,但十分彎繞,我強撐着走到了房間內,甩門落鎖,把身後的人露出一個可惜的笑容擋在外面,整個人摔到用來臨時休息的床上。
脫離監禁的第一個晚上,我很快的把失敗的狩獵抛諸腦後,在我夢裏飛舞的卻是那一剎煙花一般炸開的過往。
我和他認識,很久以前就認識。腦海中浮現的那張和成年後有九分相似的稍顯稚嫩的面龐如此彰顯着。
明天起來還有的忙,我即将停擺的大腦遲緩的傳遞着思緒。
至于那個神經病...我大概明天就能把他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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