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沒追求的魔物
“你他媽的确定往前走?”
景弘深看着眼前這條來時渡的河就覺得離譜,剛才還聽肖默說這裏拐個彎再往前走。
他早就覺得不對勁了,繞來繞去早就繞出了迎春樓,甚至離開花街都有點距離了。
他手摁在劍上,氣息驟變。
“肖默,你想怎樣。”
肖默呆滞地看着眼前那條河。
沒人告訴他,原來認不得路還會影響到隔空傳感啊。
少年頭一次這樣慌了神,左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就連身後人的問話都一個字沒聽進去。
“轟——”
路人只聽碼頭那邊傳來一聲巨響,煙塵中有人禦劍站在半空,臉黑得和夜色有的一拼。
景弘深冷漠地看着肖默:“若是你蓄意想傷他一絲一毫,我和你沒完。”
剛才那下突襲,肖默全靠本能才堪堪躲開,但手臂上仍是傷了一塊。
他捏着傷處,自知理虧,卻還是輕聲開了口:“……我絕不會傷害師尊。”
“哦,是麽?”景弘深捏着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若不是礙着陸飲溪,他早就下了死手,給眼前這渣滓碎屍萬段,“區區一個魔物,在這裏說什麽笑話。”
肖默站起來的身形怔住了。
景弘深并未再理會他,三兩下跳上房檐,抄近路就往迎春樓的方向回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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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默看着自己手臂上以肉眼可見速度長回來的新肉。
——他從未如此憎惡過自己的身體。
大長老教導他的時候說過,魔物和人天生就是不一樣的,他們天生就淩駕在人之上,擁有着與生俱來的強壯肉體和魔氣,與那些要從小修煉才能成仙的人類不一樣。
那時候他就仰個臉問大長老,那為何他們還蝸居在那鳥不拉屎的魔域。
魔域常年陰冷照不到陽光,與人界接壤的地方也全是黃土,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卻住在富饒的土地上。
大長老嗆了口茶,告訴他,因為魔物有限制,他們不能成仙,雖然天生擁有蠻力,卻連打破自身枷鎖成為更強大的魔物都不可能。
若是天生化不了人形的,那便一輩子都是醜八怪的樣子;若是天生魔氣不夠的,那便一輩子只有吓唬人的能力。
只有極少數的魔擁有天賦,是高階魔物,比如說大長老。
比如說他。
但人不一樣。
從呱呱落地蹒跚學步開始,到最後能開天辟地蕩平魔淵,人雖然弱小,卻有着無限可能。
所以人和魔是不一樣的。
當然大長老教導他的時候,并不是這麽說的,他的意思是他作為高階魔物可以少很多修煉的時間,早點打入人類內部就能早日一統三界。
肖默望着天邊一輪彎月。
他才不想一統三界。
不過如果師尊想的話,他可以幫忙一下。
但師尊大概也是不想的。
他知道師尊想開辟那荒山,要在山頂上建個亭子俯瞰大地,要在山腳下搞幾處商鋪賺錢。
他也想。
他想每天給師尊做早飯,一邊釣魚一邊等師尊起床。
他想每天圍着師尊轉,聽他今天規劃這裏要建個菜園,明天幻想自己賺成了三界最富有的人。
他想每天聽看師尊打坐,再懶洋洋地過來教他練劍,練不成也沒事,師尊會傻呵呵地笑笑,說就當是飯後鍛煉了。
天天鍛煉身體棒棒。
師尊老這麽說話,語氣裏帶着無意識的撒嬌,總要朝他招招手,讓他過去,然後再搓揉他的腦袋,把他原本就亂翹的頭發搞得更亂。
他就是這麽沒追求的魔物。
每回,師尊和他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先給種的花花草草澆水,再叉着腰看着夕陽,和他東拉西扯的時候,他就會莫名覺得,他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并且他還覺得,這場景一定不是他第一次見,因為每每陸飲溪這麽做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碰碰對方,确認對方是真實存在以後,才大舒一口氣。
他總覺得,上輩子他和師尊可能是對戀人,他沒做好什麽,把人給弄丢了。
這輩子才會這麽珍惜這樣平淡的時光。
所以,這次一定不能把師尊弄丢了。
肖默定了定神,剛準備回頭,卻聽水面上傳來一陣劃槳聲。
原本他只是下意識回頭,全身上下卻有了一陣不自覺的戰栗。
那是種冰涼涼的,雪落的感覺。
是師尊的那把劍給他的震懾感。
他迅速沖向已經離港的船只,腳下一踮便飛身上了船,推開撐船的店家,便往船艙內去。
“啊——做什麽!”
船艙裏竟全是姑娘,三兩成群,少說也有七八個人,見肖默這般莽撞地沖進來,全都遮着臉往後躲。
可肖默壓根就不吃這套。
他對女子沒興趣,從小到大他看狐貍精早就看膩了。
“找人。”
少年徑直往裏面走去,惹得裏頭的姑娘們全都驚叫連連,卻無一人敢阻撓他的腳步。
肖默眯着眼,伸手向前去,他總覺得這船艙長得蹊跷,剛才他從外面看時,和這會兒看見內裏比較,似乎是短了一截。
鹿鳴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肖默的手摁在自己的劍上,碰着那隔板。
“師尊……”
“噓,睡吧。”
眼前那暈倒在地的人的确是師尊沒錯,對方還化了精致的妝,看着像個姑娘,又比那些胭脂俗粉要好看太多。
可眼前又冒出一個和師尊長得三四分像的女人,他沒防住,臉上被人灑了一臉的粉末。
他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便失去了意識。
霜落踢了腳眼前的少年,巧笑倩兮:“我家寶寶真能耐,出去一趟,又能找幾個男娃娃給他賣命。”
外面的姑娘們大氣不敢出一下,她們都不清楚狀況,最開始霜落告訴她們的,只是要去那定陽閣做一次上好的買賣。
只是……裏面那個人是怎麽回事?霜落姐姐這話的意思……是有孩子了嗎?
“看什麽看?”
霜落的眼裏露着陰狠,掃過那幾個女孩子,大家驚恐地抱作一團,卻見對方的臉又柔和了下來。
“好啦,大家都開心一點,我們這次去定陽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要露出這喪臉來。”
“……霜落姐姐,這……這男人怎麽辦?”
有個膽大的出了聲,霜落看過去時,她又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霜落踢了踢肖默的腦袋:“扔了沉江。”
幾個女孩子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撐船的人給解決了。
肖默剛掉進水裏,便醒了過來,身子一翻,就抓上了那船。
什麽玩意兒,還挺嗆鼻的,這女人竟然是霜落,這就是師尊說的要找的女人麽?
那女人一股邪氣,而且手裏竟是拿着師尊的鹿鳴劍,鹿鳴劍專對魔物,讓他不好輕舉妄動。
不過,他們倆長得真像。
肖默腦子裏想到陸飲溪穿着花魁的服裝,被人牽着,面無表情地游街,看到他的時候,又笑得很甜招招手。
船慢悠悠地往前走,夜色太濃,看不見後面拖着的兩道長長的鼻血血跡。
作者有話說:
昨天竟然忘記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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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