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愧是舊日修羅教的左護法,受那麽重的傷也能坐起來。”

一襲白衣的衛行雲緩步走向謝玄衣,雙手傲慢地負在了身後。

謝玄衣聽對方對自己的底細如此清楚,倒也并不奇怪,本來鷹揚國中江湖之中最受尊崇的兩人便是北行雲南踏海,其中北行雲指的便是能夠獨立支撐起龐大的擎天寨與朝廷作對的衛行雲。

“呵……這倒是承蒙衛大當家相救。”

謝玄衣擡手仔細地整了整鬓發,憔悴的臉上又顯出幾分溫和而淡定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情況下落在衛行雲手中,自然沒有什麽好下場,與其示以懼意,倒不如慷慨如故,也不算在衛行風的哥哥面前失了面子與身份。

謝家帝王者,雖敬生死,卻不懼生死。

“哈哈哈哈!”

衛行雲看見謝玄衣這副自如的模樣,忽然爆出幾聲狂笑,他雙目陡然一瞪,怒色頓時湧現其中。

“謝玄衣!我今日救你,你可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謝玄衣理完鬓發,又開始擺弄起自己已經贓物的衣袖,他低著頭,專心致志地整著繡了龍紋的黑色袖口,忽然,那兩道修眉輕輕地一揚,目光澄淨的眼珠微微一轉,就那麽笑吟吟地望住了衛行雲。

“大當家囚我於此,難道不是為弟報仇?”

“不錯!你說的正是!”衛行雲咬牙切齒重重點了點頭,右手從身後轉出,指間赫然繞了一根黝黑的皮鞭。

他舉鞭指著謝玄衣,本是英挺非常的面目因為憤怒已有些扭曲。

“我本想假意招安将你哄來此處,沒想到天助我也,你們謝家人去先自內讧了起來!哈哈,如今天下之人盡道你已死於謝潛魚手中,卻不知你在我擎天寨中做客!想我小弟行風對你一心愛慕,卻終被你這放蕩無恥的昏君逼死崖下,我衛行雲一世丈夫,若不能為親弟報仇,焉有面目茍活人世!”

“我為人放蕩風流倒是不假,只是若說行風是我逼死的,卻是冤枉了我。我無意害他,奈何他實在看不開,這才尋了短見。唉,不過他的死與我的确有關,大當家要尋我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休要狡辯!”

衛行雲右手一揚,卷在指間的皮鞭已經重重抽出,謝玄衣被鎖在床上,無處閃躲,只聽一聲脆響之後,他的面頰上已多了一道鮮紅的鞭痕。

緋紅的鞭痕印在謝玄衣憔悴蒼白的面上,猙獰攀附著寧靜,隐隐之中竟透出幾分豔色。

他輕哼了一聲,眉心微皺,看來是當真痛了。

“既然如此,玄衣便不多話了,就随大當家處置吧。”

謝玄衣無奈地閉上眼,深深嘆了口氣,幹脆躺回了床上。

這兩兄弟的性格倒是頗似,都是這麽暴躁剛烈,容不得自己半點解釋。

他想起衛行風當年跳崖之前與自己之間的種種,當時任憑他怎樣放下帝王之尊苦苦哀求,衛行風還是大笑著跳下了山崖。若衛行風知道自己有今日,不知會不會笑得更為惬意爽然呢?

一鞭抽出讓衛行雲嘗到了報複的快感,接著,他一連揮出了幾十鞭,連同謝玄衣身上那床冷硬的被子一同抽了個支離破碎。

劇痛讓本已重傷的謝玄衣漸漸感到神智不清,他斷斷續續地呻吟著,以堅忍的意志力維護著自己僅有的尊嚴,血腥味也開始濃郁了起來,不僅是謝玄衣身上多處皮肉綻開,更是他的內傷也再度發作,淤血幾乎同時從他口鼻之中一同溢出。

被隐忍的謝玄衣磨得耐心漸無的衛行雲越來越暴躁瘋狂,他想看到這個男人痛苦慘叫,而不是這樣默默忍受。他下手越來越重,也開始尋找謝玄衣身體脆弱的地方抽打,例如對方的大腿內側,腰部以及已經受了傷的胸口。

“啊!”

被衛行雲淩厲的鞭打抽得無處閃躲的謝玄衣終於慘叫了一聲,他翻身滾落下了床,狼狽不堪地跌在冰冷的石板上,口中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此時,他胸口所包裹的紗布已經遍染血紅,嘴角,鼻下也不斷地滴著鮮血。

衛行雲這時才暫且住了手,他走到謝玄衣面前,一把扯住對方散亂的發絲,将謝玄衣的頭拉得面向自己,冷笑道,“陛下,我這樣處置你,你可滿意?!”

謝玄衣費力地擡手擦了把面上的血污,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凄慘。

他張了張嘴,目光依然清澄明亮,只聽他低笑對一字一句地衛行雲說道,“痛、快!”

※※※※

前線,随著韓謹身的到來,讓一度潰敗的戰局開始出現了扭轉。

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人雖然不擅刀兵,但是在指揮謀劃上卻異常了得,難怪能年紀輕輕就坐上兵部職方司郎中的位置。

這是出兵以來,謝潛魚遇到的第一個對手,出現了第一次北軍與勤王軍之間相持不下的情景。

謝潛龍在大帳內翻看著密報,始終猜不透韓謹身的由來,一個區區的五品郎中是為何願意在風口浪尖之上主動擔起這樣随時會危及生死的重任呢?

與此同時,勤王軍大帳內,暫代主帥之職的鎮北将軍也對韓謹身充滿了好奇。

“若非韓大人之功,只怕我等已成叛軍刀下亡魂了。誰都知道這裏情勢危急萬分,朝中遲遲找不到敢前來救援的大臣,卻不料韓大人如此英勇!哈哈!”鎮北将軍舉起酒杯,親自送到了韓謹身手中。

韓謹身默然一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昔日陛下知遇之恩,謹身永志難忘。如今陛下死於叛軍之手,謹身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為陛下報仇!”

堂上衆人自不知韓謹身與“先帝”謝玄衣之間有何過往,然而韓謹身卻永遠忘不了幾年前,那個曾在煙花巷中為自己贖了身,且鼓勵自己考取仕途的男人,兩年後,他以探花的身份在金銮殿受賞,才知這位氣度卓然的帝王原是風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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