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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電梯門再次緩緩地打開,夏昭時看也不看林煙一眼就直接擡腳走了出去,但很快便轉過身體伸手按住了暫停鍵,居高臨下地望着眼前仍舊緊皺着眉頭站在電梯中央,沒有馬上走出來的林煙,片刻,眉目輕綻,莞爾微笑:“上次你問我,如果我一直不碰你,那你可不可以跟別人上床──林煙,你還記得,我那時是怎麽回答你的嗎?”

林煙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和夏昭時對視,但腦子裏卻其實是在飛快地運轉和思考着:自己現在,到底還有沒有,直接按鍵下樓的可能性。

門前逆着光的五官身形,俊美高大,宛若地獄來的修羅索命。

“我說,你可以試試──”夏昭時微笑着自問自答,然後忽地一改手,食指往前輕輕勾住了林煙羽絨服的領子,臂上似乎根本沒使什麽力氣便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将林煙從電梯裏面猛地一個趔趄狠狠拽了出來,四面斑駁跳躍的光暈翩然落進夏昭時那一雙漂亮狹長,仿若黑曜石般淩厲肅殺的眼波眸底,火花碰撞,立刻閃出了一片細碎冰冷,直擊人心的凍影寒芒,“林煙,你很好,很好。我們果然是很久不見了,最近我有些忙沒空理你,看來你實在是已經忘記了太多了啊。啧,這可不好呢,你知道,除了髒以外,我夏昭時最不喜歡的,就是不聽話的家夥了,”夏昭時說着說着,臉上便情不自禁露出了一副極其惋惜可惜的扼腕神情,緩緩搖了搖頭,小幅度地動動手指,動作倨傲輕蔑,仿若主人逗狗,毫無尊重可說,“可你看你,這兩樣全都占完了,哎,你說,這可要怎麽辦才好呢?”

林煙感覺脖子被勒得有些難受不舒服,但心中羞恥,卻更是令他感到加倍的難堪與痛苦。就在這樣一陣強過一陣接近眩暈的恍惚之中,林煙忽見腦海白光一閃,下一秒便不甚清晰地依稀記起,就在往昔不知名的某一日裏,這種侮辱乃至折辱性的輕浮動作,自己曾經,也似乎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對某個人,這般毫無憐惜,也毫無尊重地做過。不過那是誰呢,那究竟是誰呢……就當林煙正打算好好回憶一下那個可憐的家夥究竟是誰的時候,冥思苦想了許久許久,卻仍是徒勞無獲無果而終,最後,也只能無比懊喪地發現和承認,在早已亂成了一團的腦子裏面,分明就只剩下了大片大片雪絨花似的空白失落。啊糟糕,他想不起來了……還是說這麽多年,這樣被他對待過的人實在是有太多太多,多到早就已經好像夜空繁星閃爍,眼花缭亂得數也數不清楚了嗎?一分神,林煙一個不小心便恍然墜入了面前夏昭時,那一雙深若寒潭寂滅如夜的漆星墨眸之中,霎時間胸口滔天翻騰,血氣滾滾如潮,心底無法遏制地往上湧出了一股,“天網恢恢”的諷刺,和“疏而不漏”的惶恐──其實林煙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更加相信天命輪回,因果報應,也比很多人想象的,還要更加傳統封建,愚昧迷信。

他相信,他真的相信。他迷信,他沒辦法不迷信。誰來幫幫他,誰來救救他,誰來,将他從歷久彌新的夢魇深處,永世喚醒。

不願示弱,更不甘示弱地恨恨回盯着夏昭時,林煙唯有冷笑地心想:一段日子不見,這個男人的潔癖症和控制欲,真是越發嚴重得無藥可醫。

夏昭時轉身拽起林煙就往房間裏走,眉目陰鸷面色罩冰,然而嘴角卻是極其詭異地噙着一抹嗜血渴殺的淺淡笑意。二者如斯矛盾但又無比完美地結合重疊,表情裏那一份莫名匪夷的和諧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脊骨透寒,毛骨悚然的陰狠戾氣:“沒關系,林煙。今晚的時間還有很多,你放心,那些規矩,我會一件一件地讓你回想起來,而有些舊賬,我也會一樣一樣,跟你慢慢算清。”

拿出房卡開了門亮起燈,夏昭時一個揚臂揮腕,便将林煙大力往地上重重一摔。在這樣一陣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之中,林煙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才勉強免于讓自己跌得徹徹底底,摔出一個殘廢癱瘓。只是仍不慎撞到了楠木椅角的小腿胫骨很快不負使命地向他襲來了一陣鑽心腕骨般的劇烈疼痛。劇痛中林煙第一次渾渾噩噩地意識到,原來夏昭時的力氣竟然是有這般不可抗的巨大可怕,一點,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樣瘦削溫和。

說夏昭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翩翩公子溫文爾雅──林煙以自己與夏昭時雖然為數不多,但是已絕對足夠銘心刻骨的兩次見面和經歷,綽綽有餘地證明,這真是一個比“狼來了”,還要更加蒼白好笑的,天大的笑話。

臉色漸漸疼得難看發白,表情忍不住地扭曲猙獰,而額頭,也有一顆接一顆豆大飽滿的晶瑩汗珠,簌簌往下滾落。在眼前潮濕朦胧的水跡彌漫和間歇暈眩的黑暗空隙,林煙模模糊糊地看見,夏昭時早竟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迅速脫掉了剛剛被自己雙手挽過的外套大衣,順帶着,還一道取下了玄朱相間的格紋領帶,挽起了墨黑如綢的襯衫袖口,甚至還一反其在外人面前始終嚴謹莊重的模樣常态,解開了襯衫最頂上的那兩顆燙金紐扣,露出了結實漂亮并且肌理分明的肩骨胸口;站在不遠處一張寬敞豪華的長形大櫥櫃前,拉開了其中的某一格抽屜,然後從裏面拿出了一雙顏色乳白的橡膠手套,動作優雅十足貴氣逼人,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往自己的雙手上戴。

那場景該怎麽去描述,怎麽去形容。一件略顯緊致的黑色襯衣完美無暇地包裹勾勒出了夏昭時同樣完美無暇的上半身,雙腿筆直修長,挺拔站立,兩只露出在外的半截小臂光滑潔淨皎美如玉,但在那一條條隐約可見張弛有度的肌肉線條之下,深深隐藏着的,誰都知道,是一股蓄勢待發的驚人力量,和噴薄欲出的怒火強勁。這一切的一切,就恰如林煙那無可挑剔,也一擊致命的侵略性美貌那般,給人一種橫掃千軍踏翻萬馬,血腥暴烈的殺氣美感。

于是久久凝望着眼前這一幕的林煙,心底便猛然間生出了一股非常不妙,更異常冰冷的預感來。而事實證明,也許林煙平時的直覺不算很準,但只要是一遇到跟夏昭時有關的事情,那麽就絕對精準得不可救藥也無藥可醫,魔障得,簡直就像是天意如此,命中注定。

遠遠地,就好像在看電影慢鏡頭那樣,林煙只能緊皺眉頭冷冽表情,努力強撐不屑,但其實卻是無可奈何手無寸鐵地看着前方的夏昭時,一點一點,向着自己,步步靠攏,寸寸進逼。

“嘶──”

動作是前所未有的粗暴狠戾。近身的瞬間,夏昭時面沈如水不置一詞,直接一個反剪雙手将林煙趴着按倒在了柔軟寬大,原本可以用來做一些更加溫存親密的事情的豪華大床之上,兩只膝蓋似乎沒怎麽用力地輕輕往下一頂,便不費吹灰之力地制服了林煙狂亂躁動的身體。

那一霎那,林煙只覺得夏昭時就像是一陣風,一陣奔騰浩大,呼嘯席卷的狂風;而自己只如同一片葉,一片無依無靠,殘破羸弱的落葉。

第二次,林煙終于切膚地知道并且認命地承認,這個男人,原來竟是這樣的強大,和可怕。

“夏昭時你幹什麽!”林煙沒有白費力氣去反抗,但頭一次被這般粗魯暴力地對待,畢竟令一向是被情人和床伴們,連寵溺疼愛都生怕來不及的林煙,忍不住地放聲尖叫起來,“你他媽的給我放……唔……”

林煙的話并沒能說完。髒話脫口而出的剎那,夏昭時的左手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飛快地探向前去,用力揉搓起了林煙柔軟嫣紅的雙唇和濕潤溫暖的口腔,而左手則一把扯掉了林煙的褲子,毫無人氣可言和缺乏皮膚觸感的冰涼手掌沿順着精致細密的臀縫一路無礙,所向披靡地滑進去,滑下去,再滑下去……最後,毫無征兆也沒有通知,修長有力的中指,就這麽直直地插進了林煙,深邃緊致,但也炙熱幹澀的幽穴之中。

“呃──!唔──!!嗚嗚──!!!”

林煙立刻瘋狂扭曲地扳動着身體,和再也禁不住疼痛地嗚咽哀嚎起來。苦苦強撐的不屑和努力僞裝的輕蔑,一瞬間,就被夏昭時無懈可擊侵略如火的強悍進攻,給撕裂到支離破碎,灰飛煙滅。就算林煙已經被男人上過了很多次,但也受不了像現在這樣毫無前奏前戲也不着半分潤滑的粗暴對待──甚至幾乎,可以說是虐待。要知道以前在床上,誰不是溫柔寵溺地疼愛他的!?事後誰不是鞍前馬後地照顧他的!?還有平時,誰不是一個接一個地,就生怕來不及抑或來晚了,給他送浸了藥的暖玉來讓他保養身體,對他噓寒問暖呵護備至關懷周到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夏昭時像這樣對待過他!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像夏昭時這樣對待過他!更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舍得像夏昭時這樣,居然如此地……如此地對待過他!

全身忍不住地抖動顫栗,劇痛中,林煙只覺得自己已經氣瘋了,痛瘋了,也,恨瘋了。

然而夏昭時的臉上卻絲毫未見半分動容。一片冷漠的表情和手上粗暴的動作,簡直讓難以想象不敢置信,這竟會是同一個人在同一時刻,正在幹這樣一件,殘忍而狠毒的酷刑。

夏昭時雲淡風輕地開口:“你這裏被他親了?”說着右手手掌大力地動了動,林煙隐隐感覺自己的口腔已經被對方戴着手套,充斥着濃濃一股惡心的橡膠和消毒液味兒的暴戾五指,給生生摳出了鮮血。血跡混合唾沫順着嘴角緩緩往下流淌蜿蜒,四周黏稠一片,“……還是這裏,被他捅了?”說着左手中指又猛地一個深深插入,恰如一把尖銳的利劍,将林煙的身體一分為二,狠狠地,貫穿和刺破。

背脊猛地一下繃緊伸直。現在,林煙甚至連嗚咽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是真真正正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是想殺了他……他是想真的,殺了自己吧。痛海沉浮,無邊無際。林煙浸泡在一會兒冰冷一會兒灼熱的兩重海水之中,如此絕望,而又萬分羞辱地想着。

将腦袋深深埋進早已染滿血腥和血氣的猩紅床單裏,當夏昭時的雙手都終于從從自己的身體裏緩緩撤了出去,賞了他一個開口講話的機會的時候,林煙用力咬了咬下唇,努力吞咽下那滿滿一口酸苦不知名的粘稠液體,沙啞笑着,可聲音到底是遮也遮不住地狼狽虛弱,有氣無力:“夏昭時你這個變态……你憑什麽這麽對我……你是我什麽人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當──

身體被猛地一下翻轉過來,背部撞得生疼。冷不防,林煙一擡目,便不慎跌入了頭頂夏昭時那一雙,毫無溫度,冰冷似鐵的眼睛。

“我不是你什麽人,但、你、是、我、的,”夏昭時一字一句,“我剛剛說了,那些規矩,我都會一件一件讓你回想起來的。而第一次見面我就跟你講過的林煙,你是我,花、錢、買、的、婊、子。”

一個男人,或許他并不愛某一個人,但只因為那個人是他的,所以他不容許那人被別人所染指。就像一個女人,哪怕明明只是她之前不要了的男人,但如若哪一天他被別的女人給撿走了,她也依然還是,會覺得不開心。甚至她說不定還想要将他給搶回來──但搶回來了也不一定要,只不過是為了證明,他其實還是最愛自己的;他永遠,都是只愛自己的。

想一切都是自己的,想一切都成為自己的。有時候,人類就是這樣的貪婪,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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