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畫

? 一向偷懶成性的葉一詞在接了陶蜀陽的畫之後很快投入了修補的事宜中,連靜書要給他幫忙都不要,讓靜書和剛剛回來不久的言洲都有些驚詫。

修補字畫看似是一件繁瑣且複雜的事情,但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葉一詞卻是駕輕就熟。陶蜀陽送來的畫破損并不嚴重,不需要花費太長時間就能夠修補好。葉一詞将紙漿和漿糊調好後,将裂口處補好,就将畫晾了起來。

晾好的字畫看起來與原來無異,葉一詞将自己裹好,窩在藤椅裏,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飲着,不時瞄一眼畫卷。男人得名字他還是忘記了,倒是清楚地記得他将畫拿出來時笑說的那句——家父愛惜得緊。

葉父年輕時候的事情葉一詞沒少聽說,也不乏風流韻事,有的時候葉一詞會想沒冒出一個兩個私生子來打擾他的生活也算是他的大造化。葉一詞放下茶杯,往後一靠,藤椅便緩緩地搖了起來。

難道真的和怪男人的父親也有一腿嗎?這麽想着的葉一詞不免把自己吓了一跳。

雪還是沒停。

靜書和言洲一大早便起來掃雪,半個時辰後才掃出一條道來。葉一詞摸了摸身上的毛毯,想起了陳豆豆白嫩嫩肉嘟嘟的臉頰,忍不住握緊了手。下雪的日子做什麽事情都不方便,要是往常,用過早膳的他早就跑去找陳豆豆玩了。

然而抱怨再多,葉一詞也是只能待在鋪子裏。

無事可做的葉一詞走到了書房。自明帝始,人人都以能琴為榮,葉父也是愛琴之人,葉父常說“琴者,天地萬物之聲皆在乎其中矣”,對琴贊譽有加。葉一詞自小耳濡目染也彈得一手好琴。

詩棋琴酒,書房的藏書大多是如此,葉一詞找了一本舊琴譜來看,看了沒一會兒就生了彈琴的興致,一個人很歡樂搬起了琴桌琴凳。

琴是葉父自己親手做的,說是仿了伏羲式琴造的,以梧桐作面,杉木為底,琴名為“逍遙”,葉一詞雖然沒說什麽,但是卻覺得葉父這般自鳴得意的樣子真是欠揍。不過琴确實是好琴,葉父後來也陸續做過幾把琴,但音色再沒有“逍遙”這把幽雅空靈。

……畢竟不是個正經的斫琴師。

窗戶早早就被支了起來,雪簌簌落下,少頃便積了薄薄一層。從這裏,葉一詞可以看見後院裏的一株白梅,然而這株白梅從在葉家安家落戶以來就沒怎麽開過花。

葉一詞擺好琴,剛要彈琴時,還在鋪子裏的靜書急急忙忙地回來敲響了他的房門,說是前天那個過來修補畫卷的陶蜀陽過來取畫了。“說了五日之後來取,怎麽這麽快就來了。”葉一詞嘴上雖然這麽說,還是起身去取了畫過來。

紙漿早已晾幹,葉一詞似是很滿意自己的手藝,上下細細查看了一番,這才将畫收好遞給了靜書。

陶蜀陽這次并沒有撐傘來,身上的雪已經化了,不過因為身上的衣裳是黑色的倒也不是容易看得出來。葉一詞将畫遞給他的時候被對方冰涼的手指刺了一下,他看見陶蜀陽露出了一個笑容,本來要讨手爐的,這時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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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補畫的錢上次就已經付過,陶蜀陽将畫收好,說話時呼出的白旗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對着葉一詞道了謝就出了鋪子。

葉一詞拉着大氅探頭往外面看,已經看不見陶蜀陽的身影了。正要把頭縮回來的時候,就聽見從街的另一頭傳來了陳黎的聲音,雖然他總是捉弄豆豆,但是豆豆也還是對他喜愛得緊,跟着陳黎叫了他一聲。

軟軟糯糯的聲音讓葉一詞剛才的憂慮都抛到了九霄雲外,也不管外頭是否還下着雪,跑着過去将豆豆抱了起來,已經有些涼的臉頰貼到豆豆的臉上,将豆豆冰得差點跳起來,小小的身子往後一仰,然後一頭栽進了葉一詞的懷裏。

“陳黎,你今天怎麽來了?你不是一向很嫌棄本少的嗎?說吧,是不是惹了什麽事情了,要本少替你擺平嗎?要的話就要求本少哦……”葉一詞話音未落,腦袋就挨了一下。

陳豆豆都忍不住伸出手呼了呼他的下巴。

葉一詞立馬抓住陳豆豆肉乎乎的手蹭了蹭。

陳黎是葉一詞的發小,還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交情看似壞但其實是好到不行,互損是常有的事情。葉一詞蹭完陳豆豆,對着陳黎說道:“知不知道本少的腦袋有多麽珍貴,打壞了你賠嗎?”

默默聽着兩人對話的靜書,轉頭對言洲說道:“少爺這個樣子還真的是……”像個瘋子,面無表情的言洲聞言點了點頭。

陳黎已經無視了葉一詞,陳豆豆就讓葉一詞抱着,陳黎為了陳豆豆才勉強把傘移了過去遮住了葉一詞那顆自稱珍貴的腦袋。

陳黎開的是點心鋪子,來看葉一詞的時候免不了帶上幾包點心。靜書接了陳黎遞過來的點心,就去泡茶了。

葉一詞有的時候大大咧咧什麽都不在意有的時候又龜毛的要命,什麽樣的點心用什麽樣紋樣的盤子裝講究得很,已經摸清楚葉一詞喜好的靜書做起這些事情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茶已經沏好。

熱茶下肚,葉一詞想到陶蜀陽被雪沾濕的頭發,有些蒼白的臉和笑容,突然沒了吃點心的心情,讪讪地将手中的點心放下。陳黎對葉一詞突然的“溫柔”有些受不住,剛要開口問他的時候葉一詞就開口了。

葉一詞想了一會兒,問道:“陳黎,你知道有個叫陶、陶什麽來着的人嗎?”

靜書将葉一詞空掉的茶杯添上,低眉順目地回道:“陶蜀陽。”

即便是說清楚了名字,陳黎也是不認識,吃完點心後他拉着陳豆豆的手跟今天有些奇怪的葉一詞道了別。

不認識啊。

葉一詞已經記住了男人的名字,但是男人卻沒有再出現過,他似乎還記得男人冰涼的手指,這樣實在是不像他。葉一詞看着雪漸漸不下了,漸漸地化了,櫃臺前的客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而男人,真的是再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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