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再度重逢

周頤這一跤摔得實在是突然,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料到周頤的反應會這麽大。

不過到底是好友,故而王滿森也還沒有來得及去消化這勁爆的消息,只趕緊上前去把周頤給扶了起來,想笑又沒有笑的,“…你這點出息,摔到哪兒沒?”王滿森心裏吐槽周頤也太沉不住氣了,光聽見了個信佳接受她了就激動地摔跟頭,要是信佳再親她一口的她時不時還得樂瘋了去跳樓啊?

……王滿森估計的還真不錯,但是周頤不是樂瘋的,是被自己年少之時的厚顏無恥給逼瘋了的。

周頤被好友扶起來後覺得左腳腳踝那個位置有點疼,但問題不算很大,估計過會就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展信佳剛才說的話。

“……那個…”周頤覺得這個夢實在是朝着要把她給弄死的方向發展了,要不是結婚後她跟她妻子素來恩愛的話,搞不準她真的會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裏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忘記展信佳,居然還在夢裏面要和展信佳再續前緣。

瘋了瘋了,真的瘋了:

“你剛剛說……說什麽來着?”

周頤不敢相信展信佳說的話,但是冥冥之中她又覺得即便是在夢裏展信佳也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

畢竟展信佳一慣是什麽樣子的她是了解的,就算真的是夢,那也不應該是這樣子發展。

聞言,展信佳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只面色有些擔憂的看着她的左腳,聰明的她只看上一眼就發現了周頤傷着了的位置,問道,“你左腳是不是崴了?需要去校醫院看看嗎?”

周頤現在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腳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背叛了妻子,居然在夢裏精神出軌了,還提前對展信佳表白了——簡直不是人!

“不是…我、我沒事,你剛剛……”周頤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顆小心髒跳得砰砰響,感覺自己是在法庭上面對法官給自己判刑一樣,“你剛剛說什麽表白……?”

她的一顆星越發的跳得沒有規律了。

而展信佳聽完她的話後只擡起眼簾,靜靜的瞧着她:“……”

在學校道路的路燈照耀下,展信佳那張素來沒有波動的面容隐約間竟然流露出了幾絲周頤看不懂的難過,而向來毫無波瀾的目光裏也盛滿了那浩瀚的宇宙裏最沉默的繁星點點。

有那麽一個瞬間,周頤覺得這個世界,這個夢境真實的令人感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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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見過展信佳這樣的目光,在分手前,她在與展信佳在曾徹夜纏綿之後的那個淩晨,展信佳枕在她的手臂上,黑暗之中也是用而今一般的目光靜默的瞧着她的。

那時的她看不懂展信佳的目光,以為只是兩個人親密接觸後omega性格的敏感,為了給對方足夠的安全感,她抱着對方,貼着對方的耳側低低傾訴着:“我愛你…信佳,我真的好愛你。”

那是她此生最虔誠的話語,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對方看看那裏面是不是密密麻麻的都只寫了一個人的名字:

展信佳。

“我好想趕快長大趕快畢業,”她抱着愛人,說着自己對未來的打算,“我要娶你,我想永永遠遠的和你在一起。”

展信佳在她的懷裏低笑了一聲,嘆息着她的急迫:“我現在就和你在一起吶。”

“那不夠。”她笑着又将對方抱緊了些,興致勃勃的說道,“我要每天早晚都要見到你抱着你睡,給你做飯,帶你去玩,陪你去旅行。”

那個時候的她對未來的所有描繪裏都只有展信佳一個人的,“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可以生個小孩,一定要長得像你,粉粉嫩嫩的像一個瓷陶娃娃,可愛到爆,然後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帶她去公園……”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的話,懷裏的那個人只是沉默地聽着,半晌後她終于從興奮中回過了味來,低喃着喚着愛人的名字:“信佳…你睡了嗎?”

“…沒有。”女人在聽到她叫她後終于擡起了頭,一雙濕潤又帶着情/潮的眸子緊緊的望着她,“周頤。”

她叫道她的名字,她及腰的長發散在床榻上,發絲從她的掌中穿過,滿屋都是她濃郁的青蓮花香的信息素的味道,勾着年輕的alpha那顆躁動的心:

“标記我周頤。”她吻上她的唇,把自己獻給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抹陽光,做了她短暫的一生中最正确的一個決定,“讓我屬于你。”

——讓我屬于你。

女人對她命令道。

語聲落地,世界開始在她眼前崩塌,一切真實的不真實的所有回憶裏只剩下那滿屋子交融的信息素和無盡的喘息。

隔着漫長的時光,周頤再度見到了那夜展信佳沉默的雙眸,心房裏那缺失了許久的角落在被人填滿,她從心裏生出了一種“讓這一切繼續進展下去”的放肆感來,可只有一秒鐘她就放棄了,因為她無可避免的又想起了記憶裏那怎麽也下不停的雨。

那場雨,那片墓地,那碑前黑白照的年輕女人。

那是她再也見不到的展信佳。

那是她對年少時所有的悔恨,就算是真的重來,就算是真的在夢裏,她也不能再讓所有的一切重演。

“我剛剛說你對我表白的事。”展信佳嘴唇微啓,一字一頓道,“我接受。”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如雪花拂面般溫婉寧靜,眷戀的目光從周頤那張熟悉的臉蛋上輕輕地掠過,然後平靜的颔首道:“因為我也喜歡你。”前世今生,我唯一一個喜歡過的,愛過的,從始至終只有你。

周頤,好久不見。

在聽清楚了展信佳說了什麽之後“砰”的一聲,周頤的腦子被瞬間炸開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展信佳,目光直直地撞入對方的眼底,“你……”她在說什麽?什麽喜歡?什麽叫做“也”?!

“我也喜歡你。”展信佳再度重複着自己的話,“你有什麽問題嗎?”

“……”

一旁站着像個電燈泡的王滿森終于從這場大戲中回過了味來,再看周頤那滿臉都寫滿了“不敢相信”的四個大字,什麽情緒都有,但是就是沒有最該有的喜悅,王滿森再傻也品出了一絲的不對頭,但是身為周頤爸爸的他還是知道自己兒子對展信佳是有多喜歡的,好不容易現在表白成功了可不能因為犯傻就給整吹了,于是一把拉過周頤的肩,把她從震驚中拉回了魂,轉頭對展信佳道:“她能有什麽問題?沒問題沒問題!她就是樂傻了。”

周頤回過了味,想開口解釋什麽,結果王滿森二話不說的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對展信佳笑道:“這孩子暗戀成功了一時腦子有點不正常,信佳你別見怪,估計過會就好了。”

展信佳看了眼一直掙紮着想要說話的周頤,她不是沒有看到周頤眼睛裏的驚恐與緊張,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別過了頭,裝出了一絲omega在表白之後該有的羞澀:“嗯…我們趕緊走吧,杜晨他們應該都等了很久了。”說完她就不等那個兩個alpha,自己徑自向前,往校門口走去。

“對對對,趕緊走。”王滿森樂得就好比是自己表白成功了一樣,拽着周頤就跟在展信佳後面走着,“這麽大的喜事必須的趕緊讓橙子他們知道。”

“唔唔唔……”周頤被王滿森捂着嘴巴架着往前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本來就是從二十六歲的時候穿過來的,出身社會被社會毒打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是生理心理都是十八九歲年輕力壯的男alpha的對手呢。

除了屈服,她也不太可能有別的什麽選擇了。

“你發什麽瘋?”王滿森架着周頤自然是走的要慢點,再加上本就有心想有的話避開展信佳說,故而腳步就放得更慢了一點,估計着這個距離展信佳應該是聽不到了後他才壓着聲音對周頤道,“信佳都接受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麽在我面前說自己是多喜歡信佳的了?”王滿森為人最是仗義,一路也是看着周頤和展信佳兩個人是怎麽相互暗戀的,現在好不容易迎來了最美滿的大結局,要是在這個時候讓他知道了周頤喜歡上了別人不要展信佳了,按着他的脾氣絕對是會現場打斷周頤的手了。

“你一副被糟蹋了的樣子幹什麽!”王滿森長得五大三粗,光是個子就有一米九,更別說那一身的腱子肉了,雖然兩個人都是alpha,但是真的動起手來周頤也不太可能會是王滿森的對手,“信佳肯在這個時候接受你你他媽的就自己回去偷偷樂吧,怎麽?你還想拒絕了她?別他媽忘了是你先表白的!”

周頤掙紮着說不出話來:“……”

雖然王滿森也不知道周頤是什麽時候對展信佳表白的,但是展信佳既然說是了那肯定就是了,他們六個人當中誰都會有不靠譜的時候,但是只有展信佳不可能。

他又不是傻的,展信佳若不是真的喜歡周頤當初怎麽可能會跟他們幾個三大粗五的人玩在一堆?還每回出去的時候信佳的目光都是鎖死在周頤這王八羔子身上的,就這?不是喜歡是什麽?而且展信佳身體不太好,一年當中少有幾次微笑,一直覺得自己是極為拖累他們的,現在信佳好不容易想通了肯和周頤在一起了,要是這個時候周頤再出什麽幺蛾子的話王滿森真的會動手揍人的。

狗兒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王滿森內心默默地吐槽着。

前面的展信佳已經走出了校門口,纖麗的背影如黑夜裏搖曳的蓮花,每一步都走在少年人那顆充滿了愛慕的心上。

而在路過校門後停車區的那輛黑色的奧迪時她明顯得緩下了腳步,擡着眼簾神情寡淡的看着貼了防偷窺膜的車內,唇角勾着,臉上慢慢的帶上了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瞬,然後便錯開了目光,繼續往紅綠燈路口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她好像認出我們了。”車裏的司機自然是注意到了展信佳路過之時所有不尋常的動作,等人走遠了後他才看着後視鏡,低聲對着那個坐在後排神情陷入陰影裏的女人道。

女人沉默着,目光卻并未看向展信佳,只是一直看着車窗外走出校門口的那個高個子的女alpha——那是年輕了很多歲的周頤,眉目間都是述不完的少年意氣,挺拔的身軀,修長的腿,英氣而又有些憨傻的面容,不是那個躺在停屍房裏面容毀盡,衣衫帶滿鮮血讓她認不出來的周頤。

周頤…是她的周頤,隔了浩瀚的歲月之後讓她得以再度重逢的周頤。

那個多年不再被提及的名字在女人的紅唇裏輕繞了一圈,最終還是缱绻地低念出聲道:“…周頤。”

一滴淚從眼角劃落,落在了黑暗之中。

除了她以外,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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