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小時後。

衆人将商讨出來的詳細方案上報給軍區, 很快, 得到了上級領導的首肯。

軍部的行動指令随即下達, 馮連長調動了一個連的士兵,收拾行囊,準備從後山最偏遠的一處礦井口迂回進山。

周覺山站在不遠處的山頂, 居高臨下,周圍荒草叢生,他手握着一副望眼鏡,眺望着山坳裏的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

“你确定那個礦山的井巷能夠承受得了這麽多人通行?”

他背對着陽光, 微側過臉, 斜睨着身後的男人。

在任的鎮長剛剛被軍隊接來。

鎮長如坐針氈, 回想起來, 前兩天死在礦井裏的那幾個礦工的屍體他還沒來得及處理。他緊張地滿頭大汗, 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絹, 顫着手, 反複地擦拭。

“可、可以,周團長, 我們的礦井……還從來沒有出過坍塌的問題……”

周覺山點頭,往山下走。

警衛員匆匆地跟上。

“團長,開車嗎?”

“不用,你聯系馮力,跟他說我會把主力軍隊都調過去,按照他之前的計劃行動,我也會帶兵支援, 随後就到。”

南佤人已經控制了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太久,上級在催,要求他們務必在今日之內拿回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

在思剛戴上耳機,就聽到了周覺山說他要帶兵去哪裏行動的消息。

她抿唇,眉頭微皺了一下,納悶,她不過小睡了一個小時,周覺山就已經找到了解決南佤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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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覺山一路下山,耳機裏的風聲很大。

在思心疑,起床,敲了敲電腦的鍵盤。

畫面顯示,目标正在朝班畢礦場的後山移動。窗外,天有些黑了,在思沒有開燈,她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眼看着周覺山離礦場的入口越來越近,在思咬唇,忍不住嘀咕……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叫來一聲康嫂,跟她說她想給周覺山打一通電話。

康嫂應下,幫她事先撥好了號碼,遞過來,電話裏面嘟嘟地響了兩聲。

“喂?”

“你要去哪兒?”在思急忙地問他。

周覺山眉梢微動,詫異她突然打電話過來怎麽會問自己這種問題。“軍事行動,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沒時間了,任務馬上開始,礦場附近不能用手機。”

在思着急,下意識地喊了兩句中文,周覺山先她一步将電話挂斷。

普通的礦井裏面通風不佳,瓦斯濃度偏高,諸如手機這樣的不防爆的電器設備一旦遇到瓦斯突出的情況,有可能出現靜電或者出現電火花,從而造成瓦斯爆,後果不堪設想。再加上礦場裏面并沒有覆蓋手機信號,即便他帶着手機她也打不通。

幾百人的隊伍整裝待發,周覺山下車,将手機關機,扔在了車後的座椅上面。

在思心驚,她連忙戴上耳機,死死地盯着電腦畫面……

有幾個當地的礦工奔着周覺山趕了過來,“長官,下井有風險,以防萬一,你還是換一雙鐵頭礦靴,戴上礦燈、礦帽和自救氧氣發生器吧。”

周覺山接過了靴子、礦燈和礦帽,他動作迅速,利落地換上,卻唯獨沒接下那個自救氧氣發生器。

“我是去救人的,不是給部隊當累贅的,你去把你們這些多餘的裝備給前面的工程兵戴上。”

礦場能提供的裝備有限,到了戰場,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救援裝備這種東西,自然是該給最有可能需要用到的人。

誰不怕死,他tmd也怕,但怕死還當什麽兵。

在思張着嘴,惶惶地摘下耳機,她手指都在抖……

兩秒過後,她忽然拔下USB,不顧傷口,飛奔下樓。

康嫂驚了,跟着她跑了下去,但她體型胖,身子重,根本追不上她。十幾米外的一個路口,所幸軍區裏的巡邏兵及時趕到,掏出槍,及時攔住了她。

“小姐,這裏是軍區重地,沒有周團長的命令,你無權離開這裏。”

十幾把M9A1将槍口瞄準了她,在思唯有後退,她看看身後的康嫂,眼神空蕩,眼眶裏紅彤彤的。

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康嫂上前一步,拉住她,“小姐……”

在思眼裏泛着淚花,她連忙反手抓住康嫂的袖子,緊緊地抓着,“康嫂,你幫幫我,我得離開這裏……”

“你要去哪兒?!”

在思看看眼前的巡邏兵,對他們不太信任,她将她拉遠了一些,“周覺山有危險,他要進礦井,阿珍說過他哥哥就死在那裏,那裏不安全,我不能讓他冒險,那裏會出事的!”

鐵礦有可能會塌的,軍隊是會被埋在裏面的……她救不了那麽多人,她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她更無權幹涉南撣邦的軍事行動,她只想要他出來,她只想要周覺山一個人活着就夠了。

康嫂并沒有這個權利,但看在思這麽着急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她只好把她帶去找還在養傷的湯文。

湯文正坐在家裏的客廳看晚間軍事新聞,他聽到康嫂和在思的提議,起身,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

“康嫂,別信她,她在耍花樣。”

“我沒有!!”

“團長上一次外出執行任務,你從我這兒騙走了團長的回程時間,然後就立即策劃了逃跑計劃。團長這一次又是外出執行任務,你說礦井不結實,好,我姑且不跟你讨論這消息可靠與否,但我腿腳不好,康嫂年紀又大了,我們一旦帶你出去,你如果又想逃跑呢?誰能攔住你?狼來了的故事聽說過沒有?你讓我們怎麽信你?”

“……”

在思死死地咬唇,她沒有那麽多時間解釋。刻不容緩,周覺山和她之前的事情她也不能跟外人多說。

她上前一步,将兩只手腕貼在一起,遞到了湯文的面前。

“你用手铐把我铐住。只要你帶我出去,你可以把我嘴巴封死,用鐵鏈鎖住脖子,然後再把雙手雙腳都綁在一起也沒有關系。”

她要走,必須走。

一切争分奪秒,她真的沒有時間。

湯文掃她一眼。

暗暗地思索。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信她,只是他這一回真的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股決絕。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但如果他真的信了在思的話,那團長這一趟行動那得是面臨着多大的風險……

他心軟,語氣也平和了一些,“你的消息真的可靠嗎,如果現在就要去救團長,我必須立即到軍庫裏申請一輛車,但申請的手續極為繁瑣,我們等不了,只能用搶的。”

他只是一個文書,如果他執意要帶在思出去,搶車加違反軍紀,那他就要冒着被停職、降職甚至會被開除軍籍的風險的。

當然,如果能用他一份工作換回南撣邦幾百将士的命倒也值了,但他怕就怕自己是又一次上當受騙,吃一塹長一智,都怪眼前這女人太過聰明,聰明到他根本防不勝防。

在思低頭,急匆匆地回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麽方式向湯文去證明……

湯文家裏的電視機還開着,男主持人嗓音低沉,忽地,軍事新聞中插播了一則新的消息。

“各位觀衆,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據前方記者來報,五分鐘前,位于達仁鎮的班畢礦場突然發生大規模礦井坍塌事件。正處在救援行動中的第三團全體将士目前處于失聯狀态,據當地的村民反應,近兩年內,班畢礦場頻發小規模礦井坍塌事件,具體原因尚在調查之中……”

屋裏的三個人瞳孔驟縮。

康嫂驚愕地捂住了嘴巴,湯文抓起在思,瘸着一條腿,連滾帶爬地往軍備倉庫狂奔。

管理車庫的幾個士兵鳴槍示警,湯文裝瞎,用自己受過傷的那條腿死踩着油門,頂着一片噼裏啪啦的子彈,一腳沖出了軍區。

康嫂坐在副駕駛,在思一個人坐在後座,這輛車是軍區裏最新購置的裝備,自帶USB接口和電腦觸摸屏幕,在思将先前拔下的USB插入進去,視頻重新啓動,現在市面上的追蹤定位系統都是用的衛星定位,哪怕是被追蹤的一方那裏沒有手機信號覆蓋,或者是深入到地下幾百米的地方也同樣可以使用。

追蹤器停在了一個地方,半個小時過去,一動沒動。

四周沒有聲響,安靜得像是一片空蕩蕩的空氣……

不會的。

不會有事的。

在思在心裏不停地勸告自己,她反複地默念,一遍遍地重說,但是滾燙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湯文從後視鏡裏瞥她一眼。于心不忍,“快到了,馬上就到。”

原本是2個小時的車程,被他一路狂奔縮減掉了将近1個小時。

三個人下車時,眼前是一片廢墟……

班畢礦場內側的五個礦井入口有三個已經被石頭和木梁完全封死,目之所及,有七八個礦工和村民正在幫忙搬堵在礦井入口的那些石頭。

礦塌了……

但未必會死人,就像地震被活埋一樣,總該還是有一線生機的。救援的大部隊還沒有趕到,湯文和康嫂挽起袖子,加入了那幾個礦工和村民的行動之中。

在思憑着記憶,踉踉跄跄,尋找到了追蹤定位器所标記的那個礦井入口。

這四周悄無聲息,大家都在遠處,沒有人過來幫她。

她跪在石頭上,徒手撥開最上層的沙土和碎石子,一塊一塊紅色的磚頭露了出來,她腦子裏什麽都不敢想,只有不停地挖……眼淚一顆顆滴落,濺濕了她腿邊的石頭,天黑了,她手指漸漸地被磨破、流血……

但她不敢停下。

嘴裏不停地默念……

“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

周覺山那樣的人,他救過她無數回的,他那麽聰明,又那麽本事,他不可能就這樣死了啊。

他不會死的,就算他被埋在這裏,他也絕對不會死的……她剛剛聽得一清二楚,他穿了礦靴,戴了礦帽,他還拿了礦燈,很安全的……

但他為什麽不肯要那個自救氧氣發生器呢……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礦井下是沒有空氣的啊……

“為什麽……為什麽……你到底為什麽啊!!!”

在思抱着眼前的石頭,嚎啕大哭,兩行眼淚連成了一條線,她這輩子都沒有哭得這麽傷心……都是她的錯,她明明是可以救他的,她如果沒有下樓吃飯,沒有覺得難受而休息,她根本不至于那麽晚才知道周覺山的計劃。

她害了他……

她把他害死了……

太陽終于完全消失不見,她眼前一片漆黑,四下裏只有她的一片哭聲,凄慘、哀怨,又帶着無限的懊悔。

不多時,終于有人注意到了她,對方走過去,拉了拉在思的手腕。

一雙大手忽然扣住了那個好心的村民的手腕,擡腿,踹了他一腳,把村民搞得一臉懵逼。

好心人走了,踹人的家夥右腳後退半步,前腳掌着地,用标準的軍姿蹲在了在思的身邊。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在思哭得厲害,蹲在她旁邊的家夥着實無奈。

他摩挲了兩下頭發,低頭看自己。兜裏也沒帶紙,衣服還挺髒。

半晌過去,女人還沒哭完,他百無聊賴,從腰裏掏出個快沒電的手電筒,用微弱的光線在石頭堆裏畫圈圈兒玩。

“很傷心啊?”

“嗯。”

“誰死了讓你這麽傷心啊?”

“跟你有什麽關系……”

男人笑了。“我就問問。”

在思不置可否,抽了抽鼻子,用沾滿了泥土的手背擦了一下臉,“我……”她甫一回頭,話還沒說完,礦場裏的主燈忽然亮了。

昏黃的燈光下,一張硬朗的俊臉映入眼簾,男人梳着個板寸頭,麥色的肌膚透着一股剛硬的味道,黑背心配長褲,手臂上肌肉分明,手腕上還抹着幾道已經幹了的血痕。

“……”

在思怔住,眨眨眼睛。

她呆滞了好一會兒,忽地一瞬間撲進了他懷裏,用兩條纖細的手臂緊緊地箍着他的腰,眼淚嘩嘩地流淌。

周覺山悵然地嘆了一聲,他輕撫着她的後腦勺,低頭看她,“還沒哭夠啊?”

他都等了她将近二十分鐘了。

在思灰頭土臉,滿臉淚痕,她從他懷裏鑽出來,左瞧瞧,右看看,随後又拿小手用力地捏了捏周覺山的臉蛋。

是真的……

不是鬼……

“可是礦井不是塌了嘛!”

所問非所答。周覺山也不介意,他笑笑,擡手,用食指幫在思擦了擦眼淚,“傻丫頭,我是從那個井口進去的啊。”

他揚起下巴,指了指她的背後,在思回頭,順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那剛好是一個完好無損的礦井入口。

在思喜極而泣,笑開,她抱着他将他擁得更緊,轉而又覺得滿腹的委屈。

她起來,用拳頭捶了他兩下。

“那你臨走前穿的衣服呢?”

那個追蹤定位明明告訴她,他被壓在這片大石頭底下了。

周覺山仔細回憶,“礦井裏瓦斯濃度高,那套軍裝容易起靜電,存在安全隐患,這裏的老礦工讓我找件別的衣服換下,任務緊急,我随手就把那套換下的衣服放在一個閑置的礦井裏了。”

他轉念又一想,擡頭看看這四周破敗的礦井構架,“就是這個?”

“……”在思扁扁嘴,沒再接話。

算了,眼淚雖然都白流了,但好在人沒事就好。這麽危險的一次任務,周覺山能平安無事地回來并且站在她面前那就已經是萬幸,她就已經知足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視線交彙,鼻梁慢慢地靠近,須臾間,連呼吸聲都缱绻交織在了一起。

兩個人的嘴唇隔着一道狹窄的空氣,要碰不碰。

周覺山垂眸,用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她柔嫩的臉頰。

在思心動,她緩緩地閉眼,手心攥緊一點,心跳莫名地加快。

他輕喚着她,“在思。”

“嗯?”

她輕輕地回應,吞吞口水,緊張到連眼皮都在跳。

許久未見,兩個人似乎都有些把持不住。周覺山低頭,輕輕地吻住了她的耳垂。

在思悶哼了一聲,不多時,有一道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

周覺山忽然睜眼,深色的眼眸裏有什麽異樣的東西一閃而過。等等,“你是怎麽知道我要進礦井的?”

他應該沒告訴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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