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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買禮物過後，兩人的聯系又漸漸多了起來。葉長錫總能找到各種理由約衛冥出來，吃飯、逛街，亦或是簡單的散步，長錫十分珍惜兩人相處的分分秒秒。他就像是一只怯懦的小烏龜，小心翼翼地偶爾透露着自己的喜歡，卻在快要觸摸到的那一刻，又膽戰心驚地縮回自己的保護殼中。就這麽來回往複，衛冥依舊是把他當做普通的兄弟，呃，也許比普通兄弟多那麽一點兒，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一天下午，長錫與衛冥分坐在桌子兩邊。剛剛吃過午飯，長錫飽得直想躺平好好地睡上一覺。接近暑假，溫度在人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直線上升，直逼四十度大關。按照長錫的作息時間，此時應是午睡時間，不然下午會在迷糊中度過的。但，上午與導師的見面……

振作精神，葉長錫對衛冥說：“導師安排我過幾天和他一起出去D省調研，大概得出去一個月的樣子。”

衛冥心裏猛地停拍。一個月，也不算久吧，但是為什麽一想到有一個月之久不能見到對面的人，心中就一陣難受。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啞聲說道：“嗯，在外面注意安全。”

空氣一時間凝固，兩人都沒說話。

葉長錫懊喪地垂頭，自從知道消息開始，就開始埋怨調研時間的不湊巧。喂！我可是正與對象處在關鍵時期，如果就這麽分開了，會不會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我不要！！

這樣想着的葉長錫愈加不開心。

“長錫！你怎麽在這兒？”歐陽摟着自己的小女友從門口走進來，一眼就見到葉長錫耷拉着肩膀，在他對面，坐着上回農家樂見到的大哥。

歐陽的大嗓門把原本相對的兩人都叫得轉過了頭。歐陽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葉長錫身旁，他的小女友杵在一邊為難地看着他，眼神在問：我坐哪兒啊！！！

衛冥緊盯着搭在葉長錫肩膀上的手眯了眼，突然說：“長錫，你坐我這邊來吧。”像一個溫柔的大哥哥，笑着對葉長錫說。

葉長錫卻感受到他的笑容之後瘆人的影子。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戰戰兢兢地坐了過去。

四人相對而坐，歐陽逐漸覺出尴尬。葉長錫和衛冥是因為剛剛的話題被打斷，現在也無法繼續進行下去，而歐陽與他的小女友平日裏的相處模式是要多恩愛有多恩愛，粉紅泡泡妥妥的散發，可現在不好這麽幹吧……啊？

歐陽打了個哈哈，決定憑借自己三寸不爛之舌來活躍氣氛。“長錫你這小子，我還以為你整天不見人影是去約會了。唉，你不知道我為你操碎了心啊。”單手捂胸，一副心痛到不能自已的模樣。

葉長錫一陣緊張，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說：“我只是有事情要和衛冥說，最近見得比較頻繁罷了。”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汗涔涔的，長錫既害怕這段感情還沒開始自己就被衛冥拒絕，又害怕在還未成功的此時他人看出什麽端倪。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剛想放松，就被另一只寬厚的手掌握住了。

驚訝地轉頭看向衛冥，卻見他神色不變。只是那只手安撫性地緊了緊。

歐陽不知道兩人的互動，聽了葉長錫的話點點頭。

葉長錫調研出發的時間定在了後天早上。以前經常聽師兄師姐們說起調研，就是一次旅游的好機會，雖然會碰到窮山惡水，但大多地方，都是保持着原生态。這次葉長錫與導師去的地方正是這樣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去處。

到了出發的那天，葉長錫再大家羨慕的目光中上了公車。

經過六七個小時的輾轉，汽車、火車、摩托車等等陸上交通工具全部都體驗了一遍，終于到達了目的地。一下車，葉長錫就奔向路邊，拍着胸脯，有東西擱在這兒要上不上得難受。反倒是已經五十多歲的導師伯伯在經歷長途跋涉之後，依舊神采飛揚。

導師是一位和氣的伯伯級人物，姓馮，長錫便跟着師兄師姐叫一聲：馮老。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平日裏一壺酒、一支筆便能道盡所有，葉長錫佩服得五體投地。

馮老走到彎腰緩氣的弟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夥子，趁着年輕得多鍛煉鍛煉啊，你看你這還剛剛開始，就不行了。”說完，老頑童似的将背後的大書包往上掂了掂，站得筆直。

葉長錫一時氣結，居然被五十多歲的老頭給小瞧了！眼中閃過不服輸的光芒，也挺起胸膛，大聲說道：“馮老，走吧！我沒關系！！”說完，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馮老笑着拿出腰間別的酒葫蘆，豪爽地喝了一大口，朝村子裏走去。

這個村子在D省的最東邊，是個自百年前就與世隔絕，幾乎是獨立發展、自成一體的小村落，因此這兒仍保留着較原始的語言發音。

馮老最近研究的課題是有關上古音方面的，早就看中了這個小村子，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親自來這兒調研。

與當地翻譯見面之後，馮老與葉長錫住到了當地一戶村民家。依山傍水，風景秀麗，一陣風吹來，沒有城市的污濁，只有花草的芬芳撲鼻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葉長錫一時忘記了那些鬧心的事，就這麽呆呆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馮老說今天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明天變開始走訪村裏的老人家。

手機鈴聲打破了山間的寧靜，在群山之間回蕩着。葉長錫趕緊接通，衛冥的聲音就這麽闖進了他的耳朵，敲打着他的鼓膜。

雖然昨晚睡覺之前才發了信息，現在換了一個遠離A省的地方，卻覺得好久不見的樣子。長錫輕聲應道：“嗯，衛冥。”

衛冥大概是剛到家，可從早上開始就惦記着葉長錫。這會兒邊扒飯，嘴裏塞得滿滿的，邊與他通話，是以吐出的語句都是模模糊糊的，不十分清楚。

長錫輕笑了一聲，說：“你先吃飯吧，我剛住下來，正在休息呢。不着急。”

衛冥趕忙吞下一口飯，說：“別挂，沒事。只剩下一口了。”說完埋頭苦幹，碗筷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在這靜谧的午後，像一支美妙的協奏曲。

說到做到，真的只是一會兒，葉長錫就聽見衛冥清晰的吐字了。心裏忍不住嗔道：“傻大個！”

衛冥的确是挺擔心的，離開A省那麽遠，鞭長莫及，能夠聯系兩人的就只是這脆弱的電話信號。突然間兩人都不知從何說起，沒了聲音。

長錫輕輕籲出一口氣，說：“你想象不到，這裏有多美。可惜你的手機不能看到圖片，我等會兒拍幾張，回來給你看。”

衛冥傻乎乎的，心裏想着：那山山水水到哪裏不是山山水水，未必能看出個外星人來？原諒沒有藝術細胞的傻大個吧。他憨笑着道：“嗯，你多拍點照吧，回來我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

兩人的聊天通常是沒有主題的，在衛冥面前化身為話唠的長錫小朋友四處亂扯，也得虧衛冥耐性好，什麽都能附和兩句，在極少數的情況下，衛冥主導對話的時候，長錫小朋友就乖乖的問一句答一句，不亂動不開小差，認真得可以立馬頒發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三好學生獎狀了。

兩人之間堪堪只隔着一層輕薄的紗，偏偏兩人都不去捅破。長錫在努力靠近衛冥的同時，心中也忐忑萬分，自我懷疑已經占據了大部分，是以遲遲沒有正面表白；而衛冥卻是似懂非懂，只覺得自己喜歡與葉長錫相處時的感覺，卻不曾多想。就這樣，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的關系止步不前。

身心舒暢地通完電話，葉長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正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馮老的聲音就從房門外傳來。

“吃完晚飯再睡！”打開門便見到弟子一副準備入眠的樣子，馮老一掌拍下去，長錫“哎喲”大叫一聲，立馬坐起來，朝房門蹿了出去。

他們住的是村長家。村長是這村子裏與外面聯系最多的一人了，能夠聽懂普通話，并且說普通話，這在這偏遠的小山村，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

葉長錫來到吃飯的桌子旁時，村長與他的妻子與兩三歲大的孩子早已經坐好了。葉長錫心知自己初來乍到便如此不懂禮數，羞愧得不敢說話，只是乖乖地叫了聲：“村長”，又轉頭叫了聲：“大姐”，才落座。

馮老後一步到，他一來，整個氣氛都輕松了不少。男人之間喝酒是交友的最快方法，一杯酒下肚，話也就多了起來。

葉長錫跟着喝了幾口村長自家釀的酒，辛辣的味道從喉嚨直沖到胃部，順勢肆掠了鼻腔、淚腺，很快就上臉，說話的節奏都慢了幾拍。

村長也是個爽快人，見這小夥子只是喝了幾口酒，就滿臉通紅，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小夥子這酒量還得好好練練啊！”連連在長錫的後背大力地拍了兩下。

馮老爽朗一笑，又幹了一杯。

這天晚上，葉長錫喝了有生以來最烈最多的一次酒，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房間躺下，完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該不該洗澡的問題，便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