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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當林煙慢吞吞地洗完澡,穿着一身白色浴袍踏着一雙人字木拖,擦着一頭水嗒嗒的濕潤頭發走出浴室的時候,夏昭時正懶洋洋地靠坐在沙發上優雅地交疊着雙腿,一手含着酒杯輕輕搖晃,一手拿着手機放在耳邊,業務繁忙地打電話。不過嘴巴裏說的全是些唧唧咕咕叽裏呱啦,速度極快發音也極怪,林煙完全聽不懂的外語,無語地望天翻了枚白眼兒滿臉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林煙一邊小聲嘟囔着“假洋鬼子”,一邊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舒舒服服地盤腿坐在離夏昭時較遠的沙發另一端,林煙百無聊賴無甚可做,左看右看四目環顧了許久,最後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打開電視機懶洋洋地換着臺看起電視來。途中很巧地換到了一個正在播李一南自從出道以來所有主演的電影特輯的回顧類節目。看着屏幕上那個身着長袍手持折扇,長發飄飄玉樹臨風,滿身滿臉無論怎麽看都怎麽透露着一股邪肆風流氣息的富家公子兒豪門大少爺型的李一南,林煙霎時眼皮子一抽,笑得差點兒沒将手中的遙控器給直接摔到地上去。倒不是因為李一南的這個古裝扮相看起來很醜很滑稽,恰恰相反,李一南的深邃五官俊朗長相,和他周身上下從內到外,那種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痞邪氣質,其實是最适合這種吊兒郎當的貴族打扮和這種浪蕩不羁的風流角色的。而林煙之所以會一見他這副古裝扮相就忍不住發笑的原因卻是,他平日實在是見多了李一南在他面前委曲求全撒嬌裝憨,永遠沒個正經更談不上是強勢霸道的賣萌模樣,簡直就像極了一只毛茸茸的巨型薩摩耶子在祈求主人歡心似的,所以現在乍然間看到這麽一個截然不同的李一南,林煙在啧啧稱奇之餘,還真有那麽一點不習慣。

因為林煙很少,事實上是幾乎沒有,看過李一南所參演的任何影視劇,以及他所登臺上過的任何綜藝向節目。剛開始李一南還會為此覺得非常的不爽和委屈,吵着鬧着非要逼着林煙看。而且逼着林煙看也就罷了,更加離譜誇張的是,李一南還非要極其幼稚地讓林煙記下來他在其中的所有經典對白和臺詞,然後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問林煙,自己在那裏面究竟帥不帥啊,有多帥啊,是不是你也覺得很帥啊……等,諸如此類的無聊問題。剛開始的時候,林煙倒的确是覺得能在電視電影裏看見自己的某個熟人,這種感覺還真是是挺有趣也蠻新鮮的,不過後來次數多了見得頻了,也就漸漸得如同嚼蠟興味索然了。最後,終于煩透了這種事情,更是厭倦了李一南這種幼稚心性和強迫行為的林煙,在冷冷扔給了始終不肯罷休的李一南一句力重千鈞的威脅,和發動了一場史上最長最強也最冷的冷戰以後,李一南就灰溜溜地夾着尾巴乖乖低頭認輸,再也不敢跟林煙嚣張放肆,提起這些事情了。

那樣子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在自己的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弱爆了的李一南,和現在屏幕上這個在女主的面前完全各種強大幾乎無所不能的李一南,差別還真不止是一點半點那麽簡單。林煙恍惚得入了迷一時忘記換臺,撇撇嘴心裏冷笑着想,好啊,死小鬼臭小鬼,行吧,這一次我又等着看吧,看你這一次到底還能玩兒出什麽花樣,來求得我的原諒。

夏昭時早不知何時已經挂掉了電話,收起手機懶懶靠在一旁,目光似笑非笑默默注視着眼前陷入沉思神情百變,可謂精彩絕倫有趣至極的林煙許久,這才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滿臉扼腕地輕輕啧了一聲。聽那口氣,似乎是真心假意各占半分,危險有餘,而又愉快不足:“我真不知道,究竟是該說你膽大包天無法無天,還是該說你不知好歹,不吸教訓好呢,林煙?都已經吃了這麽多的苦頭,你居然還敢當着我的面想別的男人,嗯?”

“……”林煙眼波一晃迅速恢複清明,回過神來聞言半晌無語,随即扶着額頭滿臉受不了地抓狂道,“哦天……你連這個也要管……诶我說你累不累啊夏昭時,控制過度跟縱欲過度的下場一樣,都是會早衰折壽的好吧!我勸你有空閑管這些,還不如專心打你的鳥語電話去。”

毋庸置疑林煙的口氣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然而夏昭時微微一笑,并未跟他多做計較。畢竟李一南對于夏昭時而言,實在是離威脅這個詞語,還相隔得太遠太遠──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是。況且夏昭時也不是在為林煙吃醋嫉妒,無非玩笑戲弄,誰認真,誰就輸。

不過說到電話──

夏昭時眉梢一挑朝着身後的大床伸手遙遙指了指:“你洗澡的時候,手機響了很多次,”說着不禁莞爾揶揄起對方道,“看來你的業務也不少啊,林煙。”

“啊?……哦,沒什麽,不用理的,”結果林煙聽了卻只是很沒什麽所謂地聳了聳肩,而且看那樣子,似乎也完全沒有準備起身去拿手機的打算。懶洋洋地張嘴打了個哈欠,林煙揉着眼睛滿臉恹恹地說,“管他呢,随他們鬧吧,反正每次過節我總是逃不脫一大群人的騷擾短信的,早就已經習慣了……哦對了,估計還有淩望來問我什麽時候回去的電話……哦操!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消停消停,改掉這個煩人的破毛病啊!跟個老媽子似地老把我當成個三歲小孩兒來養……那麽有照顧癖的話,怎麽不趕緊去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啊!”一提起淩望,林煙就瞬間down掉了自己原本便已不怎麽好的糟糕心情,無比煩躁地一個甩臂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遙控器旋即緊緊抱住雙膝,将腦袋深深埋進黑暗冰涼的臂彎兩腿之間,從中發出來的聲音雖然沙沙啞啞悶悶嗡嗡的,但卻線條依舊磁性難消。甚至其中那難得一聞的軟糯委屈,竟還反倒為他的嗓音顯露出來了一種意料之外的動人和好聽:“每個人都那麽煩,為什麽每個人都那麽煩……這日子真是太沒勁了,無聊透了……一點兒有意思的事情都沒有,一點兒有意思的事情都沒有……”──到最後,那俨然已經演變成了一種,近乎自言自語的幽怨和呢喃。

盡管此時此刻的林煙正萬分委屈地自顧自抱怨着他的生活裏一點兒有意思的事情也沒有,不過他本人這副情非得已泫然欲泣的脆弱樣子,對于許多看的人來說,倒是十分諷刺地,有意思極了。至少,夏昭時就這麽不打不擾地靜靜旁觀了林煙一會兒,然後任由心底餍足不受控制地緩緩淌過爬滿他的四肢百骸,靈魂角落。那份感覺酥麻而舒爽,就像是一種精神層面上的性交做愛,欲海翻滾清朝泛濫,一浪高過一浪,一波連着一波,漸漸湧動出人身至高無上的極致享受來。最後,好不容易等到好戲看夠了美人也欣賞夠了,夏昭時這才終于深藏不露地舉杯一飲,臉上面含微笑,笑容暖如春風:“沒意思嗎?──那還真是巧了,我這兒剛剛正好答應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我猜,你對它,應該也會很有興趣。”

林煙抿抿嘴,無聲沉默了一下。可能也是因為對自己剛才那一個極其有撒嬌嫌疑的任性舉動覺得有些丢臉弱氣,所以他始終沒好意思擡起頭來,默了半天也只好意思就着胳膊在那上面輕輕地蹭了蹭腦袋,發尖柔軟濕潤的微紮感停留在光滑裸露的皮膚上,拂過一絲茉莉花味的洗發水香,半晌才甕聲甕氣地悶悶道:“……說吧,希望你最好,是真的有好玩的事情。”

夏昭時聞言,臉上旋即露出了來一抹,“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篤定微笑,不疾不徐地傾身往前放下酒杯。即便只是一襲松垮休閑的寬大浴袍,但卻只因為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動作,居然也能被他完美無瑕地穿出來一種,好像是正穿着西服正裝那般的強大優雅,嚴謹端莊:“下下個月底,D城林家的現任當家林微雲,要為她的長子林玉哲,舉辦恰滿五歲的生日宴會,”夏昭時慢慢地眯起眼睛,很滿意地看到眼前的林煙因為聽到這件事情,又或是這個名字,全身上下乍然而起,那麽那麽多想掩也掩飾不住,想遮也遮蓋不了的,諸多連鎖反應,眸底黑光驀地一閃,眉間暈開了然于心的自信笑意,“怎麽樣,這意思,夠大了沒?”

就在聽到林玉哲這個名字的瞬間,無論林煙怎麽拼了命地努力想要忍住,但都到底沒辦法忍住地驟然僵硬了身體,劇變了神情。

這一切原本說來話長,然而長話短說便是,當年林家上任當家林老太太一死,林微雲一來為了自保,二來也不能不說她就是完全沒有絲毫半點兒的野心,迅速看清形勢和黎家結盟,聯手扳倒了兩個同母異父心狠手辣欲将置她于死地的草包兄長,而後殺出重圍收複失地,最終好不艱難地總算是取得了林家當家的位置。但林微雲和黎家結盟的條件之一卻是,黎唯哲的母親黎晏心雖然勉強接受了兒子選擇一個大男人作為伴侶共度餘生,但到底沒辦法接受獨子血脈自此中斷的絕後事實;而無獨有偶好巧不巧地,林微雲作為女子分明姿色秀美容顏清麗,但偏偏仿佛被詛咒了那般,也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同性。于是黎晏心為了子脈後代,而林微雲則為了能夠更牢更久地坐穩林家當家的位置,因此她給黎唯哲,生了一個孩子。

但如果這便是林玉哲的真正由來,那麽林煙現在的反應絕不會至于有這麽大。畢竟先不說他二人根本就毫無感情可言,就單說如今的醫學進步科技發達,而黎林兩家財勢如此,黎唯哲和林微雲就算真的打算要生孩子,也完全無需他們倆勉強自己非要和對方滾床單才行。事實上真正令林煙痛苦到不願聽更不忍聞的殘酷真相是,就在終于做出了要孩子這個決定以後的最後的最後,黎唯哲把他這一生,唯一一次傳宗接代能有自己孩子的機會,讓給了同樣喜歡孩子,并且身上還肩負着更大更重的傳宗接代任務的愛人伴侶,莊景玉。

沒錯,林玉哲,是莊景玉的孩子。是黎唯哲讓“給”莊景玉的孩子。是他們倆──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倆──的孩子。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也綽綽有餘能夠稱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愛”的結晶。

林煙永遠記得,無比清晰地記得,當韓笑第一次面含譏諷幸災樂禍地告訴他說,這一樁,早已經在道上慢慢傳開流廣了的豪門秘聞的那一剎那,于一道晴天霹靂的轟然巨響之中,林煙霎時間就被它給驚呆得瞠目結舌渾渾噩噩,下一秒,便仿佛整個世界都開始在天崩地裂搖搖欲墜了。雖然林煙以前也不是不清楚黎唯哲愛莊景玉,可是那一次,他終于特別,特別的死心:原來黎唯哲愛莊景玉,居然是已經愛到了那樣一個慘絕人寰,無路可退的深淵懸崖。

黎唯哲的廣袤帝國有那麽那麽大,但卻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空隙可以留出來給他。現實生活中原本千金不換的絕世美貌在黎唯哲的那裏,黯然碎成了一地,一文不值的灰燼殘渣。

這一次,無需黎唯哲再拿狠話惡行來趕他,攆他,警告他,威脅他……就連林煙自己,哪怕中途已思念成狂魂牽夢萦,但也都再也,再也,不想再看見他們倆。即便只是一個遠遠模糊的瞥見,也都會痛苦到令林煙接受不了,容忍不了。那個幸福美滿,愛意濃濃的一家,就讓他們在自己無邊無際無窮無盡,誰也控制不了,誰也阻止不了,誰也改變不了的巨大想象和意淫裏,全都──去、死、吧。

……去死吧!

被狠狠戳中了痛處的林煙,五指緊并掌心蜷縮,死死拽住了挽在胳膊肘處的浴袍衣袖,手背纖若無骨皮膚白皙光潔,然而其上青筋緊繃猶如倒弓弦月。柔軟毛絨的面料被他重重捏出了一道道皺皺巴巴的深凹褶痕,就跟他此時此刻正深埋在臂彎雙膝之間,誰也看不見的那一張臉一樣,山川起伏綿延無盡,好一片,撫也撫不平的扭曲猙獰。

他這麽痛,這麽難過,這麽痛不欲生,但偏偏夏昭時還不肯滿足地在他耳邊煽風點火,溫言款款,唯恐不亂:“怎麽樣,這個宴會對于你來說,應該是一個絕佳的大好機會吧。雖然黎唯哲對你下了封殺令,不過這一次,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見他,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

林煙閉着眼睛艱難咽下喉中苦味,吃吃一笑,聲音澀啞:“我從來都不怕……其實我根本不是怕,如果我真的想要見極了他,那麽就算是死,我也要爬去見他,”哽塞半晌,林煙的聲音漸漸低回了下去,餘音嫋嫋,幽然繞梁,“……只是見了,那又有什麽用呢?不過他更讨厭我,然後我更傷心罷了。損人又不利己,我林煙才沒有那麽傻。”

“可是林微雲剛才特意跟我提起了你,聽那口氣,似乎是很想讓你去,”夏昭時纏如毒蛇步步緊逼,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麽不禁調侃一笑,“──別那麽無情啊林煙。看在你們好歹也是名義上的表姐弟的份兒上,你難道真的不想,去見見這個暌違多年的姐姐嗎?再怎麽說,就算不從血緣但至少是從情分上來講,這麽多年,她雖然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麽,但好歹也從來沒有虧欠過你什麽,總比淩望,要跟你來得親些吧。”

林煙聽得瞬間身子一顫,然後慢慢擡起臉來歪頭看向夏昭時,滿臉的“驚為天人”,嘆為觀止:“啧,我真是服了你了夏昭時……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連我的第一次夢遺年齡這種破事兒都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無所不知了……不如你幹脆就趁着現在跟我老老實實地一次性講個明白吧,免得我擔心自己以後總有一天要被你給活生生地吓出心髒病來……我身上到底還有什麽東西是你不知道的?嗯?”

“不知道的?呵,那我恐怕沒有了,”夏昭時說着不怎麽在意地聳了聳肩。雖然嘴巴上講着抱歉,然而從那張笑容滿滿的臉上,可愣是看不出來絲毫半點兒的歉意,“不好意思,一件事情如果要做,那麽就一定要做到徹底──這是我的習慣。”

“嘁……成吧,”林煙無所謂地嗤笑一聲,“反正我這種人,連身體都是被大家給輪流着使用的,也實在沒什麽資格談隐私秘密可言。”他如此自嘲,恍惚想了想,開始眯着眼睛漫不經心地回憶起來,聲音輕輕道:“我六年前最後一次在D城見到林微雲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話不跟我多說一句,甚至連看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可不像現在這麽關心我的現狀和死活啊。難道是因為覺得我林煙現在的工作身份給他們林家丢臉蒙羞了,所以想要借此機會出手警告,來好好教訓教訓我嗎?呵,算了吧,先不說我那老爸都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了,而且就算他還活着,他也只不過是被他們林家收養然後抛棄的一顆廢棋,一條公狗罷了,用完就算……和我一樣。”

就像是一個代代相傳,永世難解的詛咒,他和他的父親,明明與世無争,但偏偏都遭遇了同樣受人擺布,猶如玩偶的宿命。只不過一個是被女人用,一個是被男人用的區別而已。

夏昭時無意于再跟林煙在林家這一筆永遠也扯不完和算不清的陳年爛賬上繼續糾纏下去。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高大筆直的身形很快聚攏來一片壓迫籠罩的陰影:“林微雲到底怎麽想的都無所謂。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林煙,你的回答。”

林煙打個哈欠仰頭沖着夏昭時甜甜笑了一下,當即放下盤腿大大伸了個懶腰,眼底霧氣蒙蒙,但卻略顯孩子氣的興奮地說:“去啊,為什麽不去?說真的,這麽多年了,我還真是有些好奇,黎唯哲和莊景玉,究竟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了。哦當然,還有那個傳說之中的林玉哲,本來我還想着,他既然是黎唯哲和林微雲的孩子,父母基因都那麽強,那一定是長得乖嫩得不像話吧。不過現在既然有一半兒混進了莊景玉那個土雜種的……呵呵,那就很難說了。好期待啊!究竟是誰的基因比較強,混出了一個什麽模樣?”

夏昭時模糊回憶了一下不久以前才在林宅見到的,那個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土氣,無論長相還是打扮都顯得十分時髦貴氣,猶如粉雕玉琢般可愛嬌嫩的小男孩兒,不禁同情地搖了搖頭,笑着對林煙道:“那我恐怕,你要失望了。”

“不會──”不料林煙聽了卻只是相當沒什麽所謂也甚是不怎麽在意地朝着夏昭時幹脆擺了擺手,神情慵懶,口氣極淡:“既然已經混了一半兒雜碎的血,那無論長得再怎麽好看,但在本質上,也注定逃不了,是半個小、雜、碎、的、賤、命。”

一句一字,咬得深深切齒。

夏昭時靜靜看了林煙片刻,對他這樣明顯是遷怒洩憤的惡毒咒罵,究竟是欣賞抑或是享受,不得而知。頓了頓,他低笑道:“老實說林煙,你現在的模樣,真的是帶感極了。不過你知道嗎,比起現在在我的面前,我更想看看你當着黎唯哲和林微雲的面,跟他們這麽說的樣子。”

林煙聞言眼皮一擡,微微笑了:“好啊,不過我要是真這麽幹了──”說着高高仰起臉,眸中閃爍着星星點點零零碎碎的期待,輕輕開口問夏昭時:“那,你會來救我嗎?”

你會,來救我嗎。

美人如玉,楚楚嫣然。只可惜夏昭時卻對此不以為意視若無睹,只是愛莫能助地一攤手,絲毫不解風情:“你要是真敢一字不落原封不動地跟他們這麽說,那就算是我,恐怕也救不了你。”

林煙眨眨眼慢慢地搖頭:“救不救得了那無所謂,我只是問……只想知道,你到底,會不會來救我?”

你到底會不會來──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回答林煙的只是一片久久無聲的沉默。漸漸地,夏昭時慢慢斂去了眉間幾分欲去還留的淺淡暖意,神情似笑非笑,欲嘲未嘲,良久,才譏諷地說:“林煙,你在期待什麽。”

是啊,他在期待什麽。

他只是在期待這世上會有一個人,能夠視他如全世界,為他刀山火海在所不惜,為他颠覆黑白不顧一切。他沒有辦法,他想要的情感,就是這麽的極致極端,這麽的轟轟烈烈。

“沒什麽,”半晌林煙嫣然一笑,不理他了。轉身大步往床邊走去,掀開被子躺下,聲音軟糯含糊,有些可愛,“我困了夏昭時,你不會那麽沒素質,想要把剛結交的盟友趕出去吧?”

夏昭時瞥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盈盈細雪:“我還不至于那麽不近人情,”說着走過去,将這間房間的房卡放在了床頭,“以後,你都可以住在這裏。下面【意難忘】的飯菜也随便你叫,派人送上來就行。”

林煙嗯哼一聲勉強算是笑納,很懷念的語氣:“對嘛。這才是被人包養的感覺,”說着環顧四周,媚眼如絲萬種風情,“那,今晚你睡哪裏?”

夏昭時低頭看看他淡淡莞爾,一字一頓,扔出六個字:“不用,我調時差。”

林煙眯了眯眼,下一秒立馬縮進被窩拉起被子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行,有本事你就調兩個月的時差……或者一直過你的美國時間,我也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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