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宴會已經結束，各個星球的人離開米頓宮，一路議論地球今晚帶來的奇跡。

生平頭一次，地球在星際上揚眉吐氣。

論科技武器，各大星球半斤八兩，各有所長，但論到文化特長，地球就是個光杆司令，毛都拿不出手。獸人們也不是不會唱不會跳，但他們的唱和跳，跟別人比起來就像野人亂舞，完全沒有那種精雕細琢的美感。

為此，公孫綠在星際上沒少被明裏暗裏的鄙視。

而今夜，這種現象被改寫了！

辰潇早被護送着現行一步，公孫綠作為外交部長，就留下處理後續事宜。

往常自視甚高的人，今夜對他們投來了仰慕的目光，更有甚者，拉下臉皮跑來套近乎。一路下來，公孫綠嘴角的肌肉都快笑得僵硬了。以前被冷淡的時候，覺得太冷清，現在熱鬧起來，應付起來又心生煩躁。

總之，外交這塊不好幹啊！

公孫綠加快腳步，希望盡快回到住所，能夠清淨一下。

“公孫部長！公孫部長！等等！”眼看就能走出大門，後面又傳來催命的叫聲。

公孫綠皺着眉頭停下腳步，一轉身，已換上恰到好處的笑臉，典型的外交表情，“哦哦，原來是比特部長啊！有什麽事？”

比特遠遠的像個皮球似的滾來，鼻子腦門都是油膩膩的汗珠子，公孫綠暗自鄙視之，真搞不懂，米頓星怎麽會弄這麽個人來管外交，也不怕影響星容星貌。

跑了一路，比特呼呼直喘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道，“那個，今天晚上地球讓人大開眼界，刮目相看，恭喜了啊！”

公孫綠笑道，“呵呵，都是神使的功勞。部長大人，你我同管外交，彼此什麽性子大概都了解，客氣話就別多說了，有話直說，能幫得上的，我一定二話不說！蘇卡元首剛才不是說了嘛，地球和米頓是永遠的好朋友，我們做部長的，當然得以身作則！”

“好！公孫部長夠爽快！那我就直說了！”比卡小眼眯眯，閃着精光，“今日，我們将珍藏了一萬年的寶貝送給了你們地球……”

“等等……”公孫綠眯起了眼，“垃葫是蘇蒙将軍做主送給辰潇的私人禮物，是友好的饋贈，比特部長不會将之和外交事件混為一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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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怎麽會！哎喲，這天熱的……”比特不斷拿手扇風。

“不是就好。”公孫綠心說，你全身都是肥肉，怎麽會不熱？

比特壓低聲音道，“剛才蘇卡元首說……一萬年前，垃葫的琴聲能治療頑疾……”

公孫綠心裏咯噔一下，今晚，幾乎每個上前來套近乎的人都若有若無的提到這件事。

“你也說了，那是一萬年前。一萬年前的事情究竟怎麽樣，我們誰也不知道，但一萬年前的事，流傳到如今的大多只是傳說。我想，還是不要當真的好。”

“別急別急，我沒惡意，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已經有不少人跟你提到這個事了吧？現在雖說醫療發達，但總還是有治愈不了的頑疾，誰不想長長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呢……公孫老弟，我真是好心……你得好好留個心眼，垃葫供在米頓宮，只是一件擺設的寶貝，但被拉響的垃葫，沒準是個燙手山芋……”

“沒事，等時間長了，大家就會知道這只是無稽之談。”公孫綠道，“再說了，就算真有那回事，也該是別人求着找上來！我們怕什麽！”

“哎，算了，反正我提醒了……還有一句話，無功不受祿，得了別人的好處，可是要還的……”

比特說完，又像個球似的滾遠了，公孫綠恨不得沖上去一腳将他射了門。

其實比特說得沒錯，人怕出名，辰潇本身已經夠有名了，今晚來了這麽一出，怕是以後難以消停。但公孫綠卻是樂見這種情況的。

雖說可能對不起辰潇，然而，現在的地球，真的太需要他的出名了。越出名越好啊！

随着人口的減少，地球已經在悄悄落後……無論他們多麽堅韌多麽努力，人口總是拖着後腿。建設人手不夠，研究人手不夠，戰士不夠……稍不小心，地球就有可能被同盟抛棄。

如果再來一次鐵血侵略，他們哪裏還有那麽多生命守護家園？

而辰潇，卻是如今地球屹立不倒的保障！他越出名，越有地位，對地球就越有利……

無功不受祿，得了別人的好處，可是要還的……垃葫再珍貴，在米頓人手裏也不過一件廢品，這好處，可大可小……

公孫綠望着遙遠的星空，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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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今天臉紅了！你竟然臉紅了！”蘇蒙的房間中，蘇卡驚奇的圍着他團團轉，絲毫不考慮現在早過了正常入睡時間。

蘇蒙低頭，單腳直立，另一只腳踩在椅子上，正在雕刻一個小盒子。他雕得很仔細，燈光下，眼角的疤痕都顯得柔和。

“哥，你說話！你不說話，我就去和別人說！對了！和閣老們說！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臉紅了，哈哈……到時候你怎麽壓得住他們氣焰！”

某只聒噪的家夥一直喋喋不休，蘇蒙擡起頭，瞥他一眼，“回去睡覺。”

“哼！後天開會時我就和閣老們說！”蘇卡氣呼呼的道。

蘇蒙将椅子上的腳放下開，換了一只腳上去，雙腿修長，身姿挺拔。作為米頓正常身形的蘇卡，在其面前就像個孩童。蘇蒙道，“說什麽？還是好好想想後天怎麽跟閣老們解釋垃葫的去向問題吧。”

“啊！”蘇卡登時發出慘叫，“我怎麽忘了！明明是你送出去的，為什麽要我來解釋！”

蘇蒙繼續低頭雕盒子，“因為你是元首。”

“哼……”蘇卡總算注意到他手上的小東西，“哥，你在雕什麽？”

“盒子。”

蘇卡好奇了，“雕來幹嘛？”

“有用。”

“有什麽用？我以前讓你給我雕個小玩意，求都求不來，哎，要不這個雕好了送給我？”

“不行。”

蘇卡鼓着眼睛瞪着哥哥，洩氣道，“不行就不行！多說兩個字會死啊，利索星人的毒液又沒把你毒啞……”

一出口，蘇卡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蘇蒙的身體僵了一下，眼角的疤痕處忽然跳動，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他青了臉。

蘇卡吶吶道，“哥，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蘇蒙吸口氣，平靜的道，“回去睡覺。”

“哥……”

蘇蒙大吼，“回去！”

蘇卡一個激靈，不敢多留，連忙出了房間關好門。站在門外，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讓你亂說話！讓你亂說話！被利索星人的毒液侵蝕，他親眼看見過哥哥痛苦的樣子，那還只是偷窺到的一角。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裏，高大的哥哥，他的戰神哥哥，蜷縮在黑暗中，如孤狼般發出痛苦的嘶吼……

哥哥多麽艱難才能活下來，就算變得沉默寡言又怎麽樣？就算變得不會笑了又怎麽樣？為什麽要提醒他痛苦的記憶？

啊，他會笑的，今天晚上他笑了，有人讓他笑了。

蘇卡的眼前，浮現出辰潇靠在蘇蒙胸前時，哥哥的笑容，還有，哥哥大聲宣布将垃葫送給那人的樣子。

蘇卡不知道，房內，門一關上，蘇蒙的身體就大幅度顫抖起來，眼角的疤痕活了似的扭動。盒子從手中滑脫，他抱着頭，蹲到了地上。

一瞬間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從鼻尖滴落。

他死死咬着牙，咬得牙根脹痛，仿佛整個即将如假牙般的脫落，咽下差點出口的嗚咽，用鋼鐵般的意志對付大腦中的強烈痛苦。不能讓蘇卡聽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蒙放下抱頭的手，燈下的那張臉，青白一片。

但他疲憊的眼睛卻閃着亮光，充滿男人勝利的，堅定的意志。眼角的疤痕已然平靜。

眼神落到掉在不遠處的小盒子上，蘇蒙将它撿起來，拿起刻刀，繼續雕刻起來。

因着男人仔細的神情，那道疤痕也顯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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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潇枕着枕頭，小提琴就放在枕邊。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床上灑下一片銀光，顯出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重新擁有了小提琴，明明應該激動得睡不着覺，可是，他卻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他似乎做夢了，夢裏，一直有個柔和的聲音在低語，還伴着小提琴悠揚的樂聲。

“辰潇……辰潇……”

除了名字，之後的話都模糊不清。

辰潇陷在夢境裏，然而，這一夜，睡不着的人有很多。章凡熙、公孫綠、皮陽、蘇氏兄弟、各星球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