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

在身旁響起,是子彈射進木質樓梯時發出的輕音。

舒清柳沒想到對方有槍,甚至敢在這裏開槍,不敢怠慢,接連幾個滾翻,尋找躲避的地方,即使這樣,他還是被逼到了樓梯盡頭,那人冷笑:“躲啊,怎麽不躲了?”

男人壓低聲線,舒清柳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但看得出他不是真的想殺自己,于是躍身竄起,手在地上一撐,腿旋了出去,男人被他打得措手不及,果然沒有開槍,而是出手抵抗。

男人的攻擊快捷狠辣,舒清柳原本不弱于他,不過午休時剛跟裴隽做過,身體某些部位有些虛軟,導致對打時力不從心,又擔心裴隽,被男人趁機一拳擊中肋下,他跌倒時身體重重撞在欄杆上,強烈震動讓大腦有些眩暈,再擡起頭,就聽到前方手槍的叩擊聲,不過男人并沒扣下扳機,而是對準他額頭,在不到幾寸的前方。

頭暈得更厲害,眼前微亮,仿佛有閃電劃過,擦亮了某些模糊掉的記憶,薄霧中他隐約看到自己也這樣拿着槍指向前方某個人,持槍的手握得很穩也很冷,就像他每次殺人時的感覺,他知道那一槍自己一定有射出。

可是,射中的人是誰?

低吼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男人冷聲喝問:“星光在哪裏?”

舒清柳微微一愣,聽着樓下不斷傳來的激烈曲調,恍惚問:“《那一段星光》?”

“少啰嗦,星光,你把它藏在哪裏!?”

男人問得很急促,帶着氣急敗壞的語調,似乎一言不合,子彈就會射出,舒清柳只覺得頭痛得更加厲害,“星光”兩個字就像是解封鑰匙,很熟悉,熟悉到幾乎一點就透的程度,可是他卻找不到那段記憶枷鎖在哪裏。

男人不耐煩了,把他的思索當成是拖延,冷笑:“既然忘了,那你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

說完挺起手槍,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冷風,毫無聲息的,他的後腰被狠狠砸中,痛得差點摔倒,急忙倒轉槍口,就見一堆柔軟物體纏過來,卻是堆放在角落裏的道具絲綢,雖然無法成為攻擊他的武器,卻束手束腳,随即長棍迎頭劈來,還好他躲得快,手腕卻被擊中,槍脫手落到了地上。

樓下琴聲依舊流淌着屬于它的浪漫旋律,在無形中降低了男人的戒心。在被攻擊後,他才想到他們打了這麽久,裴隽早該覺察到,不可能還旁若無人的彈琴,如果琴聲是個幌子的話,那麽現在攻擊他的人一定是裴隽。

男人沒猜錯,把他打得措手不及的正是裴隽,其實早在他們互毆的時候裴隽就已經上來了,先前那人失足落下就是他的傑作,他身手一般,暗中伸腿把對方絆倒後,就靜靜坐在黑暗中看他們惡鬥,在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之前,他不會輕易涉險,直到看到舒清柳屢次受傷,他才沉不住氣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希望舒清柳出事,也許是因為兩人的情人關系,也許出于護短的心理,再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促使他終于忍不住動了手,他知道男人有槍,所以一動手就窮追猛打,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不過他終究沒受過特訓,男人很快就占了上風,他的小腿被重重踢到,摔倒時,隐約看到男人撿起槍對準自己,他想躲避,整條腿卻痛得厲害,像麻木了似的,根本不聽使喚。

男人開了槍,這次不是警告,而是因為他的阻攔動了殺機,就在子彈射出的同時,裴隽的肩頭被揪住,舒清柳抱住他滾開,翻身時手裏的匕首甩了出去,裴隽只聽到低沉槍聲擦着自己耳邊響起,随即對面傳來輕叫,男人像是被刺中了,跌撞着跑下去,很快就消失在門外。

“你怎麽樣?”

剛才幾乎是在生死線上轉了一圈回來,裴隽驚魂未定,感覺到手被握住,他本能地回握過去,就聽舒清柳說:“沒事,我沒事。”

聲音恍惚,刻意的重複反而沒有任何說服力,裴隽不知道舒清柳是不是受了傷,急忙從他身上摸到手機打開,借着光亮看他,發現他臉色煞白,眼神盯住一處,迷離而模糊,像抓不住焦距似的,那晚在河邊,舒清柳也是這種狀态,顯然他想起了什麽。

裴隽沒去吵他,過了許久,舒清柳從雜亂思維中抽離出來,眼前的戰火厮殺瞬間消失無蹤,他現在正坐在閣樓的黑暗空間裏,外面雨聲已歇,一切都是那麽寂靜。

“抱歉。”他恍惚說。

裴隽揉着痛麻的那條腿,淡淡問:“為什麽道歉?”

舒清柳語塞,剛才如果不是他恍神,裴隽就不會涉險,差點被殺,這個想法讓他脊背發涼,但同時又很欣喜,竊喜于裴隽對他的在意,在明知對方有槍的情況下還挺身而出,這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下次別逞強,交給我來。”

聽了舒清柳的話,裴隽哼了一聲,冷笑說:“放心,我不會白癡到上門送死,下次有事,你只想着自己就好,我沒你身手好,但至少不會給你添麻煩。”

真是個傲氣的人,聽到樓下琴聲已停,舒清柳猜到那是手機裏的音樂聲,顯然當裴隽發現危險時,就用手機音樂代替了琴聲,造成他還在彈琴的假象,那時他應該就已經到樓上來了,只是他們打得激烈,誰也沒注意到,只這點就足以說明裴隽的冷靜,他不需要自己保護,相反的,剛才是他保護了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

“擔心,我知道,你不需要把口吃表現在這裏。”

裴隽刻薄地說完,捂着腿站起來去樓下,舒清柳忙扶住他,兩人來到一樓的鋼琴前,裴隽拿了他的手機,順勢坐在椅子上,腿部的麻木逐漸消掉,取而代之的是烈烈的痛感,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掀開褲管,借着手機燈光,看到小腿部位果然腫了起來。

舒清柳看得心疼,又有些自怨,跟他過招的那兩個人都有受過特訓,出招狠辣,裴隽的武功在他們看來跟花拳繡腿沒什麽不同,還好他這次沒受太重的傷,否則都是自己連累的。

身上沒帶藥膏,他說:“我背你回去。”

“不用。”

舒清柳不喜歡裴隽總是硬撐,說:“你不需要在這時候還顧及面子。”

“你也好不到哪去,有什麽資格說我?”

裴隽反唇相譏,事實上剛才兩人都很狼狽,當然,逃走的那兩個也不見得有多好,他讓舒清柳坐到琴上,問:“你怎麽樣?”

“還好。”

舒清柳剛說完小腹就被碰了一下,牽連到肋下撞傷,他嘶了口氣,裴隽冷笑:“這就是你所謂的『還好』?”

說着話,手撫上舒清柳的額頭,昏暗光芒中感覺到他的眉頭輕微皺了皺,便問:“剛才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很亂,開槍……殺人……”

就像剛才危急關頭他從欄杆上拔下匕首甩過去一樣,那時他心中帶着滿滿的殺意,一瞬間心境跟模糊記憶重疊到了一起,只想着他要殺了對方,這是背叛者應有的下場,否則死的就是自己,不管他是朋友還是夥伴。

舒清柳心裏一凜,隐約想起了自己動手開槍時的記憶,他的食指搭在扳機上,卻沒有立時扣下,而是在猶豫,背後青山蔥龍,遠處是蜿蜒車道,當他想再細看時,情景卻模糊下來,看不清對方的臉,似乎很熟悉,卻怎麽都無法辨識。

腦子又亂了起來,舒清柳不由自主閉上眼睛,他聽到槍擊聲,很響亮,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那是他開的槍,這一次,他毫不留情的扣下了扳機,然後,血花四濺……

許多陌生的記憶不斷充斥進腦海,脹脹地作痛,舒清柳急忙擡手按住太陽穴,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手被握住了,裴隽将頭貼在他額頭上,輕聲問:“很難受?”

“我殺了人,一個很熟悉的人。”舒清柳喃喃說:“可是我想不起他是誰。”

眼簾溫熱,裴隽吻在他的眉峰上,毫不介意地說:“那個老混蛋應該慶幸我當初沒槍,否則我也一定會殺了他。”

“誰?”

裴隽沒說話,用微笑代替了回答,吻落在舒清柳唇上,繼而身體向前傾斜,将重心壓向琴鍵,舒清柳感覺衣服下擺被扯開,裴隽的手伸進去,撫摸着剛才他受傷的部位,說:“那家夥下手真重。”

“都是外傷。”舒清柳說:“不過他也沒讨到便宜。”

舌尖被卷起煽情地摩擦,安撫似的,平息着剛才那場驚悸,多次的親密交流,舒清柳已經習慣了裴隽這種突然表現出的熱情,他并不讨厭這樣的表達,尤其是在心緒煩亂的時候,肢體語言勝過所有口頭上的安撫,所以他接受了裴隽的挑逗,熟練地回應着那個吻,用品嘗熱吻的方式擺脫方才籠罩住他的陰霾。

熱吻加重了肌膚相接的熱情,手機光芒滅掉了,黑暗中只聽得到急促的呼吸聲,意亂情迷中兩人完全貼靠在了琴的後頂蓋上,撫摸很激烈,觸動了身下琴鍵,音符很不協調地響起,寂靜空間裏顯得異常響亮,舒清柳立刻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裴隽已将手探進了自己的底褲裏,正恣意搓揉着,熟悉的激情讓他很清楚男人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不知為什麽,突然很想要你。”感覺到舒清柳的回神,裴隽貼在他耳邊輕聲說:“在這裏。”

舒清柳的回應是要推開他,但手被壓住了,裴隽将整個重心壓在他身上,舔舐着他的耳垂,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你總是可以讓我輕易興奮起來。”

腹下被揉捏,刺激得舒清柳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栗起來,琴鍵在肢體摩挲中發出回音,不成調的節奏,卻是最好的調情,挑逗着他的心弦,在禁忌和興奮之間徘徊。

“你也想做的,是不是?看,你的身體在這樣說。”

惡魔般輕佻的噪音,帶着讓人甘心随之下地獄的誘惑,舒清柳的衣衫被撩起,裴隽低下頭,唇在他受傷部位間盤桓,感受着他的舔舐,舒清柳心神又混亂了,擔心剛才打鬥的聲響把人引過來,但又對此刻的狀況有種莫名的期待,他一向都喜歡刺激的東西,如果刺激是跟裴隽相連的,毫無疑問那份誘惑又多了一層。

身體忠實的反映了他現在的想法,陽具勃起了,坦然享受着對方的撫摸,舒清柳索性不再推拒,攬住裴隽的脖頸,低聲說:“快點!”

裴隽一愣,随即笑吟吟說:“原來你喜歡暴力的。”

“我不想跟你一起上八卦頭條。”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脫口而出的話,讓裴隽先愣住了,還好黑暗掩蓋了他短暫的尴尬,他不介意被八卦,但不希望自己的演藝生涯斷送在一些不必要的诋毀中,他已經過了沖動的年紀,但不可否認,剛才舒清柳拼死維護的舉動震撼了他,也許因為是這個人,那不管做什麽,都是可以的吧。

裴隽低下頭,吻住舒清柳,讓一瞬間的心動淹沒在此刻的激情中,許多事情,他還需要時間來慢慢想清楚,舒清柳也沒再說話,親密的肌膚接觸中接受了他的進入,琴鍵因為肢體的運動不時被觸及,彈出斷續音符,像是激情的伴奏,讓兩人很快沉溺在彼此的空間裏,黑暗的世界,什麽都不需要說,相依相偎着品嘗對方帶給自己的甜蜜感覺,直到熱情失陷。

裴隽沒立刻拔出陽具,而是抱着舒清柳和他貼靠在琴上,剛才過于急躁了,很快就發洩在舒清柳身體裏,不知是因為顧忌場所,還是舒清柳讓他産生了這樣的沖動。

他吻吮着舒清柳的唇角,想找到可以讓自己釋疑的答案,手在撫過他肩頭時,突然感覺有些濕,舒清柳身體顫了一下,随即推開他,坐了起來。

“你受傷了?”

指間有些黏稠,裴隽急忙按開手機,燈光下指尖帶着淡淡血色,他立刻把舒清柳揪到自己面前,舒清柳穿了件黑色襯衫,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他左肩透出暗紅,裴隽火氣一下子湧了上來。

“你白癡嗎,受傷為什麽不早說?”

“我剛才說了,”舒清柳的反應出奇的平靜,“我說都是外傷。”

幹,就這麽一句,誰會想到傷得這麽重?

裴隽冷笑:“你不會是口吃影響到神經系統錯亂吧?連痛都不知道!”

“只是擦傷。”

是剛才他抱裴隽閃開時子彈留下的擦傷,這種傷對他來說,基本屬于可以忽略的程度,不過裴隽不這樣想,帶他跳下琴蓋,琴蓋上沾了些污漬,裴隽無視了,仔細看了他的肩傷,似乎不很深,但肩頭紅了一大片,看上去還是怵目驚心,裴隽皺眉說:“把衣服脫了。”

感受到裴隽的怒氣,舒清柳默然照做了,一件上衣抛過來,是裴隽的,然後扯過他的衣服,把琴蓋上的污漬擦掉,問:“要我背你回去嗎?”

“不用。”

“你不需要在這時候還顧及面子,長官。”

相同的對白,好像半小時前剛說過,舒清柳對裴隽的報複感到好笑,見他赤裸着上身,把衣服給了自己,好笑中又夾雜了一絲甜蜜,拉過他的手,說:“這樣就好。”

兩人出了閣樓,舒清柳将門鎖上,跟裴隽相互攙扶着回到房間,時間還早,又因為下雨,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回去後,舒清柳取了傷藥,裴隽幫他給傷口敷藥時,眼神掠過他的胸口,突然有些後怕——如果剛才舒清柳動作稍微慢些,受傷的就不是胳膊,而是心髒了,自己卻在那種時候,腦子裏裝着色情,而某個白癡,居然不告訴他。

很難理解自己突如其來的荒唐行為,裴隽有些懊惱,還好舒清柳的傷不是太重,裴隽幫他敷上藥包紮好,見他一直沉默着,終于忍不住說:“剛才……我有些控制不住。”

聽出了裴隽的歉意,舒清柳微微一笑,沒有說他喜歡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明明裴隽也有受傷,卻先記挂着他的傷勢,這說明在裴隽心中,他已經有一席之地了。

誰知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裴隽說:“下次有事早點說,口吃就罷了,要是還反應遲鈍,那你趁早滾蛋,我可不想養白癡。”

舒清柳的回應是把藥貼敷在裴隽的傷腿上,說:“睡吧,早上還要開工。”

折騰了一晚上,裴隽起初的亢奮完全消掉了,再也聽不到哭聲和鋼琴聲,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舒清柳沒回自己的床鋪,而是靠着他躺下,床不算太大,兩人并排睡有些擁擠,不過他喜歡這種親密的貼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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