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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謝弈從來沒想過, 有朝一日，他在宗門弟子們心中，會是一個為了宗門利益不惜犧牲師弟的無情之人。

殷明燭更沒有想過, 他還什麽都沒幹，只是出現在玄天宗, 這些人就已經把折磨人的手段給他想好了, 雖然他是魔尊，可他真的沒那麽殘忍，魔族也不用那些手段折騰人。

兩個人面面相觑, 意識到事情發展的方向有些脫離他們的掌控, 謝宗主眉頭微皺，擡手示意殿中弟子安靜，“我何時說過要犧牲清珏？”

被稱為楚長老的老者臉上笑容不見, 當即指着殷明燭質問道, “宗主敢說魔尊不是為了清珏而來？”

謝宗主：……

他還真不敢。

“諸位慢慢交涉, 本尊先走一步。”魔尊陛下打斷他們的交談, 很貼心的将戰場交出去，朝殿中的弟子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衣袖一甩下一瞬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既然都覺得他是來找茬的，不真鬧出點動靜來還真對不起他們那麽費勁兒的瞎想，如果真的能趁謝宗主不注意直接把師尊搶走，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被人唾罵就唾罵, 他坐上魔尊的位子後仙魔兩界都在罵, 再來多少都不能對他造成半點影響, 一群人的無能狂怒而已，何必在意。

衆弟子：！！！

“宗主！魔尊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求宗主念在和昭明仙尊師兄弟一場的份兒上護他一次！！！”

若昭明仙尊能發揮出全盛時的實力，他們也不至于如此擔心, 可昭明仙尊現在只是個孩子，那麽大點的小孩兒，被魔尊看到怕是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蒼天無眼！！！

昭明仙尊以前活的那般艱難，沒想到複生後依舊擺脫不了天命的磨難，蒼天無眼吶！！！

謝弈深吸一口氣，努力将火氣壓下去，捏緊浮塵看着悲憤不已的弟子們，忍了又忍才沒有當場把人逐出師門，“此事本尊自有打算，爾等無需插手。”

殿中憂心不已的弟子們有些絕望，聽宗主話中的意思，是不準備庇護昭明仙尊，他們那麽多人一起請命，最終還是救不了昭明仙尊嗎？

不行，一定是他們人太少才不能讓宗主改變主意，如果整個宗門，甚至整個中州的修士都站在昭明仙尊身後，即便是魔尊親至，想要動手也會有顧忌。

天機閣渾儀仙尊和昭明仙尊關系頗好，他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昭明仙尊落到魔頭手中，對，先去天機閣。

在謝宗主身上實在看不到希望的弟子們失望退下，商議過後決定再想其他辦法拯救可憐的昭明仙尊，他們自小拜入宗門，學的是斬邪除惡的術法，修的是濟世救人的心境，若今日對昭明仙尊的遭遇無動于衷，他們實在過不了心中那一關。

年輕的弟子們散去之後，殿中很快安靜下來，楚長老嘆了口氣，看着面無表情的謝宗主勸道，“宗主，你們師尊不在，老頭子我就托大以長輩自居，清珏已經夠苦了，你是宗主，要為整個宗門考慮，怕他回來會讓宗門被魔尊惦記情有可原，我們幾個老頭子在宗門也是無事可做，讓清珏跟我們一起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閉關總行了吧。”

“師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謝弈無奈将他打斷，他只是借殷明燭的身份震懾其他宗門而已，怎麽就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宗主，我們只有一個請求，好好待清珏，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別等做錯了事再後悔。”楚長老搖搖頭，語重心長的說了幾句，然後轉身和其他幾個老者離開了大殿。

魔尊虎視眈眈，宗主要以宗門為重，他們幾個老家夥還是多盯着點，畢竟宗門裏能在魔尊手下将人護住的也沒有幾個了。

慘遭所有人抛棄的謝宗主：……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被人誤解又無法開口的感受，只是這般尚且讓他情緒翻湧，清珏當年又該有多難受？

謝宗主幽幽嘆息，看着空曠無人的大殿，沉默許久才終于轉身離開。

他不是清珏，清珏當年無法解釋，他卻沒有那麽多顧慮，即便殷明燭能光明正大的留在玄天宗，他也休想再傷清珏分毫。

呵，如果不是今天這一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弟子們心中竟然是那樣的形象。

大道無情，身為宗主要以宗門為重，可他修的并不是無情道，這些年輕人到底還是太稚嫩了。

玉瓊峰，雲聽瀾讓人給柔弱的白姑娘收拾出房間，看白雲莫守着她不肯離開，搖頭笑笑然後帶着顧團子去丹房。

顧團子熟練的爬上板凳，坐穩之後繼續發愁，“二師兄，那個女人能讓人變傻，我們這些天不要讓三師兄出門了好不好？”

小貓貓已經被忽悠傻了，萬一三師兄也被迷住，他們倆會不會打起來……

北疆的大妖！！！

顧團子睜大眼睛，忽然意識到妖王也是北疆的大妖之一，如果忽悠他們的真的是同一個女人，那麽故事裏殺死他們家三師兄的就會是隔壁那兩個。

小貓貓說北疆的大妖都很厲害，三師兄的修為在北疆根本不夠看，他打不過全盛時期的三師兄，可是和身受重傷的三師兄打就不一定了。

怎麽會這樣？

小貓貓怎麽會變成殺死三師兄的兇手？

雲聽瀾手裏拿着藥材，看小孩兒忽然變了臉色慌忙過去，“怎麽了？”

“二師兄，他們……他們會害死三師兄……”顧團子眼眶發紅，強忍着沒有掉淚，說起話來語無倫次，抓着他們家師兄的衣袖不肯撒手，可見被自己的想象吓的不輕。

小貓貓明明那麽可愛，怎麽會變成這樣？

“乖，不怕，他們打不過你三師兄，沒事的，別怕。”雲聽瀾臉色微變，在顧團子注意到之前很快恢複如常。

雖然小家夥的話很沒有條理，但是他還是聽出來，話中的“他們”是白雲莫和白素素。

如果說上次顧團子哭着鬧着要去劍冢找葉重淵只是讓他有所懷疑，那麽這次就是将他的懷疑變成了定論。

清珏回來後，能預測到親近之人有生命危險的畫面。

這種本領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慶幸，唯獨放在顧清珏身上不行，雲聽瀾指尖微顫，他不明白為什麽小家夥會能預見這些。

他們将人複生已是不易，清珏幼時順風順水，可現在畢竟不是真正的幼時，他經歷過那麽多苦難，即便不曾畏懼自己的死亡，對身邊人死亡的恐懼也已經融入骨血，如果以後時不時就預見這些，他該有多害怕？

顧團子剛推測到妖王可能會殺死他們家三師兄時慌的不行，在二師兄的柔聲安撫下這才慢慢冷靜下來，他不能慌，他還要拯救深陷泥潭的師兄和小貓貓，他是最後的希望，要是連他都慌了三師兄和小貓貓就徹底沒救了。

小孩兒揉揉臉，将眼淚逼回去然後鄭重的看着旁邊的雲聽瀾，“二師兄，有辦法讓小貓貓不那麽傻嗎？”

如果小貓貓恢複正常，不被那個女人控制，他就不會和三師兄起沖突，這樣誰都不會受傷，豈不是皆大歡喜。

加油顧清珏，你可是全村……呸……全宗門最後的希望，區區壞女人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不過，全村最後的希望是什麽？為什麽會忽然想起這麽一句話？

顧團子疑惑的眨眨眼，甩甩腦袋将莫名其妙的東西扔出去，然後期待的看着雲聽瀾，二師兄那麽厲害，一定能讓小貓貓恢複正常。

雲聽瀾将小孩兒抱回椅子上，讓他坐在這裏不要亂動然後繼續配藥，“二師兄不确定那位白姑娘用的什麽手段，只能盡力一試。”

“二師兄最厲害了，一定可以的。”顧團子揮舞着小拳頭給他們家師兄打氣，在他心中雲聽瀾永遠是最厲害的醫修，全仙界就沒有他們家二師兄解決不了的難題。

萬能的啓月仙尊無奈笑笑，給丹爐點火開始準備煉藥。

系統在旁邊邊轉悠邊嘀咕，那可是光環唉，什麽藥都不管用，魔法需要魔法來打敗，光環也只能用光環來克制，求師兄還不如求系統爸爸。

看在二師兄對崽崽那麽好的面子上，系統爸爸就當個做好事不留名的聖人，到時候幫忙把那些光環給屏蔽了，省的崽崽心中二師兄光輝的形象破滅。

天惹，這麽為崽崽着想的系統爸爸實在不多見，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呢。

雲聽瀾将顧清珏帶去丹房，留下白雲莫陪着他許久未見的心上人，白姑娘眸中水光盈盈，在只剩下他們兩個後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雲莫嗚嗚嗚~這玄天宗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他們私底下和魔族有勾結嗚嗚嗚~”

飽受驚吓的柔弱女子委委屈屈暗自垂淚，只說這裏和魔族有勾結，別的再怎麽也不肯開口，生怕因此連累到身邊人，讓他和自己一樣無辜受罪。

白雲莫最見不得她哭，手忙腳亂趕緊解釋，“你一定是誤會了，玄天宗不會和魔族勾結，整個仙界最不可能和魔界勾結的就是這裏，不要胡思亂想，等你養好身子我們馬上回北疆，再不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白素素眸光微黯，擡手做西子捧心狀，端的是傷心欲絕，“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來救我。”

正在二人即将開始一輪“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我哪裏無情哪裏殘酷哪裏無理取鬧，你哪裏不無情哪裏不殘酷哪裏不無理取鬧”時，外面非常及時的傳來了敲門聲。

雲聽瀾站在門外，敲門之後出聲表示找妖王陛下有事商讨，白素素弱不禁風的扶着桌案朝白雲莫搖頭，然而，妖王陛下對玄天宗這幾位的人品非常有信心，“素素你放心，他們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白素素看着這家夥幹脆利落轉身出門，險些咬碎一口銀牙，要不是她好心扶貧把他收了，就這家夥說話的水平，活該一輩子單身。

門外，雲聽瀾将煉制好的藥粉灑在空氣中，他和白雲莫到底沒有熟到可以随便給人喂藥丸的程度，還是藥粉更隐蔽更妥當。

這時，已經把光環屏蔽的系統爸爸淡定表示，他真的是個做好事不留名一顆紅心向紅旗的統，絕對不是因為崽崽現在沒記憶沒法炫耀才不開口。

雲聽瀾将人喊出來，不确定自己的藥粉能不能生效，找了話題随便談論了一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問道，“白姑娘怎麽樣了？”

白雲莫鼓着臉有些不開心，“她有些無理取鬧，非說你們和魔族有關系，殷明燭出現在這裏不被你們打出去都是萬幸，她怎麽會覺得你們和魔族有關系呢？”

雖然之前劍尊魔尊之間有過短暫的和平，可那都是為了聯手揍他，沒了他在其中當冤大頭，那倆家夥絕對會繼續刀劍相向。

殷明燭那家夥連昭明仙尊都敢下嘴，用腳丫子想也知道劍尊肯定不會放過他啊！

白毛妖王在心裏給魔尊陛下瘋狂鼓掌，他一直以為那家夥要孤家寡人一輩子，沒想到人家早早就把魔爪伸到了昭明仙尊身上，當年被逐出師門時還有那麽多人覺得他無辜，現在看來，無辜個屁，對自己師尊作出那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活該被逐出師門。

白素素泫然欲泣的扶着門框，似是不敢相信白雲莫竟然會那麽說她，這些天備受煎熬的柔弱女子不堪重負的跌倒在地，“雲莫，你怎能如此？”

“不是啊素素，這次真的是你錯了啊。”白雲莫趕緊把人從地上拽起來，一邊将長裙上沾的塵土拍掉一邊教育，“你就是對中州的形勢不了解，但凡對玄天宗多了解一點，就不會說出玄天宗會勾結魔界這麽蠢的話。”

白素素臉色蒼白，掩唇落淚直接哭成了淚人兒，“你說我蠢？”

白雲莫看着心上人止不住的眼淚，恨不得變成原形原地打滾兒，“素素你聽我解釋，實在是殷明燭那家夥做事太絕，仙魔兩界都知道他當年幹的熊事兒，你說你離開北疆那麽多天了，怎麽能連這些都不知道呢？”

先不說那家夥膽大包天啃了昭明仙尊，他當年在萬人豔羨中拜入昭明仙尊名下，結果沒幾年就被趕出師門的事情鬧的仙界皆知，接下來的事情動靜就更大了，那家夥到了魔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出一條血路登上魔尊的位子，而後便是昭明仙尊出事。

這一樁樁一件件，除了一閉關就幾百年不理世事的老家夥，別說中州，就連北疆的妖族小崽子都能說兩句，素素怎麽能不知道呢？

這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然而，他的解釋非但沒有起到預想中的效果，反而讓人哭的更厲害了，“你嫌棄我……”

白雲莫：我不是我沒有你別污蔑我！

雲聽瀾忍笑看着這一幕鬧劇，有些詫異藥效竟然這般好，他原以為要多試幾次才能試出解藥，沒想到一次就歪打正着弄對了。

讓清珏待在丹房是個正确的選擇，這樣的場景不适合小孩子看，還是避着點好。

殷明燭快激動瘋了，對于單獨見到顧清珏這件事他連想都不敢想，沒想到上天如此眷顧，剛撂完狠話隐匿身形悄悄過來，就讓他看到了孤零零留在丹房吃點心的師尊。

玄天宗的諸位大概覺得在宗門很安全，他再怎麽大膽也不敢在宗門動手，所以即便他出現在這裏也沒提高戒備等級。

或者說，即便提高戒備等級，以尋常弟子和他之間的修為差距也無濟于事，他真想隐藏，玄天宗裏沒有一人能發現他的蹤跡，即便是謝宗主也不例外。

宗門的長老們還在大殿中和謝宗主扯皮，啓月仙尊在白雲莫那裏不知道在幹什麽，玄離劍尊上次回來後就一直在劍冢沒出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幹點什麽簡直對不起他兇殘可怖的惡名。

因為雲聽瀾就在不遠處，魔尊陛下更小心的隐匿着氣息，看着小口小口吃着點心的小孩兒，眼眶不由有些發熱。

如果不是時間不合适，他真的就像這麽看一輩子，寧願師尊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子，也不願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殷明燭悄無聲息顯出身形，蹲在顧團子面前，努力讓聲音不發顫，嘗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喊出那個在心中喊了無數次的名字，“清珏。”

顧團子見他出現在這裏也不害怕，只是疑惑的望過去，清澈的眸子帶着懵懂，看的殷明燭心肝亂顫恨不得立刻把人帶回魔界。

師尊幼時竟這般可愛，若他能早些遇見師尊，是不是就沒有後來那麽多事情了？

顧團子把點心放下，看這人看着他不說話有些奇怪，“怎麽了？”

這個魔族和師兄們關系都不怎麽好，可是他卻升不起什麽惡感，像是知道這人不會對他不利，像是和跟師兄們在一起時一樣放松就好。

真是奇怪，這家夥和師兄們見面老打架，為什麽在自己面前又這麽好相處呢？

顧團子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殷明燭恨不得将人刻在骨子裏，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時都沒有現在緊張，心裏飛快做好計劃，不敢多耽誤時間，雖然在小孩兒澄淨的目光下有種無處遁形的錯覺，卻還是忍着愧疚溫聲誘哄。

小孩兒對他本就沒什麽防備，三兩句話的時間便柔順的睡到了懷裏，魔尊陛下心跳如鼓，丹房中飄起絲絲黑霧，只一瞬間，連大人帶小孩兒全沒了蹤影。

魔界，不渡城。

一身腱子肉的牛角魔族愁眉苦臉蹲在臺階上，遠遠看到迅速略過的幾道身影後趕緊迎上去，急到想跺腳卻不敢發出什麽動靜，只能壓着嗓子絕望道，“出大事兒了。”

“怎麽？陛下回來了？”妖嬈的魅魔護法挽了挽頭發，覺得他們家陛下這次回來的有點快，“不是說要在仙界待上一段時間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牛角魔族欲哭無淚，“陛下不光自己回來，他還把昭明仙尊搶回來了。”

魅魔護法：！！！

剛趕過來的幾個高層魔族面面相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死一般的寂靜在他們周圍蔓延，許久，才終于又有聲音出現。

魅魔護法吓的臉都白了，扶着旁邊魔才堪堪站穩，“什麽都別說了，安排下去，準備和仙界開戰吧。”

蒼天吶，陛下您走的時候不是說絕對不在玄天宗和人動手嗎？怎麽轉眼間就直接把人家的寶貝疙瘩搶回家了？

有大動作之前給自己人個提醒死不了魔，除非仙界人都死絕了，不然這下鐵定得開戰啊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統：你們看見我崽了嗎？那麽可愛那麽乖巧一個崽，忽然間就不見了。

魔界衆：陛下永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