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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自己此刻踏入的這家,名叫【意難忘】的精品私房菜飯館,結果竟然就是夏昭時那個賤人開的以後,林煙的心情和表情,都頓時生出了幾分不同程度的複雜或糾結。但既然人來都來了,那就萬萬沒有掉頭就走的理兒,否則以後,若是被圈裏和道上,某些不明了內情真相的八卦人打聽到了,一傳十十傳百的,還以為他林煙是怕極了夏昭時呢。但事實上林煙只是讨厭,非常讨厭,那個潔癖王和控制狂而已,讨厭得恨不得夏昭時立刻就破産賠錢,窮困潦倒而死,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現在來這裏吃飯,但其實說白了就是要給那個家夥貢獻收入,林煙就實在沒辦法控制地覺得不爽和憋屈。

不過人歸人,然而【意難忘】的菜,林煙卻不得不承認,倒的确是燒得很不錯的。尤其李一南非常熟知林煙的口味喜好,大部分點的都是些辛辣椒麻的重口味食物,真是對極了他的胃口。而會害林煙過敏嘔吐的各類海産類食品,在一張被擺得滿滿當當琳琅缭亂的方形餐桌上,則是連半只影子也瞅不着。湯是林煙永遠雷打不動逢吃必點的天麻炖乳鴿,而至于飲料,則是林煙一向喜歡,也完全中式的黑豆豆漿。

林煙不是不會喝酒,點豆漿也不是為了賣萌裝純。先不說林煙根本就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矯揉造作──況且他本人就最是瞧不起也最看不順眼的犯賤貨色;就單從林煙那一張天下無雙,舉世無二的容貌來看,他也完全沒這個必要。只是很單純地因為,林煙不喜歡喝酒罷了。

事實上,基本上吃喝嫖賭這四樣東西,長期混跡于S市夜店圈的人們都很清楚,多年霸據着【寵兒】TOP 1的林大美人是當之無愧,全部,都占完了的。甚至林煙的酒量就跟他的賭技一樣,絕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令人嘆為觀止。試想,就連像黃冶這種,圈裏面赫赫有名的大酒徒老酒鬼,當第一次看見林煙喝酒的時候,都不禁被林煙的好酒量給震驚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一向巧舌如簧舌燦蓮花的調酒師當場就給看得傻在那兒了,嘴巴裏吓得,幾乎吐不出一句意思明确,清晰無誤的完整的話來。只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林煙一杯續一杯,一瓶接一瓶地,仰頭往自己的肚子裏面拼命拼命地灌酒。盡管他明明把度數一次比一次調得高,可是那對于林煙來說,卻仿佛跟完全沒差似的,好像喝進去的全是無關痛癢的白水。別說醉了,印象中,似乎連臉紅,都沒能見着過一次。

所以後來漸漸地,林煙也就不那麽喜歡喝酒了。偶爾出去吃飯聚餐,一桌子成年人無論男女老壯,點的全是些度數極高的極品烈酒,放話豪氣沖天,揚言不醉不歸。只有他林煙一個人,非要孩子氣地點飲料來喝。表情郁悶委屈,聳着肩,低低的聲音裏面,聽不出語氣究竟是自傲,抑或是自嘲:“不喝酒了,那麽難喝不說,結果還怎麽喝都喝不醉……忒沒意思了。”

如果喝酒不能醉,那麽于林煙而言,倒還不如不喝,來得痛快幹脆。

等到這一頓所謂的平安夜愛心晚餐(李一南語)差不多就快要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林煙也終于大致上搞清楚了,夏昭時和【意難忘】的關系淵源。雖然說夏家從好幾代以前就早已在美國紮根掠地,如今的地盤勢力也基本是分布在國外,但與中國到底是血脈相連,況且如今的中國發展迅速,誰不想來這一片新近崛起黃金遍地的龐大市場裏,分一點羹,吃一點肉呢?而【意難忘】,既是夏昭時十六歲得到的生日禮物,也是夏家用來給夏昭時證明自己能力和手段的一塊高跳板和墊腳石。而最終的事實證明,夏昭時也的确是很有頭腦和天分的。從異國他鄉開起來的,差一點兒就關門歇菜掉的第一家【意難忘】,到後來回歸故土時變成的,人氣爆棚客流滿載的【意難忘】全球連鎖──在不過短短将近十年的時間裏,任由世界風起雲湧四方風雲變幻,但夏昭時不僅完美地證明了自己作為夏家一下任繼承人所必須擁有的足夠實力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的确确實實在在地,在這片全新的土地之上,分到了蛋糕,也站穩了腳跟。

林煙從李一南那兒心不在焉七零八落地聽完了這個,簡直可以登上《心靈雞湯》或者媲美《成功大全》的勵志故事,最後滿足地喝了口乳鴿湯,眉目微淡慵懶,語氣似笑非笑:“真是看不出來啊李一南,沒想到你一個遍地粉絲的大明星,結果居然是夏昭時的腦殘粉呢。啧,聽你剛把他給誇得,就差沒直接說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了。嘁……什麽【意難忘】,名字取得這麽文绉绉的,惡心裝逼得要死,其實說白了不就是拿餐飲業來洗髒錢的嗎?你家不也搞這個的麽?而且還搞得多了,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到底在激動什麽啊激動。”林煙毫不客氣地沖李一南大大翻了枚白眼兒,冷淡的表情裏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嫌棄的鄙視,更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夏昭時深深的厭惡。

李一南就坐在林煙的左手邊旁,拿起紙巾替他揩了揩油光閃耀水澤瑩潤的嫣紅雙唇,心中一個輕癢騷動,便忍不住低下頭去淺淺含了一口。沒生氣,反而揚起一臉壞壞撒嬌的賤笑:“喂喂,我這分明就是嫉妒啊好不好!我是你的腦殘粉還差不多咧煙煙~~你看你看,腦殘得簡直都沒救了。”咂咂嘴,李一南瞬間滿足地眯起了眼睛,眸中乍然迸射出兩道仿若餓狼撲食般綠油油的嗜血精光:嗯,他的煙煙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好吃!好美味!真想就地撲倒啊……

然而林煙一聞言,卻仿佛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那般,再也忍受不了地立刻捧起肚子放聲大笑起來:“哈哈!你嫉妒夏昭時?你嫉妒夏昭時做什麽?他現在已經很幸運地榮升為我林煙這輩子第三讨厭的賤人了诶,就緊排在莊景玉和韓笑的後面,淩望和柳君城的前面,你真确定你嫉妒他?”歪頭想了想,林煙似乎是覺得這個烏龍橋段愈發搞笑了似地,腦袋埋進臂彎一手按着肚子一手狠命捶桌,雙肩顫抖悶笑不已,“哈……哈哈……肚子好痛……早說過吃飽了飯不要逗我笑的啊混蛋……!你到底嫉妒夏昭時什麽啊李一南?難不成是嫉妒他比你更被我讨厭嗎?哎,傻瓜,你在擔心什麽?跟他相比起來,我當然是更喜歡你的……我絕對是更喜歡你的啊。”

哪怕是這樣根本不算表白的惡意性“表白”,但因為從林煙的口中說出來,所以也依然無可救藥地讓李一南感覺到,一陣猛烈的天搖地轉,頭暈目眩,胸口發燙,以及,燥熱難耐。猶豫幾下,他緩緩湊上前去輕輕蹭了蹭林煙被房間和佳肴的熱氣給蒸得紅撲撲粉嫩嫩的左臉蛋兒,頗為感慨但也略顯不安地說道:“也許這只是我的錯覺煙煙……但是我總覺得,煙煙,你好像很……嗯……在意……夏昭時的樣子,”李一南皺着眉頭思索了很久很久,這才終于選中了“在意”,這個他自以為準确無誤的詞語,“我知道你是很讨厭他,但是我又總覺得,你對他的讨厭,和你對莊景玉韓笑淩望還有柳君城他們的讨厭……都不一樣。”

話音落下,巨大的沉默在安靜的包廂裏緩緩蔓延開了一段,或許實際上只有短短幾秒的短暫光陰,然而過起來,卻仿佛已是整整一個世紀那般,太長太長的冗長時光。

早在聽到李一南說出“在意”這個詞語的時候,林煙的臉上就霎時凍結住了那一片,原本收都收不住的肆虐笑意──并且驚奇地發現,原來這一切竟然是那麽那麽地順其自然,自然而然,根本,不需要費他絲毫的吹灰之力。于是林煙便忍不住冷笑地想,果然,他讨厭夏昭時,而夏昭時,也已經很榮幸地成為了他生命裏,最新的夢魇和魔障。

揉着肚子慢慢地擡起臉直起身來,林煙面無表情地看了李一南一會兒,良久,唇線才又那麽微微地往上一揚,嘴角處逐漸牽扯出了一抹意義不明,也許,勉強可以算得上是淺淡笑容的霜雪冷清,“你剛剛說什麽李一南,敢不敢再說一次?”然後便停下來不再繼續,片刻,深豔的眉眼在頭頂橙黃柔暖的燈光照耀之下,卻緩緩暈染流開出一抹壓抑瘋狂的狠戾殺氣。毒一樣的妖媚五官,籠罩着一種血腥而猙獰的極致美感,“有種,你就再說一次。”

李一南一見此狀便知,是林煙乖覺怪異陰晴不定的老毛病,又犯了。然而造孽的是,林煙的這副模樣,他雖然害怕怕得要死,可偏又迷戀迷得要命。

林煙很快就真的笑起來了:“呵,在意?哈哈!行了,不用‘也許’了,我現在就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李一南,那‘絕對’,是你的錯覺,”林煙一邊說着,一邊徑自推開李一南的胳膊站起身大步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幹脆道,“還有,我警告你李一南,如果,你還想跟以前一樣和我共度完這個晚上的話,那你從現在開始,就最好別再在我的面前提起某個賤人的名字。老實說,這一路,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轉過身無奈地看着林煙快速消失在門外的匆忙背影,李一南苦笑着嘆了口氣,但又有什麽辦法呢?……還不是,只有趕緊追出去。盡管他至今仍然完全沒有搞明白,林煙的生氣點究竟在哪裏──到底是被說中了事實的惱羞成怒?還是被冤枉誤會了的憤憤不平?

然而李一南私心希望,能是後者。畢竟夏昭時對于林煙的影響力,在他這個旁觀者看來,的确是,高得有些過分了。尤其是只要一想到林煙本來是一個那麽心冷絕情,不僅是早已經閱盡了過舟千帆,而且還曾經過滄海巫山,根本就很難再被打動和感染的男人──這樣一對比起來,夏昭時對他那莫名其妙近乎到匪夷所思,有時候,甚至是嚴重到常常會搞得他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強大影響力,便會不由自主地顯得更加的不言而喻,呼之欲出。所以雖然林煙很生氣,可是李一南仍舊在心裏面固執地堅持,自己剛剛所說的在意,并不是用錯了詞語。

但其實他多希望,比林煙更希望,是自己,用錯了詞語。

出了包廂以後,李一南被一位服務員領着去了VIP專屬的結賬櫃臺,而林煙則被另一位服務員領着去了可供休息娛樂的VIP廳等候。領着林煙的這一位是個美女,連林煙随意瞥了幾眼之後都絕對認證的,貨真價實的美女。不過倒不是勝在五官有多漂亮驚豔(那恐怕沒有人比得過他自己),主要是勝在氣質天然清新,而且,最重要的,身材很正點。

但讓林煙受不了的是,這個女人從一看到自己和李一南相伴同行開始,就一路憋笑到了現在。那笑容很怪,不過林煙是個gay而且又常年混跡夜店,因此早就很明白這種笑容背後的意思。他只是不理解,直到至今仍不理解,這世上怎麽會有喜歡看兩個男人在一起的女人。這是什麽鬼嗜好破興趣?可能說出來都沒有人信,林煙當了這麽多年的gay,幾乎大半輩子的gay,而且簡直都可以說是一代名gay了,但是他從來不認為同性戀是正常的。只是因為除了對他媽以外,林煙無法再對這個世界上別的任何女人産生感情,所以他常常總是在想,也毫不懷疑,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還能有一個女人可以像他的媽媽那樣,風華絕代,姿容無雙,那麽他一定,死也不會喜歡男人。

或許李一南的那句話是對的。【因為見過了最美的,所以其他的一切,就都入不了眼了】。而林煙,早已見過最美的女人。

李一南過來的時候,猛地一伸胳膊,便一把從沙發上撈起了因為吃飽了而顯得極為懶洋洋軟綿綿的林煙溫柔入懷,然後毫不避嫌地低下頭去,親昵舔吮着他的可愛耳垂,臉上笑容陶醉而惡劣:“煙煙,我突然發現古人總結得妻不如偷妾不如偷的這個道理,真的是太對了。你看,雖然我很喜歡包你,但是我更享受你被別人包的時候,還總是抽空和我在一起的感覺。”

因為那會讓李一南覺得,他很重要。

林煙微眯着眼睛打個了哈欠懶懶嗯哼一聲,對李一南的這一番話,勉強算是回答和贊同。

可是當走到廳門口時,兩個人不經意地擡起眼往前一看,下一秒,便都默契地同時停住了腳步。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見不遠處的大堂服務臺前,夏昭時正和另一位年紀相仿的英俊男子站在一起,與服務臺後一位肥嘟嘟的胖服務生說話聊天。不……準确來說,其實主要是那兩個人在說話聊天,而夏昭時只是面帶微笑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李一南一看到夏昭時出現的瞬間就禁不住陰郁地皺起了眉頭,忍了忍忍了又忍忍了再忍……但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抓抓頭發無比郁悶地砸了句:“陰魂不散……真他媽倒黴!”而後轉過頭,就看見林煙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似乎連眼睛都有些看直了,時間一久眸光深處,甚至還隐隐約約地透露出了絲微難以捕捉,也無法言說的光亮。于是李一南心中莫名就覺得很不爽,也很不祥。

忽然林煙舔舔舌頭,一臉獵人發現獵物似的興奮表情,問:“站夏昭時旁邊的男人是誰啊?”

李一南猶豫了一下,才道:“你是不是覺得他有點眼熟?”

林煙一愣。

李一南嘆着氣揉揉林煙的頭發:“他叫江臻。算起來,跟黎唯哲還有點兒親戚關系,”頓了頓,“……他老爸江亦和黎唯哲的老媽黎晏心,是表姐弟。”

解釋完後,林煙的表情正如李一南所想的那樣頓時變得微妙複雜了起來,但卻又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微妙複雜得很久很長。半晌,林煙忽然推開了李一南的懷抱自己站直身子,用一種他其實完全不覺得道歉的口氣向李一南道歉道:“對不起了李一南,今晚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過了。不過你要是真那麽欲火焚身得厲害的話,我可以打電話幫你叫【寵兒】前幾天才新晉的TOP6來,很漂亮的一個小少年,上個月才剛滿二十,比我年輕多了,身子也好,很軟很白還很纖細,肯定能滿足你,你會喜歡的。”

李一南完全無法想象在聽了林煙這一段幾乎可以氣死人的話以後,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終于勉強壓下去了心底那一片,狂暴滔天的怒意。他危險地眯起眼睛幾近暴躁地低吼:“我不要別人!你想也別想!今晚你是我的!”

林煙聽後皺了皺眉,冷笑:“我是你的?哈,李一南,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剛剛的話只是為了通知你這一件事情而已,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的。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一點。”說完再也懶得看李一南一眼,直接邁出腳步往夏昭時走了過去。

“……嗨,好久不見,”他從夏昭時的右邊接近,在那三個人皆有不同程度驚訝詫異的目光之中忽地擡起雙手,一下子挽住了夏昭時的胳臂──這是他們兩個人認識以來的的第一次身體接觸。奇妙的觸感讓林煙微微有些得意,心中暗想,這個潔癖狂,估計是不會再要他身上的這一件衣服的了。眨眨眼睛,林煙笑得絢麗而肆意,“夏昭時,終于又見到你了。上次是我不好……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但始終沒找着機會……那個,你右臉上的傷,好了嗎?”

其實現在夏昭時的右臉幾乎看不出什麽。如果不是因為林煙知道,那麽他也是絕對分辨不出那一小片淡淡的微青由來的。

夏昭時的表情倒是還好,但一旁的江臻倒是率先忍不住了:“我靠不是吧……夏昭時,你上次的那個傷難道是被眼前的這位大美人給弄的嗎?”說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煙,眼底緩緩瀉出了一片純粹觀賞式的贊美驚豔,沖着夏昭時眉飛色揚地吹了吹口哨,眼眸裏多多少少含着幾抹戲谑逗弄的壞笑,拉長了脖子和嗓音戲谑道,“哦──我說誰能傷到你呢,原來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饴,打是情罵是愛的原因啊。啧,真是看不出來啊,夏昭時。”

林煙聞言笑得愈發張揚。夏昭時不置可否地朝江臻和對面同樣早已看傻的胖服務生道:“等會兒你們去玩兒你們的,我就不去了。”

江臻握着拳頭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挑挑眉:“明白,只要你悠着點兒就行。”

夏昭時微微笑了一笑:“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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