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回味
來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亂撿章節閱讀, 那我多收幾個讓他們內部消化就好了。
渣男小陸花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形象整理完畢,那撐肚子的布團吸飽了水,差點沒把他給淹死。
看吧,熊月升的大姑姑也知道他是個渣男,想解脫自家侄兒。
熊月升陪着他往回走去,陸飲溪穿着還有些潮的衣服,顯得有些狼狽,但在熊月升眼裏又是別的樣子,他沒由來地欣賞陸飲溪這樣脆弱的樣子,像是玻璃瓶子一樣,捏在他手裏,很容易破碎。
兩人沒從前院走,而是繞了後門,陸飲溪慌裏慌張地換好衣服,正準備出來,卻意外發現熊月升竟是倚着門框睡着了。
大概是尋找鹿鳴劍的緣故,熊月升一直在和他的父親以及大夫人周旋着,陸飲溪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兒拖後腿了,他就不該以身犯險來這塗山澗,除了天天蹭吃蹭喝美美睡覺,他好像就沒做出什麽貢獻來過。
他嘆了口氣,靠着熊月升坐了下來。
似乎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這個樣子,他靠着熊月升坐着,只不過不同的是,身邊人在哭。
熊月升似乎皮厚得很,但若是破了傷口,就會很疼。
不過真要說起來,誰受傷不疼呢。
這會兒太陽已經準備下山了,外面叽叽喳喳的聊天聲也逐漸變得輕下去,陸飲溪靠着熊月升,聽着對方均勻的呼吸聲。
真的是,前一秒還在表白,下一秒就睡着了。
放在他那個時候就是鋼鐵直男的表現了吧。
陸飲溪把玩着熊月升的手,不知不覺得,也進入了夢想。
“滾啊,都給我滾!出去,出去,出——去——”
“好的,好的,我們都出去,你不要生氣,好嗎,你剛做過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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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啊!”
在游戲機被砸出去的同時,房門終于被關上了,他看着屋內一片浪跡,監測儀上的線全變成了直的,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
他走過去,将插頭拔下,再把所有的燈都關上,窗簾被他扯下來了一個角,因為心情煩躁,無論如何都挂不回去。
他幹脆甩開了那煩人的簾子,坐了下來,怔怔地看着那個摔在地上的三層大蛋糕。
今天是他十八歲生日,算是成人了吧,雖然長得比同齡人要小很多,他見過來實習的臨床醫生,二十多歲的小姐姐,比他高出了半個多腦袋,總是笑着哄他多喝牛奶。
他已經三個多月沒有走出過房間一步了,今天原本約好了是父母來見他,一塊兒慶祝的日子,而就在剛才,護士走進來,支支吾吾地告訴他,他父母不能來了,但給他送來了蛋糕,還有最新的游戲機。
他其實,不該朝工作人員發火的,他們沒錯,只是他忍不住,他們又不會對他怎麽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管夠,你想做什麽都行。
胸口又開始尖銳地疼起來,但他忍着沒出聲,他知道,但凡他發出一點兒不舒服的聲音,站在外面的護士會立刻沖進來,不管他如何掙紮,都會把他綁回床上。
他想到監測儀上面的那條直線。
他已經不想活了,所以不管多疼,他都要拼了命地忍着。
他能聽見自己雜亂的心跳,在胸腔裏像個小孩子拿着鐵錘玩似的亂敲,每一次呼吸開始變得很累,眼前的事物開始逐漸模糊起來,只能看見夕陽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再堅持一下,就一會兒,他就能死了。
等他再一次睜眼,房間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不是那種普通病房的單調氛圍,他的房間被布置得格外溫馨,就連牆壁都是暖調的米黃色,向日葵開在陽臺上,旁邊站了幾只可愛的小玩偶,笑着看着他,監測儀上規律地跳出折線來,他扯掉氧氣管,試圖坐起來。
“等一下,你剛打過麻藥,大概要…… 四點多才能起來。”
牛高馬大的男人坐在他身邊,耐心地替他把氧氣管擺弄回去,又湊過來問他:“想喝點水嗎,我可以喂給你。”
“…… 你是誰。”
“我是你父母新請來的護工。” 男人有着和他外表極其不符合的溫柔聲線,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又問了他一句,“渴嗎?”
他沒理他,兀自扭過頭去。
果然,上一任護工又跑了,誰都不想承擔起這種責任,十五歲以後他的護工換了少說有三四十個了,沒一個能做長久的。
他們都會表現得很愛護他,但實際上他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被關在實驗室裏的怪物一樣。
無聊。
“不想喝嗎,上一任護工和我說,你喜歡喝帶點蜂蜜的枸杞水,我給你泡好了。”
他依舊不回答,反正也就是一兩天的事情,時間一久,他們就會識趣地閉嘴了。
“好吧,那可以等你醒來再喝,替你溫着,你要是喜歡別的,也可以告訴我。”
他依舊沒任何反應,就是看着排列在一旁櫃子上,整整齊齊的玩偶。
誰他媽的十八了還喜歡這種鬼東西。
他忍不住翻白眼,屋子裏很安靜,只有儀器的聲音,外面像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死絕了,而他還被吊着命,躺在這個假惺惺的病房裏面。
等麻藥勁過的過程很久,也很乏味,乏味到他開始注意起身邊那個男人起來。
很少有男人來做看護,更多的是女人,年紀大的占到大多數,她們分成兩種,一種是做得多了,油嘴滑舌的,最懂得讨好,實際上屁事不幹,另一種是天生善良,就是熱愛照顧別人,遇到後一種,他反而會更加煩躁一點,因為總覺得,那些好人不該在他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有更多更需要她們的人。
有些年紀稍微小一點的,多半是缺錢,本身也做不長久。
男人很少,多半也是為錢所迫,尤其不愛照顧他這種年齡段的男孩。
他低下頭去,心裏有種奇怪的想法,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圖謀不軌。
想到這裏,他猛得轉過臉去,卻把對方吓了一跳,針紮進手指裏,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來,男人第一時間含進手指裏去,另一只手迅速将針線和那個泰迪熊給收拾好。
那是他小時候睡覺必須抱着的泰迪熊,小時候覺得那上面有媽媽的味道,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自己會睡了。
所謂媽媽的味道都是假的,或者是,以他們見面的頻率,他已經想不起來,媽媽的味道是種什麽味道了。
他腦子裏閃過一大串想法,最後後知後覺地問了句:“你還好吧?”
在聽見那一點嗚咽聲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腦子出問題了。
“……?”
男人一邊含着手指,一邊皺着臉,臉上泛滿了水光,看起來似乎不是手上被紮了一下,而是手指頭斷了一根。
“…… 你沒事吧,用我叫醫生過來麽?”
這絕對是他第一次叫醫生過來不是處理他的問題。
“沒,沒事,我就是,痛覺有點敏感……” 男人深呼吸着,手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他松了口氣,從口袋裏翻出了個創可貼,“我手指頭太粗了,不太擅長做這種精細活,不過這個熊對你來說還蠻重要的吧,我看也很久了,給你把開線的地方都縫好了。”
他看着男人,努了努嘴。
蠻好笑的,不知道是這麽大只的男人在縫泰迪熊好笑,還是這麽大一只男人愛哭好笑。
“無所謂,你愛縫就縫吧,我不需要它了。”
男人看向他,拿着熊,捏着嗓子道:“你好啊,小陸,我是泰迪熊,祝你生日快樂。”
“…… 大哥,我十八歲了,這壓根就不好笑。”
“好吧,” 男人撓了撓頭,又道,“其實你父母之前來過了…… 準确說是你的父親,但他不能呆久,工作上的事,你還在睡覺……”
“我知道,” 他挪了挪身子,看向天花板,“我不在乎。”
泰迪熊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它拿手碰碰他的額頭,拿那種怪異的嗓音說道:“難過的話,哭出來也可以的哦,你看你旁邊那個男人,這麽點小傷都能哭。”
“呵呵,好蠢。”
他冷笑了兩聲。
鼻子上的酸澀感來得很突如其來,一陣陣接連不斷地湧上來,他不停地聳着鼻子,試圖驅趕走這股感覺,結果眼眶太淺,實在是盛不住了,眼淚就滿溢了出來。
“沒關系的哦,我會陪着你的。”
泰迪熊說着,躺到了他身邊,他扭着身子想躲開:“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沒病,沒人有病,” 男人替他擦眼角的淚水,把室內的燈光挑暗,趴在一旁,語氣極盡輕緩,“渴望愛的孩子,都沒有病。”
陸飲溪從夢裏醒來的時候,月色已經漾滿大半個地面了,他沒坐在地上,而是在軟軟的床塌上,寧溫綸沒像往常一樣睡在他身邊,他起身,看見熊月升坐在床的另一頭。
等他反應回來,想要回憶起剛才的夢時,那些模糊的畫面又一下子消散幹淨了。
陸飲溪晃晃腦袋,朝熊月升爬了過去。
“嗯,怎麽醒了?” 熊月升順勢将他摟進懷裏去,親吻着他的額頭。
“你怎麽不睡?”
“做了個好夢,怕睡回去就忘了,想回味一下。”
“哦。” 陸飲溪揉着熊月升的頭發,是天然卷,又很柔軟,玩具熊一樣,“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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