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是彼此喜歡就能在一起

在蘇放身上感情的挫敗,雖然現在知道了之前是蘇放自己放不開去接受,但是祁漾想,可能自己緊迫的盯人、一而再的告白,在無形中也給了蘇放壓力,想讓他更有了逃避的想法。

高中物理課上說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原來,人和人的情感,和力無二致,當你給予一方濃烈、窒息的壓迫時,另一方或是以同樣的力量來回應、對抗,或是無力承受,退避三舍。貌似世間的事無非如此,你進我進,你進我退,你退我退。

祁漾可以感覺到池洋對自己的變化,正是因為這個變化,他才發現,自己的心境在慢慢改變。這回,他想慢慢告訴池洋,慢慢讓池洋感受他的不同。

他曾覺得池洋就像空氣,一點一滴緩緩地滲透進祁漾的四肢百骸,而現在他更有這種感覺,想到池洋如果因為看到他和蘇放的糾纏就此不再理他,祁漾覺得他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快不能了。

祁漾沒想過隐瞞池洋,但是也沒想過用這種方式,讓池洋知道自己的秘密。

好不容易甩開蘇放,祁漾回了學校。他以為,池洋不會在學校,但是沒想到,在寝室樓下的籃球場上,他看到了那個高挑的男生,穿着件黑紅相間的套頭衫,撸着袖子,正在籃筐下蹦跶着。

他打得渾然忘我,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那種孤寂和排斥,讓祁漾難受。

在場邊站了好久,看了好久,祁漾覺得自己不出聲池洋可能真看不到他。

“池洋。”不大的聲量,在只有喘息聲、跑步聲、籃球砸地聲的籃球場,卻顯出了突兀和心驚。

池洋剛要起跳的動作突然一頓,手上的球差點滑出,但是也就只停了那一秒,這個球,還是很漂亮地被他上籃投進。接住從籃筐裏落下的球,池洋立馬轉身,朝着聲源處就是狠狠一砸。球砸在地上又旋轉着飛起,直沖祁漾門面而去。祁漾站着,沒動,只一瞬不瞬地看着池洋。就在球只離祁漾0.01毫米的時候,他才向旁一側身,球從他耳邊飛過,帶起他的頭發跟着飛起、落下。

池洋喘着氣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看到祁漾這副雷打不動的表情,池洋就氣不打一處來,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可是該死的,他又揍不贏他。

祁漾終于有動作了,他擡步慢慢靠近池洋,最後在池洋的瞪視下,站在離池洋五十公分的距離。從池洋的眼裏,祁漾不僅看到了自己,更看到了深深的恨意,祁漾不敢看他的眼,想移開,卻又做不到。祁漾想,他是在恨自己傷害了池溪嗎?

冬日的下午,寂靜的籃球場,天邊有一片紅正要開始渲染,鳴叫的歸鳥正在做最後“吱呀”的留念,冷冽的寒風帶起楓樹的飄搖,那一片逐漸黯淡的紅好似要在這寒冷裏做最後的肆放……

池洋圓睜着眼,瞪着祁漾,眼裏有恨意、委屈、不解、眷戀……

祁漾深邃的眼,隐于鏡片後,卻擋不住他眼裏的難過、心痛、撫慰、疼惜……

兩個人一點都沒有隐藏自己眼裏的情緒,那份對彼此的心意,好像彼此已經心知肚明就要噴薄而出,又好像兩人眼前就是萬丈深淵誰都不能往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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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專注的凝視,甚至連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直到池洋掀動嘴唇,打破了沉寂。

“你是……同性戀?”沙啞的聲音,好似久未開口說話的人。

祁漾眼眸一沉,他還在希冀着池洋沒有看到那一幕,但池洋的坦誠沒有留給他幻想的餘地。所以,他無力隐瞞,點了點頭:“是。”

“一直……都是?”雖然問得艱難,但池洋依然執着地問。

這個問題讓祁漾遲疑,他小時沒喜歡過女生,發現喜歡上蘇放後一直跟在他屁股後,後來即使和池溪在一起,但他卻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愛戀,直到他心裏慢慢被池洋覆蓋,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的淪陷……所以,他應該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同吧。

祁漾知道如果自己點了頭,眼前的家夥一定會瘋,因為在明知自己是同的情況下,還和他的寶貝妹妹在一起,這個家夥的護妹情結估計會把他撕爛。可是,他不想騙池洋。

所以,祁漾還是點了頭。

果然,看到池洋整個人都在劇烈地輕顫,眼裏拉上了紅彤彤的血絲。祁漾很想伸手把他拉到懷裏,可是,他現在卻只能看着池洋,什麽都不能做。

雖然氣急攻心,但池洋沒祁漾想象的脆弱: “那個人……是你……男朋友?”“男朋友”這三個字,池洋說得非常抗拒。

“不是!”這次祁漾立馬就否定了。

這樣的回答,好似讓池洋滿意了,可卻沒有讓他真正輕松下來。那個人不是祁漾男朋友,關他什麽事?難道說,自己就希望着祁漾的否定,然後自己就會有……會有什麽?有什麽?心驚湧上池洋的心頭,恐慌再次覆蓋了他,祁漾看着突然安靜下來,卻眼神慌亂無措的池洋,急切地想知道他怎麽了。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個回答反而把池洋逼到了更為難過的境地。

祁漾終于忍不住伸出手,想撫上池洋的手臂,而池洋好像就是在等祁漾動作,就在祁漾有動作一剎那,池洋幾乎是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然後拳腳毫無章法地往祁漾身上招呼,祁漾只能奮力後退,保護着自己的要害。

所有的生氣、恐慌、害怕、恨意,全都随着池洋的拳頭發洩而出,一拳一拳砸在祁漾身上,池洋卻覺得自己的身和心,也都跟着劇烈地疼痛。最後,祁漾一倒,整個人仰倒在了地上,池洋也沒了力氣,趴在了他身上。

這樣的畫面,好像曾經也有過,可是心境,卻已經完全不同。

祁漾喘着粗氣,看着那一片像染了血漬一樣紅的天空,耳邊傳來池洋輕輕的呢喃。待仔細聽了,才知道池洋一直再重複一句話:我們是朋友,我們是朋友,我們是朋友……

這句話,也許是說給祁漾聽,也許更是說給池洋自己聽。

祁漾只覺得,池洋就這樣在他們兩個間,拉起了一條泾渭分明的名為“朋友”的界限。

而那天晚上,池洋竟然發起了燒,燒得整個人都昏厥了。祁漾他們三個連夜把池洋送進了醫院。祁漾整宿陪着,直到第二天下午池洋退燒了,他才敢趴在池洋床邊,合上眼。

池洋醒來,已經是周一上午,他只覺得昏昏沉沉、口幹舌燥,左手好像被什麽包裹着都快冒出火來了。池洋側頭往下看,一個黑黝黝的腦袋瓜,而自己的左手,正被這個腦袋瓜的主人緊緊包在手心裏。難怪那麽熱。

看頭頂就知道那是祁漾,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男人這麽握着手,而且對方還是個同,雖然自己也是喜歡他,可還是讓池洋難堪不已。他稍微掙了掙,這一掙,把祁漾掙醒了。祁漾幾乎是彈了起來,他瞪着臉色蒼白、睜着圓眼的池洋,眼裏瞬間劃過一絲光彩。

“你終于醒了?”祁漾眼不眨地盯着他。

池洋有點受不了祁漾的目光,不自覺地轉開了腦袋,打量着周圍。一片白,點滴還在嘀嗒嘀嗒地流着,他知道自己進了醫院。想不到自己這麽好的身子,竟然也會進醫院。他轉頭看到床頭的水杯,眼裏的熱切頓時迸發出來。一直關注着池洋的祁漾,自然知道現在池洋在想什麽,他傾身拿過水杯。池洋要接,祁漾卻握着他的手不讓他動,直接遞到他嘴邊。渴得要命的池洋,只能随祁漾喂他喝水。

“我怎麽了?”喝過水的池洋,也恢複了些體力,靠着床問祁漾。

“發燒。”祁漾給池洋再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然後再很自然地握上池洋沒打點滴的手,言簡意赅地回答。

池洋竟也沒在意,只盯着祁漾那一張俊秀的臉,爬上了黑眼圈和胡茬,他猜可能是祁漾連夜在照顧自己,莫名覺得這樣的祁漾到有另一股男人味,所以話也不經大腦就出來了:“看你滄桑的,還怪好看的。”

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了,傻傻地盯着彼此。

祁漾一挑眉,故意戲谑:“那你喜歡嗎?”

池洋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時,門被一把撞開,池溪沖了進來,伴随着一聲急切地呼喊:“哥!”

眼角瞄到是池溪撞進來那一瞬,池洋就立馬把手從祁漾的手心裏抽了出來,祁漾頓時沉下了臉。

可是,任池洋再快,池溪還是瞄到了之前他們那兩只相握的手。

無可避免地,池溪也黑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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